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9:
帶著一聲震響,一只剛剛突破人類簡陋防禦陣線的異星巨獸被從天而降的一架銀白色光甲當胸挑飛,在抛甩到弧線的最高點將落未落之時,數發重彈就連串地轟擊在新鮮形成的傷口上,將其身形生生地又挑高了丈許後,接著直接被打爆在半空中。
光甲每一個動作做得並不快,但連起來的頻率卻行雲流水般地一氣呵成……驚出了此處戰線上的一方甯靜。
從未見過的銀白色光甲……
這會是誰?
這個問題雖然沒有任何人回答,但很快呈現出了答案:
自遙遠天穹之上還未完全顯露出全部艦體的星艦上,隨之撲出的大隊光甲隊的統一制式和標志性的黑金色,讓所有幾乎處于放棄邊緣中的人重新找到了生還的希望。
“荊棘軍團來了!”
“……是將軍!”
“將軍來救我們了!”
“……”
作爲經常和奇美拉作戰的士兵,荊棘軍團的精銳光甲隊在面對這些異星生物們的經驗可以說是非常豐富了。
還在空中的時候,近衛營的士兵們就已經自發地分成了三人成組的小隊,迅速地填補上了脆弱防線上的處處空白。而且自雲端中終于嶄露出巨大艦身的破曉號在繼續派出對地作戰的武裝戰艇的同時,也開始進行穩定的炮火支持。
在局面稍加穩定之後,夏佐開啓了銀翼的駕駛艙,提著一台治療儀跳了下去。
距他不遠處,一架橘紅色的光甲很是有些支離破碎地倒在旁側——是葛羅瑞亞的“刺鳥”。而鳥型光甲向來不以防禦著稱,從光甲身上的累累傷痕可以輕易地看得出來,它一定正面擋住了很多次重擊。
“校長在裏面?”在夏佐跳出駕駛艙的時候,幾架圍住刺鳥的光甲上也跳下了幾名學員樣的人。
“是的……請問您是?”一個最年長的學員問。
夏佐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繼續問道:“她現在什麽情況?”
“我們沒辦法聯系上她,也沒辦法打開光甲,”有人回答道,“校長剛剛被……擊中了。”
夏佐皺了下眉,盡管刺鳥現在已經呈現出仰面而倒的姿勢,但高度依然遠超了人類的個頭。
他伸出手隨意按住刺鳥的單翼部位,嘗試著和光甲中的智能進行溝通:“開啓駕駛艙。”
“你在幹什麽?”最先回答他的學員問道,“這樣沒用的……”
然而,話還未說完,伴隨著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刺鳥開啓了駕駛艙。
“這……”
夏佐單手攀附而上,行至大開的艙門前,翻身躍下。
他剛打開治療儀,就被一只手虛弱地搭在了手腕上……
“……沒用了……”女校長輕輕地說,她深褐色的眼睛裏,已經滿是一片迷散。
那一處要命的傷痕,是在胸前。
如果不是Alpha的身體素質遠超常人的話,相信她在胸前有了一處深可見骨的重創下,早已是一具屍體了。
即便如此,她也處于彌留之際了。
“……你不是將軍……”葛羅瑞亞說,“雖然你身上帶著他的……”
“我是夏佐•奧法裏斯,”夏佐說,“將軍去北冕座星系了,但他命令我前來塞納星安置大家。”
“……‘生而強大,其責更甚’,”葛羅瑞亞艱難地吐出了這八個字,“告訴將軍……我做到了……”
“是的,少將。”夏佐握住了她搭在自己左手手腕上的右手,“你是我們的驕傲。”
葛羅瑞亞勉力伸出左手,夏佐下意識地再次握住,然後他感到掌心裏落下了一個什麽東西:“……交給你了……”
女校長又低低了啞聲說出了一句話,但她的氣力實在太弱了,夏佐一個字也沒能聽清。
于是,他靠近了她的唇邊,屏息去傾聽……卻連呼吸聲都未能聽到了。
夏佐翻轉過左手,葛羅瑞亞放置在他掌心的是開啓軍校防禦體系的控制器。
他曾經在第九軍校短暫就學過一段時間,自然知道軍校的終極防禦體系一旦開啓,除非能量耗盡或者手持控制器進行手動關閉,便會是“只准出不能入”的狀態。
慢慢把控制器抓緊在手中,夏佐站起身來,爲已經死去的女校長敬了一個軍禮。
然後,走了出去。
和蟲族作戰時需要面對各色兵種組成的、無窮無盡到仿佛殺都殺不完的汪洋大海不同,奇美拉的個體戰力非常強勁,卻其協同作戰的能力卻爲零。
荊棘軍團應對這些生物已經非常娴熟了,三人小隊、五支小隊組成中隊的車輪戰戰術,將會在殺敵和保證己方安全上達到一個比較平衡的狀態。
但這個戰術卻在此時有些不太好用了。
夏佐回到銀翼上後,顧不得和道森說葛羅瑞亞的事情,便發現戰場上的進展並不如他想象得那樣順利。
“怎麽回事兒?”他在通訊頻道中問道森。
“似乎這些奇美拉和我們之前遇到的都不同,”道森說,“它們好像不像之前那樣毫無目標了,但是也不像有了明確目標……它們似乎就是想要衝進軍校裏去,這非常不尋常。要知道,在戰場上突然多了我們這些新鮮‘食物’的情況下,它們一般會興奮地亂竄一起,然後被各個擊破。但現在它們好像對我們失去了興趣了。”
“你忘了黯夜歌姬號之前遇到的情況了嗎?”夏佐冷靜地說,“它們應該被什麽人用什麽辦法控制住了……”
他想起了女校長那雙失去光彩的深褐色眼睛:“……絕對無法原諒。”
“難以相信,”道森說,“我們有大麻煩了。”
夏佐接通了軍團頻道:“讓它們衝擊軍校的防禦罩吧……”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控制器,上面顯示防禦罩的能量還能支撐一段時間,“……從側翼和後方進行最大限度的攻擊。”
在荊棘軍團到來之後,那些連續作戰了一日一夜的星球戍衛軍團士兵和軍校學員都按照指令撤離到破曉號上進行休整,並做相應報告了。
與對付蟲族時相比,夏佐的左眼在面對這些大塊頭時無疑能取得更好的效果……而自蟲族母星異烙斯星上回來之後,他在動用被彌賽亞稱作“弱點辨識”、蟲族主宰稱作“預知”能力時,所耗費的生物能量明顯少了很多,或者說他自身擁有的生物能量明顯多了很多。
而且,讓他沒想到的是,銀翼上針對這種能力應該有類似于增幅或者誘導之類功能的存在……
——這是說,他的父親會和他一樣,擁有著這種力量嗎?
