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動他

　哈利喜歡Voldemort。

　這點他並不想否認。

　作為一個還在青春期的少年，他也曾設想過如果有一天發現Voldemort也是喜歡他的，他會是什麼心情。儘管他們是死敵，儘管這種可能性很渺茫，哈利還是得承認，那時的他認為自己起碼是會有些高興的。

　可是，現在當他真的知道了這件事的時候，卻連一丁點兒欣喜都沒有。

　沉重。

　除此以外就只有一些讓他難受的複雜難言的情緒。

　他靜靜地站在門口。

　房間裡的光線很昏暗，只有銀白色的大蛇反射著微弱的光芒。男人的身影看上去是那麼的模糊，彷彿一眨眼就會與黑暗融於一體消失不見。哈利的手緊緊攥著手裡的魔杖，用力之大讓他覺得自己的骨節都在疼得發出抗議，可心裡更為銳痛的情感使得他無暇去關注這一點。

　我是來殺他的。

　哈利這樣對自己說，可是他的左手卻僵硬在了門上，不能再往前哪怕是輕輕的一推，將門打開。

　我和他是死敵。

　他又這樣在心裡補充道，催促著自己硬邦邦不動彈的身體。

　我和他……必須一個人死在另一個人的手上。

　他繼續說服自己，只是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腳尖微微朝著走廊出口的方向，這是一種下意識想要逃跑的邊緣反應。即使再怎麼強壓下去，身體卻誠實地表現出來的細微變化。

　我該進去了。

　哈利在心裡最後這樣說。這是必須要了結的事情。猶豫只會讓人跌倒，並且深陷後退的泥淖再也無法掙脫。

　他閉了閉眼睛，暫時地把一切都隔絕在外。

　他知道再次睜開的時候，他就必須把這些感情都拋棄。他給自己鼓了鼓勁，然後睜開了眼。可是，在睜開的下一秒他的視線就撞入了暗紅色的眼眸裡，剛剛才建立起的薄弱的堡壘立刻像被擊打了一般出現了裂痕。

　哈利的心頓時一顫，與紅眸相對的碧色中光芒微晃。

　Voldemort在看他。

　Voldemort已經發現了他。

　那麼……

　哈利深呼吸了一下，推門而入。

　【湯姆！這傢伙是來殺你的！他肯定不懷好意！】

　【很危險，我來咬死他，你先走吧！】

　【安靜，納吉尼。】

　Voldemort低頭摸了摸巨蛇的腦袋，用低啞的嘶嘶聲命令道。然後他抬起頭，看向與他相隔了幾排課桌的哈利。碧色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間裡依舊明亮，璀璨到讓人想觸摸親吻。

　大約是失血太多，Voldemort發現自己居然有些感性起來。他低笑了幾下，中間因為血氣上湧而咳嗽了幾聲，最後穩住，開口道：「好久不見，哈利。」

　「好久不見。」

　Voldemort熟稔的語氣讓哈利下意識地就回了一句。隨即他卻有些懊惱。打什麼招呼，直接殺掉不就好了嗎？Voldemort是有多狡猾，是有多會蠱惑人心，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和他交談到最後，吃虧的肯定是自己。

　可是，就算這樣，還是想再多說幾句……

　他定了定神，開口道：「我是來殺你的。」

　「我知道，」Voldemort立刻回道。

　「你受了重傷。」

　「是的。」

　「可你不會坐以待斃。」

　「沒錯。」

　「如果逃出去後，你一定會捲土重來，消滅鳳凰社。」

　「這是肯定的，」Voldemort勾了勾嘴角，「看來你很瞭解我，哈利。」

　「不，我一點也不瞭解你。也不想瞭解你。因為我很快就會殺死你，然後把你從記憶中丟出去，一點渣也不剩。」

　哈利說道，他聽到納吉尼在不停地威脅他，試圖用恐怖的嘶聲威懾驅逐他。

　聽了這段話，Voldemort難得地沉默了一會兒，他酒紅色的眼睛盯著哈利看了片刻：「哈利，你喜歡我。」

　哈利皺了皺眉。Voldemort在這時候扯這件事看上去是想要利用他的感情從而逃脫。他說：「是的，我也知道你喜歡我，但這不能成為我放過你的理由。」

　「我們是死敵。」

　「如果你加入的不是鳳凰社，我們就不再是死敵的關係，」Voldemort開口道，「我們不需要再爭鋒相對，兵戈相見。」

　「Voldemort，沒有如果，」聽了Voldemort的話，哈利卻並沒有被這個說法誘惑，「你知道特裡勞妮教授當初完整的預言嗎？」

　說完，哈利沒等Voldemort回答，就將那段在他心裡這幾個月來一直浮現的、折磨著他的預言給完整地背了出來。

　……

　「所以說，我們之中，只能有一個人活下來。」

　「預言不一定是真的。」

　「噢！那你當初何必又要去殺了我的父母！」聽到Voldemort這樣說，哈利突然笑了一聲，冷冷的帶著嘲諷，「你相信這個預言，但是你怕死。」

　看著激動起來的哈利，Voldemort明智地選擇了不再開口，儘管他並不是完全這麼想的。

　這的確是他第一次聽到特裡勞妮當年完整版的預言。這個預言曾經是他十分想要得到的，甚至想要去魔法部裡偷出記憶球。可是後來當艾迪文當上魔法部部長，他可以自由在魔法部進出的時候，他卻失去了對這個預言的渴求。

