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22/36
全付在紫蘭前邊回來的,黎婉著急問道,「追上侯爺了嗎?」
全付躬身施禮,回道「在宮門處追上了,侯爺說他大意,沒有直接進宮,全安去承王府上了,侯爺等著承王一起,侯爺讓奴才告訴夫人,不用擔憂……」他當時什麼沒問就追上去也是見黎婉真著急了,追上侯爺時侯爺雖面無表情,全付卻看得出來他做對了,宮裡真的是趟渾水。
紫蘭和全安一道回來的,全安拿秦牧隱的衣衫,黎婉收拾了三件,聽紫蘭回話,「奴婢和承王妃說了,她好像並不清楚,奴婢剛到沒多久,承王就急急忙進了宮,估計是得信了,之後,全安也來了,奴婢就和全安一道回來了!」
承王多是在書房,紫蘭見不到承王實屬正常,黎婉沉思,紫蘭去王府時承王定是還沒得到消息,否則怎麼會在紫蘭去了之後才離開,依著秦牧隱的速度,那時候怕已經到了昭陽殿了,中間果真存著貓膩。
可是,現在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等宮裡的消息,然而什麼消息都沒有。
晚上,秦牧隱沒有回來,早上醒來時,紫蘭說全安回來了,全安身為秦牧隱小廝,入不得宮,黎婉皺眉,「他可有說什麼?」
紫蘭邊服侍她穿衣邊道,「全安說讓您別擔心,皇上沒有大礙了,太醫給皇上看過,說是吃錯了東西,氣血一上湧才會暈過去的!」撫平衣角時注意到袖邊繡的桃花針線起球了,紫蘭掀起給黎婉看,「夫人,線起球了,您看要不要換一身……」
這套衣衫是黎婉比較鍾愛的,襯得她身段窈窕,臉色嬌媚,宛若桃花仙,黎婉低頭一瞧,皺了皺眉,「針線都是庫房裡拿出來的,怎麼會起球……」
衣衫是她奶娘親自繡的,穿了才幾次,她喜歡得緊,怎麼會起球?
紫蘭也疑惑,「是不是走路不小心刮到哪兒了?」說完紫蘭自己都不信了,黎婉平時走路慢悠悠,侯府的甬道走廊沒有伸出枝椏來,即使刮到了,針線該會翻起來,而不是起球。
黎婉本就心情煩躁,被這麼一弄,心情更不好了,抿著嘴,眼角耷拉下來,紫蘭小心翼翼道,「不若奴婢去問問負責浣衣的兩個丫鬟,是不是她們洗衣服時,不小心磨蹭到了!」
「算了,換一身吧。」喜歡的衣衫不能穿了,黎婉一上午都提不起精神,走神間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吩咐人不許打擾,坐在書桌前抄了一上午的經書,用過午飯,她想著夏秋送過來的帖子,秦牧隱囑託她與老夫人不能出府,黎婉只得讓二九跑一趟尚書府,叫周鷺來一趟。
周鷺一個人來的,一路上感覺侯府乖乖的,進門見黎婉抄寫經書,忍不住揶揄她,「什麼事你不能來秦府偏生要我過來,害得我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急急忙忙就來了,茹茹要跟著來,我也沒帶上。」
黎婉心底過意不去,扶著周鷺坐下,親自給她倒了茶,歉意道,「是我魯莽了,不過想和你說說話,問問你可收到了安王府的帖子?」
「安王府?」周鷺詫異,思索了片刻,搖頭,「公公回京後府裡收到的帖子多,並沒有安王府的,安王要守孝吧,怎麼會想著下帖子?」周鷺輕輕抿了一口茶,感慨,「還是你這兒的茶好,府裡的茶雖然也好,喝著總沒你這兒的香醇。」
秦淵做了尚書後,府裡的規矩也多了,茶要分三六九等,連氏命她買了些回來,買的是鋪子裡的上等茶,比起現在喝的卻不夠香醇,始終少了點什麼。
「你要是喜歡待會走的時候給你裝點,茶是侯爺從宮裡帶回來的,你也知道平日我喜歡花茶,最近花茶喝著不入味我就不喝茶了,泡茶的時候扔一顆紅棗進去,看著也舒服。」老夫人偏愛龍井,府裡存的龍井多,這幾樣是秦牧隱剛從宮裡拿出來的,剛才她讓紫蘭隨意拿了一包出來,卻也不知道是什麼。
「茶多香?不喝茶可少了很多樂趣,古人們喜歡飲酒作詩,也是以茶待友,去了旁人府裡你也不喝?」黎婉說起周鷺才回過神,昨日鋪子開張她好像也沒喝茶,真是可惜了,上等的茶就擱在那裡發黴了?
