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11/01/03
侯爺隨時都冷著臉,只有看到自家夫人的時候,臉上的神情才會變得溫和,寵溺;迷茫困惑,紫薯從未見過這樣的秦牧隱,眼神瞅著外邊,聲音畢恭畢敬,「夫人去產房了,老夫人讓奴婢請您過去!」
之後,漫長的沉默,紫薯垂著頭,心想,今日侯爺怎麼了,抬著眉,偷偷瞄了眼秦牧隱,他的目光說渙散又炯炯有神地盯著某處,紫薯嘴裡嘀咕了兩句,正了正神色,再次出聲提醒,「侯爺,老夫人說請您過去。」
凳子上的人動了,紫薯急忙後退一步,隨即,小跑著將簾子掛在牆上的掛鉤上,側身,秦牧隱身形玉立地站著,沒動。
「你先出去,我馬上過來。」秦牧隱扯了扯嘴角,聲音較以往沙啞得多,紫薯心裡沒底了,難不成侯爺和夫人吵架了?擱下心中疑問,紫薯趕著給老夫人回話去了。
屋子裡只剩下秦牧隱了,他試著努力舒展自己的手臂,握成的拳頭微微打顫,手背青筋暴動,他用力張開手,無果,好似被什麼困住一般,動彈不得。外邊聲音越來越大,窗外,偶有一絲風吹來,秦牧隱滿頭大汗,嘈雜的聲音裡,他能聽到丫鬟們議論紛紛的產房,他抬了抬腳,仿佛腿抽筋似的,走一步,拉扯得生疼,愈發想快些,愈發走不動。
深呼吸兩口氣,秦牧隱看了眼屋內擺設,裡邊有幾樣嬰兒用的小玩意,是他從外邊淘回來的,還有一些自己折的紙鶴,黎婉說準備用繩子穿起來,此時,安安靜靜擺在櫃子上,他閉上眼,舒緩了番心情,試著走了兩步,確認沒異常了,猛地加快步伐沖了出去。
黎府的人已經來了,劉氏拽著老夫人的手,緊張不安來回跺腳,秦牧隱剛走上前,產婆就抱著一個桃紅色繈褓出來,秦牧隱身子一顫,劉氏已經推開老夫人自己跑上前,嘴裡樂不可支,「哎喲,外祖的小孫孫……」
正要伸手抱,倏地被秦牧隱奪了過去,秦牧隱身子繃得直直的,孩子閉著眼睛,小小的一個,劉氏張嘴欲罵人,見是秦牧隱,乖乖住了嘴,老夫人以為秦牧隱不會抱孩子見他姿勢是對的,欣慰地笑了笑,進屋看黎婉去了。
產婆正說著吉利的話,「侯夫人,您啊是個有福氣的,小姐生下來不哭不鬧,安安靜靜地……」產婆接生幾十年了,遇見過不少夫人難產,生孩子如此快的還真是頭一回,而且,黎婉就哼了聲,孩子就出來了,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黎婉聽了產婆的話,心裡一咯噔,不哭不鬧?生下來的孩子都要哭,這時候,紫蘭正忙著給她捆腰帶,腰帶的確緊了,勒得黎婉緊緊吸著氣,額頭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汗,她來得急,產房沒有放冰塊,熱得黎婉大汗淋漓,而此時顧不得了腰帶了,叫紫蘭先停下,她擔心孩子,「產婆,你說孩子安安靜靜是什麼意思?」
產婆還沉浸在黎婉生孩子的快速中,回過神來也驚覺不對勁,跺跺腳,轉身跑出去了,遇著老夫人進屋,皺了皺眉,「怎麼了?」
