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不信
圓月高掛。
秦牧錚怔怔的坐在車裡,看著喬家的燈光漸漸消失,一切都歸於黑暗,他才將手裡的照片都丟開來,獨自從車裡走了出來,故技重施,又大喇喇的爬了喬洛的窗戶。
不同的是,上一次喬洛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爬了窗戶,這一次,喬洛卻是清醒的等著秦牧錚上樓來尋他了。
秦牧錚倒是沒有料到喬洛此刻還清醒著。
他此刻正狼狽的懸在窗邊,喬洛卻是雙手抄著口袋,似笑非笑的盯著他,動也不動。
秦牧錚神色微赧,遲疑了片刻,到底還是敲了敲窗戶,示意喬洛開窗。
喬洛看夠了秦牧錚的笑話,這才慢騰騰的將原本就沒有扣上的玻璃推開,放秦牧錚進來了。
「我這才知道,堂堂秦家三少,竟然還有爬人窗戶的怪癖。」喬洛瞅著秦牧錚,歪頭低笑道。
房間裡沒有開燈。
皎皎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少年身上,讓少年週身平白多了一分清冷孤寂的味道。
秦牧錚是想喬洛想的緊的了,當下就上前幾步抱住了少年,硬生生的把那股子清冷孤寂味道給逼退的一乾二淨。他的阿喬自有他陪著,食凡人煙火,哪裡需要什麼清冷不清冷的個性?哪裡又能孤單亦或是寂寞?
「阿喬……」男人將自己深深的埋在少年的頸間,貪婪的吮、吸著獨屬於少年的那份體、香,長長的歎氣道,「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他終於明白古人所謂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是怎麼回事了,他和少年只幾日不見,他卻覺得他們已經隔了幾十年,甚至一輩子的距離了。
他每時每刻都在思念著少年,身體裡的每一塊骨頭,都在思念著少年。
然而他想要見少年,卻又礙著少年說過的誓言一事。秦牧錚原本是不信的,可是冥冥中他卻恍惚有一種錯覺,如果他真的不管不顧,將那個誓言完全拋之腦後,他將來必然會後悔的。就是為了這樣毫無緣由的錯覺,秦牧錚只能自吞苦果,憋著一股勁,不敢來見少年。
不過現在,他已然破了那個所謂的誓言,明晃晃的出現在了喬洛面前,秦牧錚也就顧不得其他了。
左右都破了誓言,面也見了,話也說了,秦牧錚也就不再矯情了。他心思百轉,想到即將到手的秦家,想到根本不會有人敢將喬洛從他身邊弄走,這才按捺下蠢蠢`欲`動的獨佔欲,和那種莫名的錯覺,抱著少年,忍不住的訴說著他的思念。
喬洛被男人抱得很緊。他整個人都被壓在了男人的胸口處,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喬洛心裡直鬱悶。他原本是可以當做秦牧錚沒有來的,只要他躺在床上不動不醒,秦牧錚肯定就會因為之前那個誓言,而不敢驚動他,或是直接和他說話見面什麼的。
只是喬洛一想到白天時,秦牧湘說的那些挑撥的話,還有晚上時,喬教授和張教授逼迫他說出「真相」時彷彿瞬間老了十幾歲的模樣,他就只能將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個月的「自由」徹底放棄了。
那種自欺欺人的「自由」,又哪裡比得上他的養父母更重要?
喬洛定了定心,便使勁掐了掐秦牧錚腰上的肉。
秦牧錚卻以為這是喬洛發出的「邀請」信號,縱然心裡還對喬洛和秦牧湘說過的話有芥蒂,可此刻他還是第一時間歡喜了起來,聲音沙啞地道:「阿喬,你也想哥哥了,對不對?」
喬洛低著頭,面色一滯,好半晌才調整好神色,抬頭鄭重其事的凝視著秦牧錚道:「我有事想和秦哥商量。」
秦牧錚第一次見到喬洛這樣正經的臉色,伸出手鉗住了少年的下巴頦兒,落了個吻,方才低聲道:「好,就是不知道,阿喬想要說什麼?」
阿喬……又是阿喬。
喬洛斂眉垂目,瞬間把他眼睛裡的神色掩蓋了過去。
自從前世他第一次見到秦牧錚,秦牧錚就一直這樣稱呼他。喬洛年少氣盛,根本不明白秦牧錚何至於此,非要用喬鈺的小名來稱呼他。於是那時的喬洛理所當然的就和秦牧錚大吵了起來,中心議題就是,要求秦牧錚不許再稱呼他這個名字不像名字,姓氏不像姓氏的稱呼了。結果他的大吵大鬧,換來的只是秦牧錚的一味固執。
他從心底厭惡著這個名字,可秦牧錚卻是堅持這樣稱呼他。彷彿只有如此,才能顯示出他對喬鈺的不同似的。
然而不論秦牧錚對於「阿喬」這兩個字是一種怎樣的執念,他只知道,這個稱呼,於他來說,屈辱的意義更甚。
秦牧錚永遠也不會知道,他是有多麼厭惡這個名字,多麼厭惡這種被當成他人替身的生活。當然,秦牧錚也不會知道,他每叫一次阿喬這個稱呼,喬洛就會條件反射似的提醒自己一次,這個男人給他帶來的是怎樣的羞辱和蔑視,而這種情形下,喬洛也永遠不會看到男人的任何優點。
喬洛唇角揚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他前世可以不管不顧的和秦牧錚鬧,可以費盡心思設計逃脫的計劃,就為了能逃離這個瘋子的身邊;可這一世,他卻只能畏於權勢,顧念父母,而不得不和秦牧錚虛與委蛇,他甚至都覺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權勢,如果他能和秦牧錚一樣擁有權勢,那該多好!
