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覺悟
果不其然,門外恰好傳來張教授帶著疑惑的聲音。
「洛洛,你還沒睡麼,」
秦牧錚見狀,就要親自起身開門去道歉——如果張教授夫妻沒有發現便罷了,既然他們有了疑心,他也就不願意隱瞞了。
然而喬洛卻是擰了擰眉頭,按住了秦牧錚的手背,輕聲道,「我爸媽年紀大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自個兒的爸媽自個兒疼。上了年紀的人睡眠本來就淺,如果秦牧錚大喇喇的出來,把張教授夫妻一嚇,他們二人是一晚上都不用睡覺了。
秦牧錚一怔,便點了點頭,任由喬洛如何施為。
喬洛見男人應了下來,心裡鬆了口氣,便抓了抓腦袋,把頭髮弄得亂糟糟的,這才乒乒乓乓的起身,佯作剛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模樣,打著哈欠開了大半扇門,露出了房間裡大部分的空間。
「媽,你也沒睡呢。」喬洛又小小的打了個哈欠,道,「剛剛接了個電話,吵醒您了麼?爸呢,也醒了?」
張教授仔細打量了睏倦的喬洛一眼,又順著半張著的門瞅了一眼黑漆漆的屋內,這才道:「你爸還睡著,他沒醒。這麼晚了誰給你打的電話?是不是那個姓秦的?」
喬洛當下只好一面點頭一面開口否認道:「沒有沒有,我們說好一月不見面,不通話的。」
張教授看著喬洛苦笑不得,她太瞭解喬洛了。喬洛一說謊,就會言行不一,彷彿方纔那樣,明明點著頭,卻張嘴否認的樣子了。
不過她也沒打算揭穿這一點,只歎了口氣:「你能守得住,那個姓秦的能守得住麼?像那種……」張教授一頓,還是沒有說出什麼髒話來,「他們那種人,總不會委屈了自己,到時候,委屈的,就只能是我的洛洛了。」
喬洛又打了個哈欠,伸出手抱了抱張教授就道:「媽,您快去休息罷。至於秦牧錚,他不會為難我的。」
張教授看著哈欠連連的喬洛,到底捨不得讓兒子受罪,又囑咐了幾句便回房間了。
喬洛關好門,斜了一眼僵直著身體站在門後的秦牧錚,伸出手指指了指床上。
秦牧錚心中一動,又迅速按捺住心頭浮現的漣漪。上一次他失控般的和喬洛在這張床上做`愛,已然有些對不住岳父岳母大人了,如今他雖然不想承認,可的的確確是處在「妾身未明」的狀態,他還是不要刺激岳父岳母大人的神經了。
這樣想著,秦牧錚將少年和自己身上的衣服扒了個精光,身體貼著身體的一同蜷在被子裡,磨蹭了幾下`身體,就沒有旁的動作了。
喬洛倒是沒有料到秦牧錚這一次這麼守得住。
他呆愣了一會,想到方纔還沒有得到答案的話,便靠在男人赤`裸的胸膛上,舊話重提,聲音低低地道:「秦哥,我剛才說的,以後不要在我爸媽面前叫我阿喬的話,秦哥能做的到的,對不對?」
秦牧錚抿了抿薄唇,忽然道:「你不喜歡?」
喬洛微怔,「什麼?」
秦牧錚將自己的額頭抵住了少年的額頭,同樣將聲音放低:「爸媽不喜歡我叫你阿喬,你也,不喜歡麼?」
阿喬這個稱呼,他很早很早之前就叫了,他早就習慣了這個稱呼。可是如果喬洛不喜歡……秦牧錚猜想,他也只能改掉這個稱呼了。雖然他完全不明白喬洛為何會不喜歡這個稱呼。
如果喬洛喜歡這個稱呼的話,說不得他天天叫,時時叫,喬洛還能有朝一日能想起他們幼時的相處。可若是放棄這個僅剩的稱呼,秦牧錚就更沒有把握能讓喬洛記起他遺忘了將近十年的幼年記憶了。
喬洛聽到秦牧錚的疑問,遲疑了片刻,還是「嗯」了一聲。他的確不喜歡這個稱呼,如果可以在接下去的時間裡避免聽到這個令他作嘔的稱呼,他還是很高興的。
