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杜齊悅縮著脖子攏著雙手進了堂屋，關上門衝著廚房裡正在剁肉的劉嬤嬤喊道：「劉嬤嬤，煮點兒薑湯吧，有青叔和虎子哥回來也好喝點。」

　　「知道了，你手傷了就別進廚房了。」劉嬤嬤在廚房裡應了句，然後對柳哥兒喊道：「柳兒，快進來幫阿麼燒火，待在堂屋裡做什麼？」

　　柳哥兒沒像往常一樣回應，依舊趴在桌子上不動。杜齊悅走過去看了下，才發現柳哥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正枕著雙手皺著眉頭打著微不可聞的小呼嚕呢。他睡的很熟，讓人看了倒是不捨得叫醒他，不過柳哥兒剛才出了一身汗的，這樣子的陰雨天在堂屋裡睡，肯定得受涼。

　　「柳哥兒，醒一醒，要睡進屋子裡睡去。」杜齊悅伸手輕輕推了推柳哥兒的肩膀，想要把柳哥兒給叫醒了。

　　柳哥兒睡的很不舒服，被杜齊悅推了就嘟起了嘴來，整張臉都皺著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卻絲毫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柳哥兒，還不快過來。」廚房裡劉嬤嬤又叫了一聲。

　　杜齊悅無奈的看了看自己包著手帕的雙手，說道：「嬤嬤，柳哥兒睡著了，你來抱他去我房間睡吧，我來給你燒火。」

　　「睡著了？」劉嬤嬤雙手在圍裙上擦著一邊從廚房裡走了出來，看到柳哥兒軟趴趴睡著的模樣寵溺的笑了笑，然後用公主抱的姿勢一把將柳哥兒給抱了起來。

　　柳哥兒猛的被抱起來，睡夢裡嚇了一跳，手腳揮舞了一下，一拳打在了劉嬤嬤的肩膀上，聽著聲音還挺大。劉嬤嬤見怪不怪的用抱著柳哥兒胳膊的那隻手在柳哥兒手臂上拍了一巴掌，似乎很是嫌棄的斥道：「這小哥兒，睡相這麼差，看你以後嫁了人，爺們嫌不嫌棄！」

　　「柳哥兒還小呢，性子又活潑，等再長大點就好了。」杜齊悅說道，笑著幫劉嬤嬤開了堂屋門。

　　杜齊悅現在這個手揉面肯定是不行的，灌湯包肯定就不做了，所以他打算改作肉末煎餅。這樣濕冷的天氣裡，沾著自家做的辣醬吃熱騰騰的肉末煎餅，整個人肯定都會覺得暖和起來的。這麼想著，杜齊悅就撐著傘到後院去採了一大把大蔥回來，然後找了點麵粉出來開始拌麵糊糊。

　　劉嬤嬤安置好柳哥兒就立馬回了廚房，他看到杜齊悅又在動手，便上去攔他，「小悅，你別做了，小心手上的傷口崩開了。」

　　「沒事嬤嬤，我小心著呢，就拌點麵糊，不會弄傷手的，再說傷口也不大。」杜齊悅說道，手裡繼續快速的攪拌著小盆裡的麵糊。

　　「那你有什麼要嬤嬤幫忙的沒有？」劉嬤嬤問道。

　　「有的，嬤嬤幫我把桌上的大蔥洗了切成蔥末子，我拌這麵糊裡頭。」杜齊悅騰出一隻手指了指桌上那把還在滴著水的大蔥說道。

　　劉嬤嬤一看就知道這是杜齊悅趁著他抱柳哥兒進屋時去院子裡頭采的，心裡想著杜齊悅好強就沒有說他，快手快腳的將一大把的大蔥洗了切成了大小均勻的蔥末。

　　杜齊悅將蔥末倒進麵糊裡，又往裡頭加了鹽和一點點的辣椒粉，攪拌好了就放在一邊，等著劉嬤嬤剁好肉末。

　　劉嬤嬤常年幹農活，力氣並不小，沒多會兒就剁好了半斤多的肉，倒了一些鹽和醬油進去醃製，杜齊悅從裡頭分了小半碗肉末出來，加水攪散後倒進剛才的麵糊裡攪勻。接著他將鍋燒熱，加了一點油後倒進一小部分的麵糊，等麵糊攤成圓形後翻面，一直煎到兩面金黃才盛了出來。

　　「這麵餅子聞著真香。」劉嬤嬤嗅著廚房裡的蔥香味兒說道。

　　「我大蔥放的多，聞著確實香一點。」杜齊悅說道，看著金黃噴香的肉末煎餅，忍不住嚥了嚥口水。

　　杜齊悅早飯沒有吃，又幹了一通活，這時已經餓得肚子咕咕叫了，等不及做好剩下的肉末煎餅，就拿著這張準備開吃。他從櫃子裡找出了家裡頭的甜醬和辣醬，分別抹了一些在肉末煎餅上頭，然後捲起來切了一小塊塞到嘴裡頭嘗了嘗，「味道不錯，肉末咬上去噴香噴香的。」