黎婉其實還有事與周鷺說,「大堂嫂,不瞞你說,我請你來是想請大堂哥幫個忙。」
周鷺詫異,「你大堂哥能幫你什麼忙?」
秦牧庒在淮安長大,對京裡什麼都不熟,科舉要三年後了,那時候,秦牧庒年紀比旁人都要大,還不知道能不能考中了,想起這些事,心裡也唏噓,公公是尚書不假,秦牧庒和秦牧翼卻是沒有官職在身,要不是秦牧隱幫忙兩人在翰林院混了個編修,以後還不知道怎麼辦呢?
「你大堂哥沒有官職,在翰林院的職位沒有編制,他能幫你什麼忙?」周鷺心下感慨,在淮安時,公公一直攔著不讓他們進京趕考,否則,也不是今日的局面。
黎婉好笑,「大堂哥哪有你說的那般,我記得早些有位書生從淮安進京趕考,三嬸三叔還托他給侯府送了些特產來,不知道大堂嫂聽大堂哥說過沒?」
周鷺一下就知道黎婉口中的書生是誰了,笑道,「怎麼沒印象,那時候我剛嫁進秦府,婆婆還與我說了當年的好多事,對老夫人,她心裡敬重不已,說是有次老夫人給她寫信談到淮安的芒果,她記在心裡,木子言是你大堂哥的同窗,進京前來給你大堂哥辭行,給婆婆請安時,婆婆想著芒果的事就讓他幫了個忙。」
淮安一年四季都熱,溫度高,地產的芒果有大有小,顏色有黃有綠,不似京城,只有大黃色的芒果,聽說還是從外邊運過來的,周鷺嘗過,味道酸得很,沒有淮安的甜。
「我想讓大堂哥幫我引薦一下他,當然,我的意思是等侯爺在的時候,你能不能讓大堂哥帶著他過來。」
周鷺狐疑,「按理說,那件事發生的時候你還在閨閣中學針線呢,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黎婉一噎,笑道,「哪有你說得誇張,這事我還是從老夫人耳朵裡聽來的,那名書生在禦史台當值,老夫人覺得惋惜,認為他性子敦厚,誠懇踏實,不該升不上去,前不久遇著他幫了我的忙,我想侯爺看看他,順便提拔一下。」
她的胡言亂語相當於是讓秦牧隱給木子言開後門了。
周鷺好笑,「官場裡的是是非非哪是我們說了算的,不過老夫人說對了,木子言與你大堂哥是同窗的時候兩人關係就不錯了,這些年一個人在京城一個人在淮安兩人之間也有書信來往,去年你大哥回京還去拜訪過他,不過,他差不多二十六了吧,好像還沒說親呢!」
黎婉想,就是他了。皇上暈倒,她想起了正統領,又細細回想上輩子與秦牧隱有關的任何事,別的沒想起來,她想起老夫人去世後,秦牧隱還被關押在牢裡,她命人扶著老夫人的屍體回府,路上,有人一直跟蹤她,她進了侯府,他才迎上來,自報了家門,木子言,禦史台的一名六品小吏,給老夫人磕了三個頭他才走了,之後,秦牧隱被放出了牢,前來叩拜的人稍微多了,她把木子言也忘了。
「行,我與你大堂哥說說,前幾日他還和木子言出去了,回來感慨時運,他沒有考中舉人現在在翰林院辦差,木子言當年是他們一批中最努力最有天賦的,現在不過是個六品小吏。」周鷺沒見過木子言,不過,婆婆相公多次稱讚他,想來人緣不差。
黎婉微微沉思,木子言在吏部好些年了,一直升不上去估計有人刻意打壓的關係,不過,她還要再看看他的為人,兩人聊到傍晚,周鷺想起了李芳芷,搖頭歎息,「秦府的老管家送了信來,說是二弟妹進京了,現在已經在路上了,婆婆的意思派人守在城門邊,等人一進京就把人送走……」