產婆不說話,行禮後找秦牧隱要孩子去了,黎婉也急了,眼眶瞬間蓄滿了淚水,紫蘭在旁邊也蒼白著臉,老夫人眉間的皺紋更深了,「紫蘭!發生什麼事了。」
紫蘭搖頭,黎婉撐著身子要下地,老夫人急忙攔住她,「婉兒,好生躺著,孩子生下來你就好生坐月子,別以為月子是小事,裡邊學問大得很。」老夫人頓了頓,轉向江媽媽,後者立馬追產婆去了。
秦牧隱抱著孩子,劉氏在旁邊搓著手,心癢難耐,產婆出來瞧著這副場景,完全高興不起來,屈膝微蹲給秦牧隱行禮,「侯爺,容老身抱著小姐進屋吧。」
秦牧隱站在臺階上,抿著嘴唇,手裡感覺到孩子吹彈可破的肌膚,他微微將繈褓鬆開,遞給產婆,「熱得很,別給她捂出痱子了。」產婆忙應下,進了屋。
黎忠卿也從衙門趕了過來,劉氏之前沒覺得什麼,黎忠卿來了,劉氏嚶嚶哭了起來,「老爺,您沒看到我們的外孫,和婉兒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不一會兒,裡邊傳來啪啪的聲響,手拍打木板的聲音,還有黎婉壓抑的哭聲,秦牧隱當即冷了臉,「怎麼回事?」
劉氏也急了,箭步流星走了進去,就見產婆將她的外孫翻過身放在床上,手一下一下拍著她的屁股,劉氏還沒出聲就被身後響起的怒斥聲嚇得身子一抖。
「產婆,你幹什麼?住手。」
男子進不得產房,說是不吉利,可秦牧隱哪等得了,黎婉的哭泣一聲一聲揪著他的心,沒想著產婆竟打唯一,難怪黎婉會哭了,秦牧隱當即冷下臉來,產婆嚇得手拍不下去了,這時候,床上傳來一聲很啞很輕的哭聲,秦牧隱顧不得眾人的表情,冷眼上前,將裹孩子用的繈褓換成了裹布,然後,蹲下身,輕輕抱起孩子。
孩子哭了兩聲就睜開了眼,小孩子眼睛小,裡邊全是淚,秦牧隱臉色愈發陰沉了,「來人,將產婆送出去,還有……」
話沒說完,產婆咚地聲跪下,將前後事說了。
秦牧隱皺著眉,不語。
老夫人也看出秦牧隱生氣了,歎了口氣,「你陪婉兒說說話,紫蘭,拿些冰塊來,別熱著夫人了,產婆,親家,我們出去說吧。」
劉氏點著頭,想提醒秦牧隱進產房不合規矩,對上秦牧隱緊抿的唇,一臉悻悻然跟著走了。
秦牧隱坐在床邊,騰出一隻手擦拭著黎婉的眼角,無奈道,「唯一好好的叫產婆打她做什麼,要是擔心她身子骨不好,我抱去給張大夫看看就好。」他要是不進屋,剛生下來的孩子不知還要挨多久呢。
黎婉也是嚇著了,聞言,急忙讓秦牧隱掀開裹布,心也跟著一疼,秦牧隱擔心她又哭,將孩子放在她一側,拿了她後背的靠墊,溫聲道,「你先睡會,我看著她。」
挨了一頓打,唯一一時之間沒了睡意,睜著小眼睛到處看。
折騰了一番,黎婉也筋疲力盡了,側著身子,手裡抓著唯一的小手,「侯爺,給老夫人和娘說了是女孩沒?」她和秦牧隱早就知道了,老夫人和劉氏卻是還不清楚。