　　說著杜齊悅又切了一塊下來，拿筷子夾給了正在燒火的劉嬤嬤。劉嬤嬤今天一起床就趕到了田裡頭，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這會兒聞到煎餅的香味也是覺得肚子餓得厲害，看著眼前的小塊煎餅，當即一口就咬到了嘴裡。

　　杜齊悅做點心火候向來掌握的好，這煎餅煎的外焦裡嫩，味道也調的好，就是杜齊悅刷辣醬刷的有點兒多，吃的劉嬤嬤眼圈都紅了，吸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抹著眼睛說道：「小悅，你這是放了多少辣椒醬啊！」

　　「沒放多少啊！」杜齊悅嚥下嘴裡的東西說道，他自己已經在吃第三塊肉末煎餅了，絲毫也沒覺得辣，再說辣醬裡頭混了點甜醬多少中和了一些麻辣味道，他自己吃著倒是覺得挺過癮的。

　　劉嬤嬤不信，探頭看了看桌子上擺著的那張半捲著的肉末煎餅，煎餅裡面那面被塗得紅通通的，看著就讓人覺得辣。

　　「你這孩子，小時候也沒見多能吃辣，現在怎麼這麼能吃呢！」劉嬤嬤有些疑惑的說道。

　　杜齊悅沒接話，專心的吃著剩下的肉末煎餅。劉嬤嬤說的那個不能吃辣的是原主，杜齊悅卻是個十足的吃貨，只要是這世上好吃的東西，他都愛吃，辣椒這種好東西他肯定不能漏了。

　　雖然辣的厲害，但是肉末煎餅的味道確實不錯，劉嬤嬤忍不住又吃了邊上切下的一塊，然後吸著氣拿過剛才醃著的肉末倒進杜齊悅剛用完還熱著的鍋裡炒了起來。邊炒邊吩咐杜齊悅打三個雞蛋，並且拿五隻碗過來。

　　這幾天家裡有肉，所以雞蛋杜齊悅並沒怎麼吃，倒是攢了一些下來。他拿了四個雞蛋出來，打了三個加水加鹽和蔥末攪勻後分到了五隻碗裡，又把剩下那個雞蛋打進了其中一隻碗裡頭，攪了攪後放到了一邊。

　　劉嬤嬤炒著肉末用餘光看到了，知道這碗是杜齊悅單給柳哥兒做的，就說道：「小悅，你可別慣著柳哥兒，他那性子再慣下去就要上房揭瓦了。」

　　「只是一個雞蛋而已，哪裡就慣著了，柳哥兒今天幹活那麼賣力，得獎賞一下。」杜齊悅說道，柳哥兒在他心裡就是個可愛又懂事的小弟弟，他挺樂意慣著這麼個弟弟的。

　　肉末炒好之後劉嬤嬤用勺子在五個碗裡個舀了一勺，其中三碗舀的特別多，一看就知道是給杜齊悅和柳哥兒還有虎子三人吃的。

　　這時劉嬤嬤在另一個鍋裡煮的菜羹快要好了，他趕緊拿了一個井字狀的竹蒸架放到那個鍋裡，然後將五碗肉末蒸蛋放到了蒸架上，蓋上鍋蓋後又往灶裡加了一個草把。這樣等到菜羹煮好，那五碗肉末蒸蛋就著鍋裡的熱氣也正好能夠蒸好。

　　陳有青和虎子在劉嬤嬤和杜齊悅做完飯後才回來，兩人雖然穿了蓑衣戴了斗笠，可還是被淋了一身一臉的冷雨。劉嬤嬤連忙倒了熱水給他們擦臉，又盛了兩碗薑湯給兩人灌下，才問道：「小善家的田收好了，你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好幾家都去幫忙了，我們趕過去的時候就剩一點兒了，現在已經拿回小善家了，他娘正點了爐子烘乾呢！雖然有些損失，不過不大，你不用擔心。」陳有青擦了擦脖頸說道。

　　「沒大事就好，要是毀的多，他們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劉嬤嬤聽了才算放了心。

　　兩人的衣服都濕的貼在了身上，杜齊悅看不過去就找了兩套杜富貴生前的衣服出來讓兩人換上。在鄉下家裡人去世了衣服鞋子這些東西都是不捨得扔掉或者埋掉的，只要有用大家都會繼續用，所以陳有青和虎子認出是杜富貴的衣服，也沒什麼忌諱，接過就到廚房的小儲藏間給換上了。