黎婉挑眉,連氏的送走,怕就是和離了吧,周鷺慢慢點了點頭,「二叔他們讓二弟妹進京肯定沒安好心,公公在吏部公務不好做,要是二叔和二弟妹串通一氣趁機滋事,公公在吏部更難做了。」
「估計沒那麼簡單,二叔與二叔母現在是鐵了心要打擊報復,三嬸派了人守著二叔也知道派人守著,你和三嬸說要小心著些。」秦淮和元氏估計是沒什麼好忌憚的了才會拼了命要把三房名聲壞了,她突然想到秦淮和元氏之所以沒有忌憚,是不是看秦牧飛那邊承王妃照應著,是了,如果這麼想就說得通了,「你和三嬸去一趟承王府和承王妃說說二叔二叔母的打算,承王妃心思通透,知道怎麼做,二堂嫂進了京即使和二叔母串通好了也不敢鬧出事來。」
周鷺見她想明白了什麼,得知二弟妹要進京,婆婆臉色一日比一日沉,二弟已經把休書寫好了,按了指印,只等二弟妹一來就給她,二弟妹以為是回京享福,其實不然。
周鷺走的時候黎婉給她裝了好幾包茶葉,周鷺笑道,「旁人見了還以為我上門打秋風來了……」
「這些茶葉平時侯爺也不怎麼喝,難得你喜歡,再說半年就會有新茶送來,這點不算什麼,你都拿著吧。」
送走了周鷺,黎婉吩咐廚房做兩樣味重的菜,她感覺嘴裡寡淡無味,想吃點辣的。
吃得爽的結果就是第二日起來,下巴冒出了一顆痘痘,不偏不倚剛好在正中間,而且顏色豔紅,一眼就看得出來,黎婉後悔不已,吩咐紫蘭拿脂粉蓋住,抹了厚厚的一層,結果還是明顯,到了下午,旁邊又冒出一顆小的,黎婉手一碰疼得厲害,嘴裡還想吃辣椒,可是,也不敢了。
紫蘭進屋時,黎婉就坐在椅子上,桌上邊擱了一面小鏡子,鏡子沒有框架,靠在茶杯上,黎婉雙手的大拇指按著那顆小的痘痘擠著,估計力大了,疼得一張臉扭曲起來。
「夫人,痘痘不能擠,擠的話容易化膿,您是吃了辣椒上火了,不然我讓張大夫開點祛火的藥?」紫蘭手裡拿著黎婉的衣衫,剛才她去問過兩個丫鬟了,丫鬟說線起球與她們無關,她們按著平日洗衣服的時候洗的。
紫蘭對黎婉的衣物盯得緊,一些隻能手搓的,清透乾淨了不能擰的她都會指出來,衣衫料子是錦緞,沒有什麼忌諱才是。
黎婉擱下手,擠出了血,現在看痘痘凸得更明顯了,「衣服幹了?」她以為紫蘭是去收她的衣物去了。
將衣服放進衣櫃,她講丫鬟的話說了,完後,心裡有些糾結,黎婉打量她,「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事不好說出口?」
紫蘭搖頭走到她跟前,猶豫片刻,將她問繡娘的事說了,「夫人衣服上的線起球了,奴婢去問繡娘,繡娘與奴婢說,線起球只有兩種情況,一種就是經常摩著線,久了就變得毛毛躁躁容易起球,還有就是線不好,用的是一般的線,稍微一搓就會起球……」
後邊的話她沒有說下去,夫人聰慧肯定知道她的意思。
黎婉怔神,她對穿著格外注重,剛入侯府的時候捨不得布匹做的衣衫少,後來老夫人送得多,布匹,線都是極好,怎麼會存在紫蘭說的情況,奶娘跟著她十多年了,不善言辭,好些天見不著她面,可她一直在屋裡給她做衣服鞋子,極少出門。
