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上)
由於房東將租金和定金都退還給了他,所以王小明手裡算是有了閒錢。
四千多塊錢。王小明琢磨著可以把買PSP的事提上日程。
書房裡突然傳來咚得一聲。
王小明的腦袋也轟得一聲。他急匆匆地跑進書房裡看,電腦的顯示器和主機都好端端地放在地上,但是書桌塌了。
……
巴爾道:「又被打死了。」
「……」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沒拆電腦。」
「……」王小明彷彿看到拽在手裡的四千塊化成了一張催款單。他靠著門框定了定神。不知道這張書桌要多少錢,看項文勳的品味,應該不會便宜吧。
巴爾見他半天不說話,不高興了,「你在心裡罵我?」
「沒有。」王小明無力地擺手,「我在想我得做多久才能陪得起這張桌子。」
看著他因為擔憂而皺起的眉頭,巴爾莫名地覺得自己矮了一頭。好像自己是被圈養還無理取鬧、四處闖禍的小孩。
該死,誰讓他賠了?他相信項文勳那隻狐狸絕對不會為了區區一張書桌而翻臉,說不定為了討好他,還會送來一房間的書桌給他砸。
巴爾越想越不爽。想當初,他天堂地獄兩頭來回砸,米迦勒和路西法也沒說要賠什麼。
——只是聯手把他打得半死。
王小明決定把PSP從購物單上撤下來。原先還覺得懷裡揣著四千塊,算是小有富餘,現在才知道,這四千塊壓根是放在修理廠的,只是不知道修的是什麼而已。
巴爾努力地抬高自己的地位,「哼。這些付出只是小小的投資。只要你順利愛上……」微頓,「以後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
王小明道:「如果我和項文勳真的成了,那以後不是我想要什麼,他就給我什麼嗎?」
巴爾噎住。
無數種情緒在他那雙濃黑的眼眸中風起雲湧,最後化作危險的光芒,「你覺得他能給你一切你想要的嗎?」
王小明不明白他為什麼看上去那麼氣憤。
「我可以給你整個人界!他能做到嗎?」巴爾的氣勢不斷增強。
王小明呆傻了。
巴爾彷彿用站在世界頂端俯瞰人界眾生,傲慢道:「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才給得起你!」黑色羽翼無聲揚起,將他身後的窗戶連帶陽光一併遮擋住。
王小明整個人被籠罩在羽翼下的陰影中。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顫聲道:「我不要全世界。」他可不想變成東方希特勒,那太恐怖了。
巴爾的翅膀微微收斂,「那你要什麼?」
「我想要……」王小明眼神閃爍了一下。從小到大,他雖然從未在嘴上承認過,但事實上在心裡,他很清楚想要的東西很多。父母的關愛,兄長的疼寵,朋友的接納……還有無敵的好運。可是在此刻,這些願望像走馬觀花一樣從腦海中閃過,踏水無痕,最後留在喉嚨裡,隨著他急促的呼吸而脫口的卻是:「我想要和喜歡的人永遠在一起。」
……
他可以給他全世界,但是喜歡的人——該死的,那不還是項文勳嗎!
巴爾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他剛剛誇下能給項文勳所不能給的海口,他就給了他這樣一個答案。
王小明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你怎麼了?」
巴爾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收起翅膀,逕自到客廳坐沙發。
王小明最怕冷戰,以前和室友一起住也是。只要寢室裡有誰黑了臉,陰沉著不說話,他心裡就憋不住的難受。
他嘗試和巴爾搭了幾次話,但是都被冷臉頂了回來。
冷戰一直持續到上班。
在這段時間內,王小明還上網訂購了一張普通的電腦桌回來。至於那張書桌的殘骸,他好好地收拾了,準備等哪天有空拿去家具市場看看,看是能修還是能買張差不多的。
下午三點四十五分。
王小明出門上班。
巴爾故意和他保持五米的距離。
王小明只好開著門,等他慢吞吞地走出來。關門的時候,正好聽到前面也是關門聲。
褚昭鎖門的背影微微一僵,對著門調整了半天的表情,才轉頭道:「上班?」
