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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要入秋了,府裡獨有這處清雅逸人。」九爺坐在石桌邊,親自替他斟上一杯酒,這酒是洛陽特產的佳釀,香氣馥鬱,倒入雪白的瓷杯裡仿佛蜜糖般,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唐振東警惕地看著他。九爺無動於衷,反倒悠然地喝了一口酒,看著他臉上的醜陋傷痕,說:「這些年我都在找你,沒想到有天會在府裡見到。」
「我並不想見你。」唐振東冷冷地說,遇到他本想置之不理,卻在他看似客氣實則強硬的態度裡來亭子裡避雨,以為會受不了的失控,沒想到能如此冷靜自若。是因為過去太久,又跟上官錦坦白了,過去的事就像淡淡的雲霧一般,無法影響他的情緒。
「我知道你不想見我,回想起來要不是我,你不會像現在這般落魄。」九爺的聲音好似柔了幾分,回想當年他那般英俊迷人,哪怕遭到羞辱依舊如松竹般挺拔,可現在,他不說話時面色冷淡,像是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一般,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也不像以往那般瞪過來,那次墜入山崖死而復生,過往的他,也跟著消失殆盡。
他靜靜地注視唐振東半晌,拿出一塊權杖,說:「你接近他若是為錢,這塊權杖可在全國銀莊支取銀子,不管你要多少,他們都會給你。」
唐振東抿著嘴,拒絕:「我不要你的東西。」
九爺眉頭微微一挑,怎麽忘記了,他的自尊心有多強,凝視著他黑亮的眸子,儒雅的面龐浮起一抹笑意,宛如寒冬臘月裡盛放的白梅,「那我將他送給你。」
唐振東有些怒了,「他有名有姓,不是物品。」
九爺的目光十分幽深,近乎出神地望了一會兒他,「你跟他在一起,不會有好結果,他給不了你想要的。」
「那是我跟他的事。」唐振東面無表情地說,要是其它人跟他說這番話,一定會被動搖或者難以忍受,可話從他嘴裡說出味道就變了,像是有意挑撥離間。
瓢潑大雨叮叮咚咚地地落在池裡,湖水蕩起的漣漪又急又速,荷葉的影子在雨夜裡亮如清澈的琉璃,倒影在九爺冰玉般的瞳眸裡,瞬息萬變,「為什麽是他?」
唐振東怔怔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九爺眼底的光芒越發深邃起來,「若留在我身邊,你可願意?這次我會照顧你,補償你受過的痛苦。」
沈穩的聲音夾著蕭蕭雨聲落入唐振東耳裡,震得唐振東後退幾步,驚恐地看著他,又急忙撇過頭,像是要壓住難掩的驚恐,「我不想跟你再有牽扯!」
「你厭惡我?」
「是的。」過去被那般羞辱、折磨、隨意踐踏他的尊嚴,見到他像是赤裸裸的站在暴風雨裡,他見過他最骯髒醜陋的那一面,要還留在他身邊無疑是人間地獄。
「好,不勉強你。」九爺笑了笑,像是剛才說的那些,不過是玩笑話罷了。
唐振東無法猜測出這句話的真正含義,畢竟他方才提出那樣的要求,他迫切的想要得到確定的答覆,因而半信半疑地看著他,「真的嗎?」
九爺漫不經心地瞥他一眼,目光深沈得像是黑暗裡的洞穴一般,冷得唐振東畏懼地後退,他輕笑了一聲,說:「既然說了就會做到,我不會再找你。」
轟隆隆的雷聲震耳欲聾,九爺的聲音那般輕,咬字卻非常准,每個字都清晰的鑽入耳膜,唐振東有些難以置信,望過去時看到九爺冷淡的目光,頓時明白了原因,他已經不是過去的自己,現在頂著這張醜陋的面容,他肯定沒多少興趣,更別提對他還有執念,想想也無可厚非,他怎麽可能留他這麽醜陋的人在身邊,即便留下,興許也是一種同情罷了。
唐振東離開亭子,全身上下感覺從未有過的輕鬆,像是糾纏多年的噩夢終於離開了,儘管還有些怪異的不安,但他想九爺是言出必行之人,應該不會再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