「你先下去吧,這件事別聲張,你暗暗看著奶娘,看看她做了什麼?」如果是奶娘把線以次充好,那麼真正的線奶娘拿去幹什麼了,這是要弄清楚的。
紫蘭知道黎婉心中有了決斷,退了出去。
晚上的時候秦牧隱回來了,黎婉正在抄寫經書,聽到門口的請安聲,急忙擱下筆躲回了內室,她跑得急,秦牧隱只見到她的背影以及晃動得厲害的簾子,紫蘭失笑,夫人肯定是不想侯爺見著她臉上的痘痘躲回屋裡去了。
秦牧隱蹙了蹙眉,他回來就要先回屋換衣衫,她躲能躲到哪兒去?
大步走進內室,黎婉背對他才連上擦拭著什麼,它去衣櫃找了衣衫出來,她已經好了,頭埋得低低的,「侯爺,妾身伺候您更衣吧!」
她的手試探性的摸索著他衣衫,秦牧隱蹙眉,「低著頭你看得見扣子?」她本就比他矮,又低著頭,看得清才怪。
聞言,黎婉抬了頭,秦牧隱在她臉上逗留了一下就移開了頭,手玩著她脖子上的翡翠項鍊,失笑道,「我在宮裡忙前忙後,你在家裡還上火了,把胭脂擦了,蓋住痘痘,熱氣散發不出來,捂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消呢!」
黎婉撅了噘嘴,紫蘭問過張大夫回來也是這麼與她說的,不想他看見她才想著遮一下,結果完全沒用啊。
「會不會很難看?」下巴的痘痘太過顯眼,黎婉照鏡子眼神落到下巴上都像是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般,他應該也覺得不好看吧。
秦牧隱湊上前,黎婉嚇得往後一仰,忍不住紅了臉。
「瞧你嚇得,痘痘都長那樣,沒什麼好看不好看,你見過長得驚為天人的痘痘?」秦牧隱伸直手臂,脫了衣衫,見她嘟著嘴,一副不高興的模樣,歎了口氣,「你的痘痘好看,比別人的白!」
這算是有史以來秦牧隱說得最直白的誇人的話了吧,可是,黎婉半分高興不起來,她問的明明是臉,他回答什麼痘痘啊,黎婉不高興得幫他換了衣衫,讓紫蘭打水,將下巴上的痘痘洗了,吃飯時,感覺秦牧隱眼神老往她下巴上瞄,她擱下筷子,問道,「怎麼了?」
秦牧隱吃了一口香辣蝦,慢悠悠道,「你說得對。」
「什麼對?」
「的確難看!」
「……」
黎婉咬咬牙,沒吭聲,吃飯的時候儘量拿碗擋著下巴,秦牧隱笑出了聲,黎婉微微側著身子,不給他看了。
吃過飯,黎婉就去洗漱,秦牧隱說吃飽飯沐浴對身子不好,黎婉不應聲,堅持讓紫蘭備水,洗完澡出來躺在床上,拿被子捂著頭。
秦牧隱去書房回來時,正屋裡沒人,紫蘭指了指裡邊,他一進屋,帷帳都放下來了,黎婉感覺痘痘痛得厲害,堅持不碰一下,聽到腳步聲,急忙閉上眼,假裝睡著了,隨即,感覺有人掀起了她的被子,掰正她的臉。
「說不著就和我說說話,你睫毛還閃著就別裝了……」
黎婉好氣得瞪了他一眼,他進了宮,她在府裡擔心受怕,回來竟聽到他嫌棄的話,想著想著竟有幾分傷感,紅了眼眶。
「別動,我看看……」黎婉一動不動,以為痘痘化膿了,紫蘭與她說很多時候越是小的痘痘頂尖越容易化膿,加之她疼得厲害,照不到鏡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化膿了。
瞪大眼,緊張不已的盯著他,然後,他的唇輕輕落了下來,手蓋在她眼上,「閉眼……」