「待會就說。」秦牧隱將靠枕擱在旁邊椅子上,挨著黎婉坐下,剛生下來的孩子,手緊緊握成拳,屋子裡燥熱,還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黎婉沒什麼感覺,秦牧隱四下一望,叫紫薯燃熏香,找幾盆盛開的花來,又給黎婉說,「這麼熱的天,我看產婆還拿繈褓過著她,大人都受不住,她怎麼受得了,待會,我叫全雪來,給她穿好衣衫,拿布裹一層就好。」
黎婉滿心都是孩子,聞言,點了點頭,手握著唯一的小手,不一會兒就閉了眼,秦牧隱愛惜地吻了吻她的額頭,拿了一根矮凳子擱在床邊,紫蘭進屋打掃,他才退了出去。
外邊,劉氏聽說是個女孩,雖然,黎婉和她說過老夫人和秦牧隱不嫌棄,男孩女孩都會疼愛,劉氏心底還是微微失落,黎忠卿臉上笑開了花,有聽說孩子小名唯一,連帶著對秦牧隱也愈發滿意了。
老夫人送他們出府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親家,孩子洗三的時候早點來。」
劉氏滿心應下,今日走得急,給孩子準備的禮還擱在家裡邊呢,只有洗三的時候一併送過來,人走了,老夫人臉露倦色,精氣神卻好得很,全付下午的時候就回來了,老夫人吩咐他將洗三的帖子送到靜安院,明早送出去。
帖子早就準備好了,只剩下日期還留著空白,老夫人想還是秦牧隱思慮得周全,要是現在才寫帖子,哪忙得過來。
黎婉是在孩子哭聲中醒來的,睜開眼,身上的毯子換成了薄薄的一層被子,屋子裡的血腥味也淡了,她嗅了嗅鼻子,除了淡淡的花香,什麼都沒有,側目,秦牧隱懷裡抱著孩子,看著她。
黎婉恍惚,秦牧隱將孩子遞給她,「孩子怕是餓了,看看有奶沒?」
黎婉臉色一紅,秦牧隱不說還好,一說,胸前脹得厲害,她將孩子放在裡側,叫秦牧隱站屏風外邊去,此時,屋子裡就一家三口,黎婉身上穿著肚兜,往上撩的話定會叫秦牧隱看見她身上的肉,秦牧隱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靠枕換了一個新的,蠶絲靠枕,冰涼舒服,黎婉一個月吹不得風,更受不得涼,他夾了兩塊冰塊,擱在盆裡,走到門邊遞給紫蘭,「去廚房將夫人的雞湯端來,順便弄幾個夫人愛吃的菜。」
折身回來,唯一不哭了,該是吃著奶了,高大的桃花屏風內側,黎婉背著身子坐著,修長的腿伸得筆直,秦牧隱從櫃子裡找出一塊滿天星的床單,往上一揮,搭在屏風上,這樣一來,屏風裡什麼情況站在屋子裡也看不清楚了。
黎婉感覺光線一暗,轉身,卻是屏風上掛了東西,瞪了眼走進來的秦牧隱,後者上前挨著她坐下,視線落在唯一含著櫻桃的小嘴上,清冷無波的眸子瞬間滋生出別樣的情愫,一瞬即逝。
順著他視線,黎婉才驚覺,她餵奶的情形全被他瞧了去,氣得臉色發紅,聲音都變了,「你出去,出去。」一隻手往外推秦牧隱。
秦牧隱眸色一暗,拉著黎婉的手,一本正經道,「她含過的我也含過,何況她這般小,什麼都不懂。」
一番話,黎婉更是羞愧,脹紅的臉蒙上了一層嬌羞。
「夫人,您的湯來了。」紫蘭看不清屏風裡邊的情況,黎婉急紅了眼,要是紫蘭見著秦牧隱也在,心底指不定想到哪兒去呢。