喬洛這樣打算著,就期望能聽到秦牧錚的承諾,承諾不再用這個稱呼來喚他,可是一直到他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他也沒能聽到男人的承諾。
在沉睡過去的最後一秒,喬洛唇角不自覺的勾起一個自嘲的笑意,他果然,還是太高看自己了。
殊不知待他睡熟之後,男人終究還是讓了步,輕輕在少年的額頭上印下一吻,緩緩吐出一個「好」字。
喬洛翌日清醒的時候,難得秦牧錚已經不再了。
他揉了揉額頭,從床頭櫃上摸出手機來,果然看到了一條短訊——是秦牧錚發過來的,告訴他晚上會來家裡跟他的爸媽「請罪」的短訊。
喬洛輕哼了一聲,不以為意。
他剛要撂下手機,突然記起來,秦牧錚那裡好像還有一筆錢沒有給他——他之前「自力更生」收受的那筆賄賂,秦牧錚說是要折成現金給養父母的,結果就沒有了下文。
喬洛不明白秦牧錚怎麼打算的。就如同前世,秦牧錚待他的確是千好萬好,物質方面從來不肯虧待,可是在金錢方面,喬洛不明白秦牧錚是如何計較的,明明為他花錢秦牧錚不在意,但如果是給他錢,秦牧錚就一百個不樂意了。
喬洛鬱悶的歎了聲氣,想到自己乾癟的錢包和四位數的銀行卡,頓時覺得壓力山大。他的確不缺錢花,可他目前也掙不了什麼前,更遑論在他十年後死去以後,能給他的養父母留下什麼花銷了。
十年,他可以成長到原本應當年輕力壯的二十七歲,他的養父母卻已經是六十幾歲接近古稀的高齡了,而喬鈺也會在那時醒來,重新站在秦牧錚的身邊,甚至不顧世人的眼光結了婚。
十年後,喬鈺和秦牧錚會有情人終成眷屬,他自己會死亡——死便死了,一了百了,喬洛並不在乎那對狗男男將來會如何,可是他的養父母,怕是真的就會老無所依了。而他這個不孝順的兒子,怕是連一分錢都留不下來孝敬養父母。
喬洛不太靈光的腦袋裡,勉強記得看過一本書,書裡有句話大概是這樣說的,如果沒有愛,有很多很多的錢也是很好很好的。
他無法在他的養父母身邊盡孝,那麼能留給他們很多很多錢,讓旁人替他盡孝,這大概也是十年後已然變成阿飄的他所能做到的唯一的事情了。
喬洛思及此,又重新拿回了手機,無論如何,那筆他自己掙來的錢,他總要拿回來的。
發完短訊,喬洛揉了揉腦袋,也沒有等秦牧錚的回音,就自顧自的爬起來了。
家裡只有三個人,爸媽,還有他,喬洛作為一個男人,實在想不出來他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於是頂著一頭雞窩頭,穿著皺皺巴巴的睡衣,睡眼惺忪的就走了出去——他們家雖然不差錢,可也不是啥大富之家,衛生間只有一個,他要洗漱什麼的,當然只能出去解決了。
喬洛隱約記得,他前世還在家的時候,好像一直就是這麼過來著,爸媽也從沒說過他什麼,於是他就像不曾被秦牧錚慣壞一樣這麼不講究形象的走了出去。
只是還沒等他跟養父母打招呼,就聽到「撲哧」一聲怪笑。
喬洛瞪眼看去,就見那個昨天剛剛見過的紀風然瞅著他朗聲大笑,那模樣彷彿他現在就是逗人開心的小丑一般。
紀風然斜靠在沙發上,好不容易在少年明顯不善的目光裡收了笑,揚著手,便跟少年打招呼:「一天之計在於晨啊,洛洛你還年輕,貪睡可要不得哦。」然後不等少年答話,他又從身後摸出兩張邀請函來,「舅舅可是等了你很久了啊,你要再不起,這場畫展咱們可就要錯過啦!」
喬洛咬牙切齒的重複道:「舅舅?」他就說,他那天根本沒聽錯。
不等他再發問,紀風然就已然將手裡的東西揚了揚,意味深長的道:「是那位兩年前剛剛過世的溫揚帆溫大師的畫展哦!」
喬洛腦袋登時一空。
溫揚帆,溫涼的父親,好像就是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