他的唇熱,黎婉全身都燒了起來,想到要推開他時,貝齒相貼,彌漫著他的味道,黎婉手抓著他的腰部,他退開時,黎婉動情的眸子軟成了一汪春水,摟著他的腰部,喘著粗氣,「侯爺……」
似乎嚶嚀的聲音激得秦牧隱眼色加深,黎婉急忙拽緊被子,「侯爺,您還沒洗漱,快去吧……」
她還記掛著下巴上的痘痘,剛才兩人貼得近,她的痘痘擦著他的下巴,疼得厲害,嘴角都歪了起來。
「很疼?」
黎婉沒反應過來,秦牧隱去梳粧檯上拿了一面小鏡子過來,黎婉一看,都快哭出來了,紅色的頂尖冒出一處黃色,痘痘化膿了,可憐兮兮地看著秦牧隱,「怎麼辦,化膿了。」
早上她擠痘痘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就化膿了。
「別急,讓紫蘭去一趟張大夫那裡問問!」想起張大夫古怪的性子,秦牧隱走到門口又改了主意,「全安,去問張大夫要點擦痘痘的藥膏,快些。」
今晚本不該全安當值,他是在屋裡沒事想著和全平說說話,沒料到秦牧隱聽著他們說話了,全安臉色一垮,這麼晚了去找張大夫,侯爺早點說不行麼?
擰著眉,失魂落魄地往外邊走去,全平站在走廊上,松了口氣,朝全安揮手,「全安,兄弟謝謝你了!」
全安身形一頓,步伐越發慢了,他慢悠悠慢悠悠的晃,誰知道去了張大夫院裡,他剛拿起酒杯倒酒,全安精神一震,「張大夫,喝酒呢,侯爺有事找您,急得很……」
張大夫應該心情很不錯,全安見桌上放了一碟花生米,一碟小菜,全安苦著臉,「張大夫,侯爺真的有急事,夫人臉上出痘痘了,你說急不急,快跟我走吧……」
全安順勢就要扶張大夫。
「別動我啊,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天兒漸漸熱了,上火很正常,你去我屋裡拿那瓶綠色瓷瓶的藥膏,讓夫人塗抹在痘痘上就好了,拿了東西快滾,別擾了我的興致!」
張大夫倒滿了一杯子酒,慢慢湊到嘴邊聞了聞,晃著腦袋。
全安拿了瓷瓶出來,好死不死的又說了句,「張大夫,侯爺真叫您過去,否則侯爺會生氣的。」說完又自言自語道,「算了,你要是不去的話就算了,放心吧,我會在侯爺跟前替你說好話的,你慢慢喝啊!」
全安心想,這樣的話,張大夫應該不會怪他了吧。
秦牧隱拿著瓷瓶,讓紫蘭起來坐好,黎婉動了動下巴,「侯爺,要不要把痘痘上化膿的那塊擠了?」化了膿如果不擠了,這幾天她就沒法出門了。
秦牧隱捧起她的臉,認真道,「估計會痛,你忍著點!」
黎婉心一揪,好像他已經按在了痘痘上似的,商量道「侯爺,要不妾身自己來吧!」
他下手慢,黎婉等得煎熬。
「你別動,我心裡有數,很快就好。」說話時,秦牧隱手按著她下巴,然後大拇指一擠,聽她啊一聲,指甲上多了一滴黃色,他急忙用小拇指勾出藥膏,抹在她痘痘上。
黎婉剛才一陣刺痛,抹了藥膏涼爽得很,扯了扯嘴角,痛感消失了很多,秦牧隱洗了手,去偏房沐浴後出來,在黎婉身側躺下,將她圈在懷裡,「當日,你怎麼會想著其中有詐的?」
他心裡擔憂皇上出事後宮中一片混亂有人趁機對皇上下手,沒考慮那麼多,要不是全付追上他,他才反應過來,皇上出了事消息肯定!安不瞞不住,可中間的時間差夠讓他陷入困境了。