王小明一邊點頭,一邊還觀察在著他的神色。雖然今天早上他說是夢遊,但是他的姿勢神情甚至聲音都太僵硬了。與其說夢遊,倒不如說殭屍。
他越是觀察,褚昭的心越虛,外強中乾地嚷道:「看什麼呢?想遲到嗎?」
王小明看他同手同腳,忍不住道:「褚經理。」
褚昭腿僵硬得更加厲害,幾乎是同手同腳踢正步。
「褚經理。」王小明追了幾步。
褚昭在心裡大喊救命,面上卻嚴肅地問:「幹什麼?」
王小明被他那冷若冰霜的面孔唬得一愣一愣的,「你,你的鞋帶散了。」
褚昭的眼珠往下一瞄,「我故意的。」
……
王小明退到一旁,看著他繼續走。
這次是競走。
大概走了八九步,他突然哎呀一聲,向前撲倒。
……
王小明慢吞吞地走過去。
褚昭怒極抬頭。去他的妖怪,好歹他是一堂堂大男人,被一隻披著人皮的豬嚇成這樣,說出去臉都沒了!他深呼吸著,準備攤牌。
誰知王小明搶在他前面開口道:「褚經理,我知道,你故意的。」
「……」
上班的內容又是一樣的無趣。尤其和巴爾陷入冷戰之後,辦公室裡的溫度媲美南極大陸。
鯊魚來做報告的時候,特地被王小明拖住,問長問短了一番。
問到後來,鯊魚莫名地覺得背後好像有什麼在盯著他,冷汗像噴泉似的,從額頭上噗嗤噗嗤地冒出來。
王小明見他嘴唇發白,擔憂道:「你沒事吧?」
鯊魚打了個寒戰,乾笑道:「房間裡的溫度好像有點低。」
王小明默默地望了巴爾一眼。
巴爾冷哼,鼻孔朝天。
「你去幹活吧。」王小明送鯊魚出門。
鯊魚受寵若驚,臨行前還諄諄叮囑道:「要是冷的話,一定告訴我,我去拿被子。」
……
上班時候蓋被子睡覺會不會偷懶偷得太明目張膽了一點?
王小明想起第一次見褚昭的情景。也許這是傳統?
鯊魚走後,房間又剩下他和巴爾大眼瞪小眼。
王小明覺得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很多話憋在心裡不如說出來,就算難聽點,也好過互相猜忌。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斟酌著開口道:「對不起。」
巴爾將頭緩緩調整到正視他的角度。
「我知道,可能在你心目中我軟弱無能,胸無大志。」王小明說完,剛想喘口氣繼續,就聽巴爾冷笑道,「不是可能,是肯定,必定,一定!」
……
王小明玻璃心碎了一地。
巴爾睨著他,「你剛剛想說什麼?」
「忘記了。」王小明跑回書桌後面,雙腿蜷縮在椅子裡,默默地舔舐傷口。
……
長脾氣了?!
巴爾的臉色更加難看。
屋子裡溫度又開拓了一個新的低點,如果企鵝在這裡的話,也會直接被凍住。
巴爾趕到體內的暴力因子在叫囂。
作為墮天使,他怎麼能夠容忍一個人類在自己的面前放肆!
他站起身,緩緩朝王小明走去。
王小明似是察覺到了危險,驚愕地轉頭看他。
猛地——
辦公室門被大力推開了。
鯊魚滿頭大汗地衝進來,直接穿過巴爾的身體,跑到書桌前,上氣不接下氣道:「打起來了!」
王小明反應迅速地拿出手機,「要打110嗎?」
「不是,」鯊魚捶了捶胸,「是……」
「啊,我知道了,是打封哥的電話。」王小明趕緊低頭翻找封哥的電話。
「不是。」鯊魚大聲道,「是項總和陶先生打起來了。褚經理讓我來找你。」
「啊?」王小明呆住。他實在想像不出項文勳這樣的人怎麼和人打架。
但是三分鐘之後,他明白了。
這不叫打架,這根本是項文勳對陶樂的單方面摧殘。
看著陶樂踉踉蹌蹌站起的腳步,又看著項文勳眼睛都不眨的一拳將他蒙到在地。王小明幾乎懷疑自己在拍攝現場。
現場除了他、褚昭和鯊魚之外,還有傑少、江雪燕和徐一鳴。
好幾次徐一鳴都想沖上去,愣是給褚昭按住了。
褚昭緊緊地抓住他的胳膊道:「行了,人都打成這樣了,你別上去在湊兩腳。」
徐一鳴急得眼睛都冒淚花了,瞪著傑少道:「你他媽的杵著當墓碑等人來刻呢?還不上去幫忙?!」
褚昭怒了。「你這是什麼心態!自己上不了,就唆使別上落井下石!」
徐一鳴快瘋了,「我靠!老子是去勸架,勸架!」
褚昭不信,「你見過有勸架的比打架的還激動的嗎?」
徐一鳴迅速冷靜下來,扒了扒面孔,硬生生地扯出笑容道:「我現在,像勸架的了吧?」
「不像。」褚昭仍是不放手,「你像去同歸於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