第3章 孩子

　她記得她明明已經死了，醒來卻在醫院，不僅身體可以動了，連長相也起了些微變化，衣服上陌生的名牌，那些人口中的白太太，還有這個突然出現的對她溫柔備至的男人以及腦海中突然多出的本不屬於她的記憶片段。

　這並不是在做夢，因為她能清晰的感覺到他剛剛摟著她時身上的溫暖，如果不是做夢，分明死了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為什麼醒來就變成了程卿卿，白太太？

　是因為她重生了麼？重生到這個叫程卿卿的人身上，可是這個人跟她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跟她長得這麼相似？

　這個程卿卿應該是病了，不然怎麼會在醫院，還有，從那些醫生和這個男人剛剛的話判斷，她很有可能是精神病，不然別人怎麼可能問她看他們是怪物還是人這種傻逼問題。

　而且，如果她能重生在這個人身上的話，那說明程卿卿之前已經死了。

　這個想法簡直太過匪夷所思了，靈魂重生，借屍還魂這種東西還只有在電視和小說中才能看到呢。

　可目前好似也只有這種解釋才能說明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了……

　男人的目光依然殷切的注視在她的臉上，她一時間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

　“我……”她其實想跟他解釋，她並不是他的老婆，並不是那個讓他激動，讓他欣喜若狂的程卿卿，可是一張口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同他說，一來這種經歷是在太過匪夷所思，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更別說是他，二來，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看這個人總有種莫名的心痛，他這樣開心，這樣驚喜，他的感情如此強烈，如果告訴他她並不是他的妻子，他真正的妻子已經死了，這種希望過後的絕望一定會讓他痛苦不堪。

　猶豫了片刻，她低垂了頭，低聲向他道：“其實……我不記得你是誰了，我的意思是，我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也不是全都不記得，只記得一些記憶碎片，比如我非常痛苦，自己折磨自己的時候你會抱著我。”

　雖然隱瞞了真相，可是這麼說她還是有些擔心的，有些擔心他會失望，他剛剛因為她說看到他是人而不是怪物甚至高興得流淚，他恐怕以為她的病好了，他健康的妻子又回來了，可是現在卻又對他潑了這一盆冷水，他那麼強烈的期盼大概會落空一大半吧？

　他原本正小心翼翼的渴求著她的回答，此刻聽到她這麼說，他面上的表情慢慢收斂，眼中閃過幾抹複雜之色，許久之後他微微彎下腰來將臉對著她，他面上帶著驚愕卻並沒有失望，“你不記得了？”

　程卿卿點點頭，“只記得一些片段。”

　“哪些片段？”他略帶緊張的問。

　“就是剛剛說的那個，我不斷抓扯著自己，然後你出現安慰我，抱著我。”

　他目光微閃，眼神越發複雜起來，“還有呢？”

　“沒有了。”

　他深深的凝望著她，像是要將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看進眼中，他的面上並沒有失望，她似乎還看到他眼中有著一閃而過的驚喜，許久之後他才衝她溫和一笑，“沒有關係，忘了我，那我給你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白延霆，是你的丈夫，你叫程卿卿，是我的妻子。”

　“！！！！！！！！！！！！！”我去，這傢伙的接受能力也太好了吧？這麼快就接受她失憶這件事？

　看他剛剛的表現還有她記憶碎片中他對她的溫情，說明這個男人應該是很疼愛她的，可是為什麼她忘了他他卻沒有一點不快，反而還覺得這是意外之喜……

　程卿卿突然想到在那些記憶碎片中，她好似非常抗拒他，再聯想到他剛剛小心翼翼的詢問她是否還厭惡他的話，她猜想原本的程卿卿很有可能並不喜歡這個老公。

　這麼想著的時候她便情不自禁脫口問了一句，“我以前，是不是不喜歡你啊？”

　他一點都沒有生氣，也沒有詫異，依然還是那溫柔寵溺的笑容，非常有耐心的衝她道：“以後慢慢喜歡就行了。”

　“……”

　不過她覺得很奇怪，這個男人對她挺好的，而且長得也不差，看他的衣著打扮還有剛剛那群醫生在提到他名字之時畢恭畢敬的樣子也足以說明這個男人肯定有一定的社會地位，這樣一個既有樣貌又有事業還對她關懷備至的男人為什麼程卿卿卻不喜歡呢？

　“我去讓醫生給你檢查一下，然後帶你去吃飯好麼？”他的表情已恢復如常，語氣也恢復了初見之時的柔和。

　程卿卿收回思緒，愣愣的點點頭。

　白延霆出去了，程卿卿也走到床上坐下，她現在腦袋還有點暈暈的，總感覺這一切都像是做夢一樣，她重生了，成為了程卿卿，有一個疼愛自己的老公。

　這樣白撿了人家的便宜老公好像挺無恥的，可是她有什麼辦法呢？難道讓她再去死一次麼？她本來死的時候就死得不甘心，既然活過來了，她就要好好活著，而且這具身體挺健康的，能動能跳能吃，就算要死，也要享受夠了再死。

　白延霆沒過一會兒就回來了，不過醫生卻沒有跟他一起進來。

　“孩子們想要見見你。”

　程卿卿眉腳抽了抽，“孩子……們？誰的孩子？”

　他笑得極為溫柔好看，“我們的孩子。”