承王來了,他才心驚,要是他入了宮,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了,他與興樂侯府侯爺還有承王一起,有人就是要算計他也沒用。
黎婉早就有了說辭,「妾身在您書房撿了一張紙,上邊寫著正統領的名字,妾身就覺得奇怪了,皇上出了事該是先告知三位王爺,他卻讓你入宮,皇上又昏迷,你入宮能有什麼用?妾身才會覺得其中有詐,侯爺,妾身猜對了嗎?」
秦牧隱當時練字的時候突然想起正統領,他在禁衛軍當差有些時日了,明面上誰都不幫,可話語間總是針對承王!皇上或許不在意,他卻是聽出來了,他查過,正統領張庚輩上清廉,家中人口單一,的確算是清流一派,故而,他心裡疑惑才更重,心裡想著事自然而然就寫了出來,沒想到她會看到。
「你誤打誤撞,張庚跟在皇上身邊多年,甚得帝心,而且,張家清流從不與朝堂上的大臣們保持往來,難怪皇上倚重。」雖然當時皇上有意讓他擔任正統領,可他拒絕了。
「對了侯爺,妾身想給您引薦一個人,木子言,您還有印象嗎?」
秦牧隱微一思索,「多年前幫著三叔送芒果的書生?」
他果真還有印象,黎婉點頭,「有次出門遇著馬受驚了,差點撞著一個小女孩,正逢木子言經過救下那名了那名孩子,否則,妾身一輩子會寢食難安的,妾身心裡奇怪木子言儀錶堂堂,說話不卑不亢謙和有理,穿得卻是六品小吏的朝服,一打聽才知道原來和侯府還有淵源呢。」
好幾年的事了,黎婉不提的話秦牧隱也忘記了,手指搓著她一撮頭髮,道,「你要是想感謝他改日邀請木夫人來府裡坐坐就是了……」說完,想到了什麼,「木大人還沒有說親?」
如此就解釋得通為何黎婉要與他說了,「行,改日我給他下帖子請他來侯府做做,當年老夫人還誇它為人老實本分前途不可限量,沒想著多年過去了,他還在京裡,對了,他在哪部任職?」
「禦史台。」
秦牧隱眼神一變,手指停了下來,想著她對石真和葉蘇兩人的警惕,好像非常不喜歡他兩,甚至說得上是厭惡了,秦牧隱開門見山問道,「和石大人和葉大人有關?」
「妾身和石夫人葉夫人打過交道,她們給妾身的感覺很奇怪,說不上來,他兩又老是抓著您彈劾不放,妾身當然要知己知彼了,侯爺覺得如何?」黎婉的說辭天衣無縫,秦牧隱也挑不出錯來。
秦牧隱為著這事問過承王了,承王說石真和葉蘇偏向他的多,但是沒有明確戰隊,他兩彈劾他其實對他好處多過壞處,既然她起疑,就依著她吧。
「兩位大人在朝堂上得罪了不少人,他們彈劾的人也不止我一個,但估計只有我活得好好的,改日,我再派人好好探探兩位大人的底,你身在內宅,怎麼懂這麼多事?」秦牧隱捧起她的臉輕輕啄了一口,聽到她喊疼才鬆開,「外邊的事你別管,我能應付,內宅中你要是覺得誰不錯值得結交你就好生交朋友。」
秦牧隱不想她因為他而束縛住交朋友的機會,身處內宅會算計的確是件好事,可如果管得太多,最後反而沒有好的結局,傻人有傻福並不是一種安慰而已。
「妾身明白,妾身覺得喬二夫人人就很好,年紀比妾身大很多,可是說話的時候絲毫沒有長輩的范兒!很親切,和老夫人很像。」黎婉說起喬二夫人,忍不住想起喬雙雙,心底歎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家大業大的人家更是如此。