　就算預言是真的又怎麼樣。

　他想要得到哈利·波特這個想法卻是不會變的。

　既然如此，這個預言對他來說就沒有了意義。他想要的是一個活生生的哈利，而非一具屍體。這是在幾個月內他愈發確定的想法。

　在『命運該不該信』這個命題上，Voldemort一直是左右搖擺的。說他不相信命運，他卻曾經認為是斯萊特林繼承人的身份指引著自己走向輝煌，同時又曾經相信了斯內普給他帶來的半截特裡勞妮的預言，去殺死了波特一家。可要說他相信……他卻利用著魂器試圖擺脫人類最終一定會面臨的死亡命運，而現在，又試圖改變特裡勞妮的預言，讓哈利站在自己身邊。

　所以說，人類真是一種複雜而矛盾的生物。

　哈利並不知道Voldemort的真實想法。他以為自己猜對了。

　這種猜測的確定，讓他更加的心冷。

　Voldemort還是在騙他，為了逃脫而不惜利用自己的感情。

　哈利慶幸自己在這幾個月內心智磨練的不再那麼柔軟，不會因為這種打擊，而徹底灰心喪氣。也慶幸自己早就不再相信Voldemort的謊言，沒有被他的蠱惑所蒙騙。

　他將魔杖舉起指向Voldemort，手像平時一樣，沒有一絲顫抖。

　【湯姆！】

　旁邊的納吉尼急了，但Voldemort卻仍舊摸了摸她的腦袋試圖安撫她。他瞇了瞇血色的眸子，看向哈利魔杖平穩的尖端，再慢慢上移，最後停在了哈利的臉上。

　【納吉尼你先出去。】

　【湯姆你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你肯定不會被這個混蛋殺掉的是不是！他根本不瞭解你！根本不相信你！我要咬死他！】

　納吉尼看到這種情況幾乎要急哭了，如果，如果哈利·波特那個傢伙真的敢對湯姆動手，她一定要咬死他，才不管什麼湯姆的命令！

　【不許動他。】

　哈利的手一顫。

　聽到Voldemort這句話之後，他的手指止不住彈動了一下，指尖有一種驟然失力無法抓緊魔杖的感覺。他收了收自己的手指，可是杖尖卻再也不復平穩，開始微微地顫抖。

　這是他第三次聽到Voldemort對納吉尼說這句話。Voldemort不知道他還會蛇語，那麼就是真的不許納吉尼殺他。

　可是為什麼？

　Voldemort難道不應該讓那條蛇過來拖住自己、或者乾脆殺了自己，好讓他逃跑嗎？Voldemort怎麼可能會因為怕傷害到他，而放棄自己逃生？！

　哈利一時間感覺大腦有些混亂。一種不受控制的情感從心裡冒出來，攪亂了他原本清晰的思路。大腦成了一團理不清的亂麻，越想快速地理順，卻越混亂一片。

　他不知怎麼地就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Voldemort，你後悔過嗎？」

　哈利不知道這一瞬自己到底想了什麼……也許是如果Voldemort真的懺悔並改過自新，那麼自己也許可以去跟鄧布利多說說，只是把Voldemort關起來，並不殺掉他，而自己可以去陪他……

　然而Voldemort接下來的話卻像一盆冷水一樣直接澆到了他的頭上，將他瞬間的腦熱降到零點。

　「從來沒有。」

　「我從來沒有後悔過，」Voldemort說，「只是有點兒遺憾。」

　他從來沒有後悔過他的所作所為。有些儘管不那麼正確，但他的確從來未有後悔過自己的決定。只是，他卻有些遺憾為什麼沒有早點遇到哈利，否則他大概就會走上另外一條道路。

　只是時間不會倒流，而遺憾也終究只能成為遺憾。

　Voldemort動了動自己的身體，失血讓他有些眼前發暈。但他知道，雖然現在的他與哈利打上一場是不可能了，但是不需要納吉尼的幫忙就逃脫還是綽綽有餘，甚至不如說，納吉尼在這兒，反而會讓他束手束腳。

　【納吉尼，出去，我不會有事的。】

　【我才不要！】

　可惜納吉尼小姑娘這會兒卻壓根不聽他的，Voldemort不禁有些頭疼。如果納吉尼真的不聽他的，那在他離開後，她能不能活著回去，他可就真的不能保證了。

　【出去。】

　【不要！】

　【……】

　Voldemort放棄了說服納吉尼。

　而在這時候，一道綠光突然劃破黑暗，向Voldemort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