「端來吧。」秦牧隱臉不紅心不跳地將黎婉衣服蓋上,抱過唯一,黎婉想說孩子還沒吃飽,可唯一沒哭,紫蘭已經將湯罐子擱在長幾上走了進來,秦牧隱將孩子抱來趴在他胸前,人微微往後仰,抬手,不重不輕從唯一屁股拍到後背,是張大夫說的,紫蘭大概猜著什麼情況,轉而去拿椅子上的靠枕,隨後,揭開罐子,舀了一勺湯出來。
黎婉吹著湯,想提醒秦牧隱力道別重了,抬眼,又止住了,秦牧隱目光溫柔,手拱成弧形,動作輕柔,何須她提醒,沒過多久聽到唯一重重打出一個飽嗝,將唯一倒下,橫抱在手裡,「你先吃著,放下孩子後我去趟靜安院。」
老夫人這兩日只怕要忙些了,秦牧隱將孩子放在他打造的木床上,推著擱在黎婉床尾,人才走了。
黎婉吃了大半碗飯,兩碗湯,叫紫蘭將下午沒弄好的腰帶重新拿出來,費了好大的勁才扣上,而且,一扣上,黎婉呼吸都困難了,紫蘭擔憂地問道,「夫人,要不要取了?」
「不用,對了,將張大夫開的藥拿來吧。」生完孩子,還要吃益母草和消炎清惡露的藥,剛吃完藥,黎婉感覺有什麼順著身子流出,和來月信的感覺差不多,「紫蘭,將月事帶子拿出來。」
紫蘭急忙從一個盒子裡找了條出來,有時候,她明白黎婉的不容易了,侯爺潔癖,下午產房一股子血腥味,侯爺說味道重,對夫人和小姐的身子骨不好,硬要張大夫開了藥粉,將屋子裡味道全部祛除了,來侯府這些年,紫蘭也沒聽說張大夫醫術高明到這種地步了!然而,她吸了吸鼻子,屋子裡除了一股清香,什麼味道都沒有,而且,從外邊看,一點也不會覺得是產房。
伺候好黎婉,又檢查了番小主子是否尿布,紫蘭才退出去。
黎婉想看著孩子,將床退到她眼前,孩子睡得安穩,黎婉才跟著閉上了眼睛。
靜安院,老夫人剛坐下,秦牧隱就來了。
「牧隱,來,坐下吃飯吧。」忙了一個下午,老夫人和秦牧隱也沒來得及說上幾句話,秦牧隱垂眸,在老夫人身側坐下,問老夫人,「今天,婉兒生產,是不是很痛?」
當時,他腦子一片空白,完全沒反應過來,回過神的時候,黎婉已經生完了。
老夫人不料他張嘴是問這個,好笑道,「當時你在屋子裡陪著她,就沒感覺她要生了?」老夫人歎息,由此可見,黎婉也是個疼惜人的,她生秦牧隱那會,臨近生產了肚子不時疼,老侯爺被她嚇了多少次,每每以為要生的時候都是虛驚一場,生秦牧隱,她肚子疼了一宿,淩晨的時候才將孩子生下來,那時候,她都以為自己快死了。
秦牧隱身子一僵,老實道,「那會,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老夫人挑了挑眉,她生的兒子,手足無措起來都一副鎮定模樣,「她沒怎麼叫,我在外邊聽到一聲悶哼,產婆就在屋裡說孩子出來了,產婆將孩子清洗了抱出來就是你見著的場景了。」
老夫人想說黎婉沒遭多少罪,話到了嘴邊又覺得不合適宜,婦人產子,怎麼會不遭罪,「你以後好生待婉兒,我看著我孫子也是個有福氣的!生下來不哭不鬧,這一點就比旁人懂事乖巧得多。」