翌日一早秦牧隱去了宮裡,說是皇上的病情好了,要開始徹查背後的真相了,黎婉想想也是,仁和帝怎麼會允許害他的人就這麼躲過去了,秦牧隱走了,黎婉去了老夫人院裡。
她發現江媽媽看著她眼神不對,好像有又回到了之前,黎婉學著秦牧隱淡定的模樣微微一笑,走了進去,老夫人手裡拿著一串珠子,正在用線把它們串起來,大大小小的珠子有好多顆,見著她來了,笑道,「今日你怎麼有空過來了?快做,幫著我穿珠子,這些珠子還是老侯爺去南邊剿匪的時候剿出來的,先皇拿了大頭,小的就送給了老侯爺,昨晚夢到一個孩子問我要珠子,醒過來就讓江媽媽把這些給找了出來,你看看你喜歡哪些,可以拿去串成手鏈或是項鍊,你皮膚好,戴著肯定好看。
黎婉找了一股藍色的線,將顏色深的珠子串在一起,隔幾顆就串一顆淺色的,完了,打成結遞給老夫人。
「還是你們年輕人有眼光,我啊就只能選顏色一樣的或者相近的,看起來反而沒有你串的好看,顏色深淺錯落,別開生面,對了,牧隱回來了?」老夫人串得認真,完全不像是她嘴裡說出來的話。
「昨晚回來的,今日一早就走了,過了這兩日估計就閑下來了,到時來畫閑院給您請安時您勸勸他,不能回來也要顧好自己的身子。」黎婉速度快,很快又串好了一條,籃子裡的珠子多,串完了可以拿出去賣了,不過,她也就是想想,老侯爺留下的東西在侯府都是寶貝,哪會拿出去賣。
老夫人串好了一串,抬眼看著黎婉,神情認真,「我與你說件事,你要是覺得行得通就點個頭,要是行不通你就搖頭,別怕我生氣或是幹嘛,你按著你的心意來就好,牧隱說你身子骨不好,我想著讓張大夫看看,不說孩子,張大夫看看總歸是好的,你覺著呢?」
黎婉神色一怔,動作慢了下來,隨即,速度又跟上,輕快道,「聽老夫人的。」
劉晉元她下了毒,有沒有後遺症她還不清楚,請張大夫看看也好,她之前一直不說是怕從張大夫嘴裡聽到什麼不好的話,她寧願不知情的活著,可是,老夫人說了,她不會忤逆她。
「你啊,別想太多,看看總歸是好的,你瞧著我,每個月不也要張大夫把把脈嗎?」老夫人從雲隱寺回來就想與她說了,擔心她胡思亂想才一直拖著,今天看她心情好才想著說說。
吃過午飯,黎婉午睡起來,紫蘭說張大夫來了,在廳堂候著,黎婉緊張不已,穿戴好後,去了廳堂,張大夫坐在凳子上,脊背挺得筆直,黎婉過意不去,「張大夫,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聽到聲音,張大夫急忙起身給黎婉行禮,「夫人吉祥,老奴來是給您把脈的!」
黎婉在他對面坐下,伸出手,忐忑不安,張大夫把脈的時候換了好幾個坐姿,黎婉心一沉,差點忍不住開口問了出來,還好,憋了回去。
良久,張大夫才收回手,面帶喜色,黎婉覺得莫名,「張大夫為何笑了?」
「夫人是個福氣好的,雖然喝了茶可是中毒不深,調養半年身子骨就好了!」張大夫順著鬍鬚,起身給黎婉行禮後慢悠悠走了,黎婉沒明白他的意思,調養半年就好了,也就說她現在身子骨不好得很?