喬洛腦袋裡閃過無數的念頭,嘴上卻是回應著秦牧錚的話:「秦牧湘今天來我家了,她說了很多話,你,都知道了吧?」
秦牧錚一頓,揉了揉少年柔軟的髮絲道,「嗯。你放心,她不會再來打擾你了。我也不會讓她再來打擾爸媽了。」
就為了喬洛和秦牧湘說的那幾句彷彿是情話的話,他也不會再允許秦牧湘接近喬洛了。
喬洛蹙眉瞅著秦牧錚:「就這樣?」
「爸媽那裡,」秦牧錚認真的盯著少年道,「我會跟他們解釋的。」
他沒有料到秦牧湘會選擇用他對喬洛的稱呼打擊喬家人。阿喬這個稱呼,他曾經叫過那麼多次,又在心底默默喚了那麼多年,想要改掉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不願意現在就對喬洛將當年的事情托盤而出,可說出一部分,讓喬洛不再多想,讓岳父岳母大人放心還是必要的。
「我喚你的阿喬,是喬洛的喬,不是喬鈺的喬。」秦牧錚定定的注視著少年,一字一句的解釋道,「我的阿喬,一直是你,也只有你。」
喬洛哪裡會把秦牧錚的解釋放在心上?
這樣的話,他前世就聽秦牧錚明裡暗裡的說過很多遍了。甚至秦牧錚為了讓他相信,還特意編出一個破綻百出的謊言來,說他們幼時就相處過,是真正的竹馬竹馬什麼的,這個名字,是那時候就有的。只是喬洛哪裡肯信?
都說眼見為實,喬洛所見到的,聽到的,就是周圍的人只認喬鈺這麼一個「阿喬」,而叫他阿喬這個稱呼的,也只有秦牧錚一個而已。
退一步說,秦牧錚口口聲聲說他們年幼時就認識,可是這世上哪裡有那麼巧合的事情?恰好秦家的三少走丟了,恰好喬家的喬洛也走丟了,恰好二人走丟都走丟到同一處了,恰好兩人還和諧友好的相處了好幾年?
甚至於,秦牧錚離家的時候還不到十歲,喬洛就更年幼了,才兩歲多一點。喬洛好歹也跟了秦牧錚十年了,他才不可能相信,以秦牧錚的冷酷,會在自身都難保的情況下,還會帶著一個兩歲多點的小蘿蔔頭一起在外面討生活,甚至過後還一直養著這個累贅六七年的時間。按照常理和對秦牧錚的性格來推,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喬洛的確是在幼時失憶,不記得兩歲多到七八歲時的記憶了。可這並不代表他就能隨便相信秦牧錚編纂的謊言了。
阿喬,阿喬,他的姓名裡的的確確是有一個喬字。可是好巧不巧,喬是他的姓氏,而不是名字,正常人都不會把自己的姓氏當成暱稱吧?他可沒聽說有誰的暱稱是阿陳,阿王,阿趙什麼的。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大概就是秦牧錚對喬鈺的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喬洛並不覺得,秦牧錚是因為對他一見鍾情才把他帶回去。而如果不是一見鍾情的話,那麼那時秦牧錚會果斷的照顧喬洛,究其原因也只剩下這個替身的緣故了。
所以,喬洛覺得自己再糊塗,再愚笨,也絕對不可能相信秦牧錚的謊言,以為自己真的和秦牧錚曾經相處過,亦或者是以為,秦牧錚的那聲「阿喬」,喚的當真是自己。
只是腹誹歸腹誹,喬洛嘴上還是應付道:「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叫的是我。可是,單單我知道是不夠的,旁人可不知道。」
見秦牧錚眉頭都豎起來了,喬洛接著道:「三人成虎,這個秦哥一定聽過的吧?雖然我願意相信秦哥,可我爸媽卻沒有理由相信秦哥。他們用來判斷事實的憑證,就是周圍人的言論。如果他們知道c市人,所有認識喬鈺的人,都把我當成喬鈺的替身,而你卻堅持你的阿喬只是我,秦哥你覺得,我爸媽是會相信你,還是選擇相信大家的火眼金睛?」
秦牧錚這才神色舒緩。
只是大手還是緊緊的握著喬洛的手,「既然這樣,阿喬放心,那我會和爸媽解釋清楚的。」
喬洛聽不慣秦牧錚叫的那麼親,彷彿真有那麼回事兒似的,便道:「秦哥你只要答應改了稱呼,不要再叫我阿喬了,至少不要在我爸媽面前叫這個名字就行了。別的事情,我會跟我爸媽解釋好的。」
秦牧錚一怔,剛要說話,就被敲門聲打斷了。
說來,這麼晚敲喬洛房門的,必然是他的岳父岳母大人啊,他們這是,要被捉姦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