秦牧隱心不在焉,他心裡打定主意黎婉生孩子的時候陪著她,沒想著,是他走神了才變成今日的模樣,江媽媽給兩人盛了飯,秦牧隱拿在手裡,問起了老夫人之前的事,「您當時生我的時候是不是瘦了很多苦?」
老夫人鼻子一酸,低頭夾菜,笑道,「我哪受了多少苦,你父親一直陪著我呢,婉兒那孩子才是遭了不少的罪,多少次死裡逃生,外邊的事你們瞞著我就以為我不知道了,上次,先皇將你關押起來,如果不是婉兒告禦狀扳回了一程,牧隱,你說,現在的北延侯府還在麼?」
老夫人心裡最斤斤計較地便是這件事,「什麼你都考慮得周到,有些時候還不如婉兒看得長遠,監牢那是什麼地方,活了這麼些年,你還不清楚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這句話的含義嗎?」
活著,黑了能變白,死了,白的也是黑的。
「母親,孩兒清楚了。」
多少年了,老夫人未從秦牧隱口中聽到這句話了,不由得有些恍惚,「你記得這句話就好,現在,你也是當爹的人了,別像你父親。」
「母親,孩兒心裡有數。」老侯爺拋下他們早早的走了一直是老夫人心裡的痛,秦牧隱絕不會允許婉兒像老夫人一般拉扯孩子長大,兩人之間氣氛有些沉悶,這時候,全付領著太監來了,是皇上身邊的公公。
全付不動聲色地將帖子擱在桌子上,公公笑意盈盈,滿面春風,扯了扯嗓子,「老夫人,侯爺,快來接旨吧。」
皇上賞賜了許多綾羅綢緞金銀首飾,太后宮裡的小寶公公也來了,秦牧隱並不顯得多高興,卻也沒冷著臉,太后和皇上給唯一的禮貴重,秦牧隱叫人記錄在冊搬進庫房。
皇后娘娘是翌日早上送來的賞賜,聽秦牧隱說起的時候,黎婉心中疑惑,秦籽韻事事周到,這次不會比太后和皇上晚了一宿才是,問秦牧隱,秦牧隱蹙了蹙眉,三言兩語將宮裡的事說了。
「錦太妃不滿意皇后,常挑她的刺兒,之前,有位娘娘懷孕了,快五個月的時候小產了,此後,皇上身邊再沒傳來喜事,前不久,韓貴妃肚子又懷上了,錦太妃是想借此打壓皇后娘娘呢。」
黎婉唏噓,錦妃在黎婉眼裡一直進退有度待人溫和,她眼露遲疑,秦牧隱挑了挑眉,好笑地揉了揉她額頭,「我還能騙你不成?」黎婉這一個月不能沐浴,她擔心頭髮油膩得能滴出水來,故而用頭巾將整個頭髮全部蓋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
「我沒說你騙我,只是心有感慨罷了。」世事無常,人心複雜,「那韓貴妃的孩子是如何沒了的?」
秦牧隱不在京裡邊,其中細節他也不清楚,依著韓貴妃的為人,自己弄沒了也不是不可能,他不想說後宮的事,目光移到床上的唯一上,明日孩子的洗三,他已經給秦籽鳳去了信,叫她明日抱著唯一出去見客,於是,和黎婉說了這件事。
黎婉心裡想周鷺更合適,不過,尚書府的人定然忙,秦籽鳳人也算不錯的了,兩人說著話,就聽噗的聲,秦牧隱一喜,「聽,唯一虛恭了。」
黎婉昨晚睡得熟,也知道全雪和紫蘭在屋裡守了一夜,「全竹,進來。」見秦牧隱伸手抱孩子,黎婉急忙叫他放下,「侯爺,先放下,等全竹來了再說。」