和秦牧隱說了張大夫的話,他笑而不語,黎婉心癢難耐,糾纏道,「侯爺,張大夫究竟什麼意思啊?」
張大夫在府裡多年,秦牧隱肯定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黎婉其實猜著了,只不過想要他給她證實而已罷了。
秦牧隱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了一串話,黎婉白皙的面容立馬浮上一層嬌羞,果真如此,她難掩激動,抱著秦牧隱,想要哭。
「早些睡吧,明日開始喝藥了,別怕苦才好。」秦牧隱揶揄,他讓老夫人與她說,果真,老夫人一提她就同意了,換做他說,她怕要胡思亂想好一陣,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把實情與老夫人說了。
張大夫診治的結果也傳到了靜安院,老夫人眉眼盡是笑,和江媽媽道,「要不是牧隱不和我說,她怕是會一直窩在角落裡不提,昨日她來她又使臉色了?」
江媽媽低著頭,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黎婉性子好雖好,生不出孩子,侯爺可以休了她,侯府偌大的家業可不能沒人繼承了。
「不過,老奴瞧著夫人不似之前膽小怕事了,一臉平靜,當沒看見老奴似的。」昨日黎婉的神情老夫人在屋裡想必也看到了,的確較之前變了。
老夫人笑道,「之前那孩子一直擔心我不喜歡她,牧隱不喜歡她,做什麼事都小心翼翼看我們臉色,今時,知道我和牧隱站在她一邊,她勇氣足了,心裡也無所畏懼了。」
她與老侯爺成親時,有段時間要和黎婉一般沒有自信,漸漸,心境才轉變了,喜歡,愛,可以讓人變得更光芒萬丈,更果斷堅決,黎婉現在才有侯府女主人的樣子了。
江媽媽似乎也想到老夫人從前了,歎氣道,「是啊,夫人越來越獨立了,以後,您也不用操心咯……」
今日秦牧隱在家,門外說周鷺和秦牧庒來人,身側還帶著一名客人,黎婉一喜,定是木子言了,轉身凝視秦牧隱。
「把大爺和木大人帶去書房,我馬上就來。」秦牧隱將黎婉寫的經書收好,他覺得石真和葉蘇或許真像黎婉想的那般,因為,兩人又彈劾他了,緣由是皇上暈倒,他得到了消息竟然在宮門前徘徊不前。
皇上生氣,秦牧隱以給太后抄寫的經書忘記帶了,糾結要不要轉身回去。
皇上罰他在家裡面壁思過給太后守孝,之後把他叫進宮訓斥一頓就說了下次入宮將給太后抄寫的佛經帶上,算是檢查它在家是真給太后守孝還是心口不一。
無論怎樣,說的人都是皇上,心口不一也是皇上說的,他以這個藉口駁回時,皇上臉上的怒氣才消散了,如果之前是承王故意授意,這一次就說不通了,這個罪名落實了後果如何,就是承王也該明白。
用木子言試探石真和葉蘇,算是一條好計謀。
秦牧隱整理好衣衫,剛出院門遇著迎面而來的周鷺。
「大堂嫂來了?婉兒在院裡等著!」
周鷺停下腳步,給秦牧隱見禮,她來有事和黎婉商量,火都快燒到眉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