　　陳有青穿好衣服後走出來說道：「小善家是沒事，倒是良生家出了點事情，怕是要鬧上一陣子的。」

　　「良生家出什麼事了，他們家又開始吵了嗎？」劉嬤嬤沒怎麼在意的問道，杜良生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劉嬤嬤都已經習慣了。

　　「這次可不是吵架那麼簡單，華哥兒肚子裡的孩子，流了！」

　　劉嬤嬤嚇了一跳，忙問道：「什麼，華哥兒這麼多年才懷上一個，怎麼流的？」

　　「前幾天華哥兒覺得身子不舒服就沒下地，他們家八畝地的油菜就都靠著良生一個人來收，他一個人起早貪黑收到今天也還有三畝地沒收，剛才一下雨他們家可不就炸開鍋了。良生他娘罵華哥兒偷懶不幹活，害的家裡的油菜都被雨淋了，華哥兒平時那麼老實的人也不知道今天怎麼了就回了一句嘴，被良生他娘一巴掌推到了溝渠裡頭，當場就見紅了。現在良生已經去叫大夫了，不過華哥兒流了那麼多血，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了。」陳有青坐到凳子上歎著氣說道。

　　劉嬤嬤聽了一臉的歎息，說道：「怎麼這樣呢，華哥兒嫁給良生都五年了，好不容易懷上這個還……他得多傷心啊！不行咱們趕緊吃飯，吃完我去看看他。」

　　杜齊悅一邊同虎子一起搬著碗筷一邊聽著陳有青和劉嬤嬤的談話，心裡不由有些噓唏。杜齊悅和這個杜良生仔細算起來拐彎抹角的也算是個表親，不過杜良生家裡事多，往日裡杜齊悅一家和他們都沒什麼聯繫。但是杜齊悅對杜良生家的事情卻非常清楚，因為他們一家子的事情在這十里八鄉也算是出名的了，不清楚也不行。

　　杜良生是家裡頭老大，下面有三個兄弟，他爹娘因為從前有算命先生說他命中帶煞克家人，就一直偏心三個小兒子。夫婦兩個總是帶著三個小兒子吃香的喝辣，卻讓杜良生一人吃糠咽菜，還要讓他包攬全家的活。杜良生三個弟弟沒啥大本事卻一個比一個會算計，長大後非但不幫著大哥反而和他們爹娘一起欺壓杜良生，家裡家外的活計都讓杜良生一個人干，自己只知道好吃懶做。

　　要是別人像杜良生這麼長大，早等不及成年就自立門戶了，但是杜良生這人偏偏又老實又愚孝，愣是認命一般從來一句怨言也沒有，跟頭老牛一樣家裡人讓他讓幹活就幹活。後來杜良生娶了華哥兒，這華哥兒和杜良生是一模一樣的吃虧性子，被杜家一家子使喚欺壓著，好好一個二十來歲的哥兒，被磋磨的看起來樣貌跟個三四十歲的人似的，竟然也是一句怨言都沒有。

　　就這樣這兩口子還從來沒被家裡人說過一句好話，干的活稍有一點不順一家子心意，就要被大罵一頓，但是杜良生和華哥兒就是沒有一點分家的心思，就這麼天天日日的熬日子。

　　全村裡不知道多少人看著他們，心裡頭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但是這種家事就算他們想要幫忙也插不上手，實在看不過去，最多就是平日裡幫襯幫襯杜良生和華哥兒。

　　原主覺得杜良生和華哥兒兩人不值得幫忙，這樣的人幫了也是白搭，反而惹得自己生氣。杜齊悅也是這麼個看法，不過倒底親戚一場，杜良生和華哥兒也是可憐，就對劉嬤嬤說道：「嬤嬤，等會兒你去看良生哥家夫郎的時候，幫我帶些雞蛋過去吧，我不方便就不去看了。」

　　「你給生雞蛋怕是到不了華哥兒嘴裡的，等會兒你把雞蛋給我，我回家幫他煮了糖水雞蛋帶給他。」劉嬤嬤說道。

　　「嬤嬤，我看你就在我這裡煮吧，外面下著雨，也省的多跑一趟。」杜齊悅說道。

　　「按我們村裡的習慣，一家子給五個雞蛋就可以了，我回頭自家也拿五個，一齊煮了拿過去給他。」劉嬤嬤說道，一邊拿著抹布將鍋裡燉好的那五碗肉末蒸蛋端了出來，一邊叨叨道：「柳哥兒怎麼還沒有起來，虎子你去把他喊起來。」

　　「柳哥兒在哪呢？」虎子哦了一聲問道。

　　「在小悅房裡睡覺呢，剛才趴在桌子上就睡了，真是一點也不當心。」劉嬤嬤說道，又開始盛鍋裡的菜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