孩子不是虛恭而是拉屎了,全竹端著水盆進屋,裡邊擱了一條巾子,笑著解釋,「奴婢估摸著時辰也就這時候了。」全竹將盆擱在凳子上,然後去抱唯一,解開她的尿布,秦牧隱在旁看著,看清楚了,肚子一陣翻湧,黎婉不清楚,扭頭一看,瞬間捂住了嘴,幹嘔起來。
她沒見過,這麼髒的黑色的屎,瞬間蒼白了臉,秦牧隱忍下一股子難受,急忙走到床榻前,順著黎婉的背,「是不是不舒服了?」
黎婉不好意思說被自己女兒噁心到了,可是,她拽著秦牧隱的袖子,「侯爺,唯一是不是身子不好了?」屎不該是那樣的。
再轉頭,全竹已經將尿布收走了,多餘的污穢已經擦乾淨了,此時,正抱著唯一,抬著她小腿,給她洗屁股,秦牧隱也疑惑,「待會,我問問張大夫,你好生歇著,見不到污穢兩人臉上才好看了些。」
張大夫聽著秦牧隱說的,不在意地解釋,「小姐的屎黑色是正常,剛生下來的孩子,拉出的屎是娘胎裡帶的,過兩天顏色就變黃了,侯爺,您嫌棄小姐了?」
秦牧隱不想與他多說,只要孩子是健康的就好,誰知,張大夫好像也沒要他回答,自顧自說道,「孩子啊,剛生下來都是差不多,您也別覺得小姐髒,您小時候也是這樣呢,拉出的屎也是黑色的……」
秦牧隱胸口惡寒,陰沉著臉從張大夫屋裡出來,走了兩步吩咐全安,「將這院子裡的酒給我全挖出來,小姐周歲生辰的時候喝。」張大夫院子裡的酒價值名貴,都是用藥泡出來的,他常說,「人老了不服老都不行,還好有這些藥酒能我讓老頭子多活幾年。」
藥酒的價值可想而知。
全安還沒動,搜的聲從屋子裡跑出一人,張大夫雙手叉腰怒瞪著他,「全安,要是聽侯爺的,我保管你娶著媳婦了也沒力氣洞房。」
秦牧隱不動聲色道,「要是院子裡留了一罐,我叫你娶不著媳婦,你自己想辦法吧。」說完,人就走了。
全安反應了一會,秦牧隱的意思是他將院子裡的酒罐子挖出來,他和紫蘭就有戲了,他心思通透,夫人不喜他得很,如果沒有侯爺在旁邊說好話,他還真是入不了夫人的眼。
想明白了撩起袖子,從角落裡找出一把鏟子,準備大幹一場,張大夫急了,「全安,我給你說啊,不能挖,才泡的呢,藥效還沒發揮出來……」
秦牧隱將張大夫的一番說辭與黎婉說了黎婉才放心下來,這兩日她也發現了,唯一真不愛哭,餓了就哼兩聲,手腳不停蹬,尿了也是,只要給她換乾淨後,她就閉著眼沉沉睡覺,老夫人在這坐了一下午都說唯一聽話懂事。
洗三這日,秦籽鳳來得早,來的時候,紫蘭正伺候黎婉吃飯,秦牧隱死活不肯將屏風上的床單取走,故而,秦籽鳳來的時候,黎婉怔了下,秦牧隱不讓她亂動,出了如廁,她基本沒下過地,秦籽鳳站在門口,黎婉忙叫她進屋。
越過屏風,黎婉還在用膳,秦籽鳳不好意思,不過,臉上也沒露出尷尬來,她現在日子好過得多了,分家後,幾個妯娌也不敢使臉色了,多是看在秦牧隱的份上,故而,笑意盈盈道,「我是不是來早了?」
收到秦牧隱的消息,她高興不已,她清楚,黎婉和秦牧隱不是重男輕女的人,她生了兩個女兒不是也好好的嗎?