連續十幾發炮彈帶走了數目不低的敵人之後,夏佐也不得不喘息著稍作休息了。
“你這樣使用能力是不行的,”銀翼說——在問他喜歡哪個名字:“亞當”還是“銀翼”時,新生的擬人智能選擇了後者,“雖然這樣爆發力很強,但是卻無法維持太過長久的持續戰鬥。”
“你是說我的眼睛?”夏佐問,“那你有沒有什麽建議?”
“你需要找到一個頻率,”銀翼說,“攻擊和恢複的頻率。”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夏佐又休息了一會兒,然後試著在運用弱點辨識能力攻擊的間隙中,加上依靠光甲自身力量進行的攻擊。
“……你學習的很快,”銀翼說,“我注意到,你在發現那個女Alpha死亡之後,情緒很激動。”
夏佐架起光能炮,鎖定一只異星生物肋下不起眼的部位瞄准,一炮就把對方打得癱軟下了覆蓋著沈重甲殼的身體,接著趁著炮管冷卻的時候,換成了核子飛彈繼續攻擊,直到帶走對方的生命。
“人類爲了各自的私利自相殘殺,已經是我所不能接受的行爲了。”夏佐說,“這種縱容或者趨勢外族殘殺自己同胞的行爲,簡直……”
銀翼沈默了一會兒,在光屏上標注出了幾處經過計算後的建議攻擊點後,才說道:“……我好像聽過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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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從午後持續到了日出。
當最後一名奇美拉被斬斃于當場後,夏佐打開了第九軍校的封閉式防禦系統……
他之前雖然直到魯道夫在塞納星上的威望之高,但是沒想到會高到一看到帶著荊棘軍團紋章的士兵,就二話不說地按照命令登上了破曉號。
哪怕這艘銀白色的星艦和艦身上的紋章誰都沒有見過。
不過,這也許和劫後余生和這艘星艦救了大家的性命有關。
塞納星上所居人口本就不多,第九軍校的占地面積也頗廣……但也遠遠不止軍校裏的避難人數。
夏佐並沒有疏忽,在安置好了第九軍校裏的所有難民、教官和學員等等,他命令破曉號探測生命體征地繞遍了塞納星。
一是爲了確保沒有流竄而來的異星生物,二是不抱希望地搜尋生還者。
——之所以用“不抱希望”這個詞語,是所有人都知道奇美拉們對人類的血肉有著偏執的狂熱嗜好。
然而,不抱希望卻收到了最大的希望。
當時葛羅瑞亞也只是能夠收攏至所有逃至第九軍校的難民,守住軍校不至陷落也屬不易,根本沒有余力進行搜救行爲。
而按照通常觀點,在幾乎所有的奇美拉都在圍攻軍校的情況下,其它各處的人類應該都已經不是在軍校庇護中,就在奇美拉的肚子中了。
但是,還有相當大一部分民衆卻因爲躲在了地下室或者防空洞中而逃過了一劫。
饒是如此,平民和士兵的傷亡數字依舊非常可觀。
尤其是第九軍校中戰鬥系的高年級學員的傷亡數字更是讓所有的軍團士兵感到心痛。
不過,隨著越來越多的民衆被救援出來,對于抵達屬星就目睹了如斯慘狀的所有人來說,都是一種極大的安慰。
“根據所有生還者的敘述,”夏佐向光屏另一端的魯道夫彙報道,“這次奇美拉的襲擊在最初之時幾乎覆蓋了整座星球。第一時間組織防禦線的是星球駐守的戍衛軍團和武裝警察,而由于第九軍校擁有塞納星最高的防禦系統,不少難民選擇了軍校作爲逃難所。校長葛羅瑞亞少將……”他停了一下,“組織了部分士兵和高年級學員進行防衛,本人傷勢過重而離世……她托我轉告你,她做到了‘生而強大,其責更甚’。”
魯道夫點了下頭,他體貼給了對方一段時間整理心緒,隨後才問道:“有沒有異常之處?”
“很多,”夏佐說,他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氣,試圖把注意力集中在男人深灰色的眼睛上去,然而卻收效甚微,“……它們好像……”
“夏佐?”魯道夫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夏佐往後退了一步,抵在他身後冰涼的合金扶手讓他覺得好受了一點兒。
他努力拽回有些跑偏到男人下巴弧線上的注意力:“……它們好像有了明確的攻擊目標,就像上次歌姬號那樣,而且……”
“而且?”魯道夫等待了好一會兒,不得不再次出言提醒道。
夏佐覺得所有的思維突然一下子抛棄了自己,他從男人扣得嚴嚴實實的領扣上再次拽回自己的目光:“……抱歉,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下……道森副官會接著向你彙報的。”
然後,幾乎狼狽地落荒而逃。
魯道夫看著他有些跌跌撞撞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