　“……”所以她現在不僅是白撿了一個老公，還撿了一堆便宜孩子麼？

　程卿卿跟著白延霆來到醫院走廊盡頭一個寬敞的房間，房間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放，只在正中央安著一個玻璃墻，那玻璃墻後面站著兩個孩子，一個小男孩，一個小女孩。

　兩個人看上去大約三四歲的年紀，樣子長得有幾分相似，如果不出所料，這兩個小傢伙應該是一對龍鳳胎。

　夏晴看到這兩個小傢伙也不由吃了一驚。

　天啊，這個程卿卿究竟是有多幸運啊！

　她一直就很喜歡小孩子，也一直希望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可是社會這麼現實，生活壓力這麼大，她為了養活自己連戀愛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結婚生子了，而且還不幸英年早逝。

　可是現在……所以說，這兩個可愛的小團子都是她的孩子麼？

　她進來房間之時這兩個小傢伙便已經趴在玻璃上緊巴巴的向這邊望著了，一看到她進來，小男孩便睜著他那雙泛著晶瑩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喚了一聲：“媽媽！”

　這房間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做成的，隔音效果並不是很好，所以這軟軟的一聲“媽媽”便聽得特別真切。

　小男孩穿著一件黑色的羽絨服，下面是一條牛仔褲，因為冬天穿得厚，他全身上下鼓鼓囊囊的一大團，越發襯得他雙手雙腳又短又肥，看上去可愛得不行。他身邊的小女孩剪著及耳的短發，留著厚厚的前劉海，那前劉海下面一雙大大的天真無邪的雙眼緊巴巴又期待的望著她，那圓圓的一張臉因為有了頭髮的修飾越發顯得肉嘟嘟的，讓人看到便忍不住想要捏一捏，她身上穿得是一件長及膝蓋的絨毛外套，那絨毛外套又厚又蓬鬆，將她裹得圓滾滾的，就像一顆粉紅色的小團子。

　更讓她驚喜的是，這兩個小傢伙的五官竟然跟她有幾分相似，簡直就像是從她身上捏下兩塊肉做成的，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兩個就是她的孩子，她與他們血肉相連，密不可分，是以，程卿卿一看到這兩個小傢伙只覺得一顆心好似都化作了一灘水，她慢慢走過去靠著玻璃蹲下，隔著窗戶與兩個小團子放在玻璃窗上的手緊緊相貼。

　兩個小傢伙好似沒料到她會走過來，望著近在眼前只隔了一道玻璃墻的她，兩人面上都帶著意外，小男孩更是急忙蜷曲著手指，像是要將她的手抓在手中一樣，他眼中的淚花閃啊閃啊閃，欲落不落的，看上去格外惹人疼。

　“媽媽的身體有沒有好一點？”

　程卿卿溫柔的衝她們點點頭，小男孩好似想到了什麼，急忙從身後的背包中拿出一張紙出來貼在玻璃窗上。

　程卿卿抬眼一看，卻見四開紙上面用藍色的水彩筆在邊框畫了一條條藤蔓，又用紅色的水筆在藤蔓上畫了幾朵盛開的小花，而在四開紙的中間則用粉色的水筆歪歪扭扭的寫著幾個字：

　媽媽早日康復

　我們好想你

　“這是我和妹妹做來送給媽媽的，媽媽要早點好起來，要在我和妹妹長大之前陪我們過一次生日，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不知道為什麼，望著那歪歪扭扭的幾個字，程卿卿只覺得眼睛泛酸，心裡非常不是滋味。小男孩見狀急忙將手指放在她的面頰處，雖然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倔強的抿著脣兒，“媽媽不要哭，我和妹妹會好好聽爸爸的話的。”

　小女孩好似不愛說話，此刻卻也心急的將雙手捧在她的臉頰上，衝她重重的搖頭，好似在叫她別哭。

　程卿卿轉頭向白延霆看去，卻見他此刻正神色複雜的望著她和孩子們，見她看過來，他眉峰稍擰，擔憂的問：“怎麼了？”

　“我們……為什麼要這樣見面？”隔了這麼一個玻璃，想要抱抱他們都不行。

　白延霆沒有說話，那眉頭卻是擰得更緊一些，而程卿卿見狀卻也明白過來，想來這麼做也是擔心她精神病發作會傷到孩子，雖然白延霆已經知道她恢復了過來，可是還沒有經醫生確認她就完全正常，而如此防著她，想來她之前發作之時肯定是傷害過孩子們的。

　程卿卿望著那兩個孩子，雖然傷害她們的並不是她，可是她也覺得很難過，很內疚，而偏偏被她傷害過的兩個孩子卻還這麼期待她，這麼關心她。

　她隔著玻璃摸著她們臉的位置，兩個孩子好似明白她要做什麼，急忙將臉貼在玻璃上在她手心的位置蹭了蹭，望著她們兩個這可憐樣她心裡越發難過，她轉頭正要對白延霆說什麼，卻見他走到門邊對守在門外的人吩咐了幾聲，然後對面房間守在門口的人便緊跟著走到兩個小寶貝身邊衝她們說了幾句，接著兩個小寶貝點點頭便跟著他出了門。

　白延霆交待完了便又走回來，程卿卿一臉詫異的望著他，他卻對她笑笑，“她們也很希望你能抱抱她們的。”

　這話聽得程卿卿一陣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