「沒,我起晚了,現在什麼時辰了?」黎婉看了眼外邊。
秦籽鳳臉色尷尬,「還早著呢,我今日來得早,想著先來瞧一瞧孩子,你先吃著飯,我去給老夫人請安。」說著瞄了眼小床上的人,唯一睜著眼,眼珠大二亮,而且,皮膚很好,不像她的兩個孩子剛生下來的時候,黃得厲害,「唯一生下來多重?」
黎婉迷茫,紫蘭在旁邊回道,「七斤。」
七斤,不輕了,黎婉回京後秦籽鳳沒見過她,秦牧隱攔著不見所有人,說是黎婉身子不舒服,生完孩子後再說,秦籽鳳細細打量著黎婉,生完孩子,她身子豐腴了些,比起她生孩子那會卻是單薄得多,而且,黎婉不知吃了什麼,絲毫沒有生完孩子的狼狽,看著愈發年輕了,跟為出閣的姑娘似的,又比未出閣的姑娘多了一分嫵媚的氣質。
美人,終究是美人,便是生完孩子都有纖塵不染的氣質。
秦籽鳳去靜安院給老夫人請安,全雪端著盆進屋給唯一洗澡,天氣熱,唯一早晚都要洗一次澡,而且,黎婉最喜歡看她洗澡了,繃直著身子,頭往後仰著,好似很害怕,然而洗完澡給她擦拭身子的時候,她就睜著眼睛,手亂動著,黎婉覺得,她該是很興奮的。
秦牧隱過來的時候,全雪正將孩子放在木床上給她換衣衫,秦牧隱手裡拿著一身粉色衣褲,樣式簡單,遞給全雪,「今日給小姐穿這身。」
黎婉注意,是她之前做的對襟衣衫,領子邊,袖子口繡了一圈白色的雪花,其他地方沒有多餘的花紋,全雪給她穿衣衫的時候,扶起她的背,唯一高興得踢了踢,秦牧隱走上前,「我來給她穿吧。」
黎婉的意思要自己奶孩子,出了月子,少不得他也要被折騰,不過,念著孩子在黎婉肚子裡吃了這麼多苦,秦牧隱一點怨念都生不起來,大不了,之後多照顧她們娘兩就是了。
全雪退開,在旁邊盯著,以便隨時上前搭把手。
秦牧隱小心翼翼地扶著唯一的手臂,伸進袖子裡,隨即從袖子口抓著她的手,袖子有些長了,秦牧隱將袖子微微挽起一些,之後又去穿另一隻袖子,之後就是給她裹尿布穿褲子了,倒也簡單。
過程中,唯一不哭不鬧,兩隻小手緊緊握成拳,一下一下動著,倒也配合。
完了,秦牧隱全身是汗,擔心弄疼了她,秦牧隱都是小心翼翼地留意著她的表情,之後,將孩子抱起來,吩咐全雪,「你先出去吧,待會抱小姐出去的時候,你反應快些。」
秦籽鳳雖說是秦牧隱堂姐,秦牧隱仍是擔心唯一被磕著碰著了,不是說秦籽鳳照顧不好,擔心宴會上有人故意鬧事,秦牧隱必須要頂住叮囑仔細了才能放心。
「奴婢記下了。」全雪躬身退下。
秦牧隱將孩子遞給黎婉,「衣衫是我在衣櫃裡找著的,布料光滑,這兩日穿正好。」
唯一到了黎婉懷裡,像是聞著味道了,整個人焦躁起來,腿也比之前踢得有力了,秦牧隱傾身上前,頭靠在黎婉肩頭,不過沒用力,黎婉剛將東西擱在唯一嘴裡,唯一手就拽住了黎婉胸前的衣衫,閉著眼,嘴巴一吸一吮,愜意地享受著。
秦牧隱喉嚨幹得厲害,面上卻是不敢露出一絲異樣的表情,伸手,捏著唯一的小腿,後者踢了踢,秦牧隱失笑,「她在你肚子裡就喜歡踢,現在也沒改這個習慣。」
黎婉拿手擋著不讓秦牧隱看,嘴裡不贊同,「她有可能在肚子裡打滾,這個習慣不是改了嗎?」
秦牧隱拿開她的手,看得認真,「不用擋著,什麼地方我沒看過,婉兒,不若我搬過來和你們住吧。」一個人躺在偌大的床上,著實沒勁,況且,現在黎婉坐月子,他想做什麼也是不能,手裡玩著唯一的腳丫子,秦牧隱又說了一遍,他在的話,就不用全雪和全竹輪流守夜了,他照顧她們就夠了。
「當日你進產房就不吉利了,再搬過來,不說侯府的人怎麼想,便是傳到了外邊,該說我和唯一的不對了。」京裡邊多少雙眼睛盯著呢,目前,秦牧隱的官職還沒定,黎婉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秦牧隱沒想著她擔憂這個,「這有何難?我吩咐全付守好了院子,旁人不會得了消息的。」打定了主意,秦牧隱臉上舒緩了許多,叫紫蘭,「紫蘭,將我的早膳拿到這邊來。」
黎婉將孩子換個方向,斜著眼抱怨秦牧隱,「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用早膳?」
秦牧隱不想說昨日皇上給他找了活做,唯一的腳換去了另一頭,秦牧隱的手落在她的頭上,說起了其他,「待會,給唯一戴頂小帽子吧。」小姑娘抱出去旁人看著沒有頭髮像什麼樣子。
黎婉贊同這一點,唯一是個姑娘,光著腦袋的樣子的確不好看,故而,點了點頭,紫蘭端著早膳進屋的時候,黎婉已經喂好孩子了,正抱著她輕輕拍打著,紫蘭擱下碗筷,轉出去淨了手,回來抱孩子,「夫人,奴婢來吧。」
「不用,你去看著,蔣夫人來了記得提早通稟一聲。」秦牧隱在屋裡,秦籽鳳來見著了像什麼樣子。
紫蘭明白了黎婉的意思,退出去的時候不忘將唯一的衣衫全部拿走。
孩子精悠得仔細,唯一穿的基本每日換兩身,被子也是每日換來洗了,不容易得病。
秦牧隱沒說外邊請了多少人,沒一會兒,周鷺和連氏來了,見著孩子,周鷺先送了禮,足金的如意鎖,「你孩子是個有福氣的,府裡忙得暈頭轉向,堂弟妹可別生我的氣。」
太忙了,孩子的禮物來不及精細的準備,黎婉還未出聲,周鷺又自己說了,「等滿月的時候,堂嬸子給你準備一份大的。」
「她才多小的一個人,哪用得著大禮。」黎婉好笑,連氏在旁邊也送了禮物,不說罕見,卻也算得上貴重了,劉氏來得時候可謂笑歪了嘴,送的禮別說黎婉,便是周鷺和連氏也驚著了,劉氏送的是玉珊瑚,小小的一株,泡在水裡,五光十色,光見著模樣,黎婉就猜到劉氏在哪兒買的禮物,黎忠卿送的是兩本書,秦牧隱說了書的價值,黎婉見著書當然高興。
劉氏以為黎婉很滿意她送的禮,不由得開始數落起來,「好看吧,也不枉費我花了那麼多銀子還差點和老闆吵起來了,說什麼若不是知道我這禮是送給誰的,他才不賣給我呢,見錢眼開還要裝清高,我這給氣得呀,還好,外祖的小外孫喜歡就好。」
黎婉雞皮疙瘩起了一地,不過,劉氏捨得花錢倒是出乎她意料了。
周鷺和連氏打了照面就回去了,走的時候歉意得很,黎婉搖搖頭,她表示明白。
秦籽鳳抱著孩子出去了,黎婉心凸凸跳得厲害,叫紫蘭「你讓紫薯過來伺候,你跟著蔣夫人,我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事。」紫蘭轉身退了出去,不一會兒,就抱著孩子回來了,氣紅了眼,孩子正放聲哇哇大哭,黎婉急了,生下來到現在,唯一還沒像現在這般哭過,紫蘭將孩子遞給黎婉,擦了擦眼睛,「陳夫人欺人太甚,當時,侯爺就不該幫她,小姐的大喜日子就被她……」
黎婉聽著紫蘭說得,冷了臉,邊給唯一餵奶,邊擦著她眼角的淚,秦牧隱得了消息進屋,聽到紫蘭的抽泣聲,還有唯一哭久了沒緩過來一吸一吸的聲音,陰著臉,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