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
早在魯道夫抱起夏佐的時候,一向在睡覺時都處于警戒狀態的少年其實已經有一點點似是而非的察覺了。
但是他昨天爲了理順睚眦的光路圖本身就睡得很晚,再加上基本弄懂了它的主架構後又心癢難耐地動手自己試著搭建了一下,嘗試到一半才因爲實在抵擋不住困意而睡去。
而再次托那個混球的福,在氣息已經有過初步交融之下,夏佐對魯道夫身上的信息素非但沒有排斥之感,反而因爲有所熟悉而頗爲安心。
魯道夫在少年眼罩上輕輕地印下了一個吻。
當Alpha的雙唇落上去的時候,他和正在好眠中的Omega的呼吸纏纏袅袅地交彙融合在了一起……像是一條無形的絲縧飄飄蕩蕩地繞了開來。
魯道夫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裏宛若多了一點極輕忽又極沈甸甸的東西……
再次控制不住地,他擡起了自己的雙唇轉而向下落去。
夏佐翻了一個身。
這個動作打斷了魯道夫心中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绮思。
他像是被猛然驚醒了一樣,一連往後退了好幾步,看向在床上睡覺的夏佐的眼神複雜而又微妙。
——那是一個Omega……
——但是他注射過抑制劑……
——……Omega?
上將站在床前的動作仿佛中了時間魔法一樣凝滯在了那裏,直到窗外初陽的薄光已經轉爲向明烈過渡,他才挪動了自己的腳步。
但是轉身走了兩步後,就又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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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昨夜睡得較晚,但由于生物鍾的作用,夏佐並沒有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他只是比往日稍微晚了大約1個小時,然後一睜開眼睛就輕輕地“啊”了一聲:
在離他不遠懸浮著的那副半完工的光路圖,已經被人標注出了三處銜接錯誤的地方,並且每處錯誤之處都加上了詳細的分析說明。
——看不出來,那個Alpha的字寫得倒是很漂亮。
——唔……果然是這裏有些小毛病,怪不得昨天總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但是太困了所以就先去睡了……
——等等,昨天晚上我好像不是在床上睡的?
——那我現在怎麽會在床上……
——……
取下眼罩揉了半天眼睛的少年揉來揉去也沒有揉掉剛起床的迷糊感……他一般睡覺時是要摘下眼罩的,畢竟超柔纖皮再貼合皮膚,再讓人覺得像是第二層肌膚,戴時間長了之後也會讓人覺得不太舒服。
但是昨天一是因爲他睡得太晚太困,二是因爲房間裏多了一只無論如何都不肯回自己房間裏睡覺的Alpha,所以他就忘記摘掉眼罩了。
一邊揉著眼睛,夏佐一邊去看那副被人指正了錯誤的光甲光路圖,思索漸深之後不由得放下了左手……
——!!!
夏佐急忙又用左手遮住了左眼,接著拿開,接著再遮住……
如此反複再三之後,他才難以置信地放下了自己的左手。
當看什麽事物都會擅自加上他所不能理解的點、線組合的左眼,看向那副同樣由線條構成的光路圖時,眼睛裏這次出現的點、線居然第一次讓他明白了是什麽意思。
——那些視野裏多出來的線條赫然組成了未完成的光路圖的另一部分!而多出來的三個圈點則是和魯道夫標出來三處失誤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夏佐呆呆地看著那副光路圖,半天都回不過來神。
如果……如果這是他的父母爲他留下的最後遺産,那真是彌足寶貴到他根本估計不出來也不願估算它的價值。
光路圖漸漸地變得模糊起來……少年不知何時起,已是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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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收拾好情緒後,上午已經過去了一半的時光。
夏佐走下樓時很是有些難爲情,這還是他第一次起得這麽晚。
像是沒有看出來他的窘迫一樣,管家用了一種老懷甚慰的目光迎接了他的下樓。
——昨天將軍是在夏佐少爺房間裏過的夜……真是……各種太好了!
——只是將軍怎麽能一大早地就把夏佐少爺扔在一旁不管呢?尤其是夏佐少爺還起得這麽晚……看來以後要找個機會點醒一下將軍,不能總把精力放到軍務上去,還要懂得關心照顧人啊……
正在客廳裏喝茶的魯道夫在看到他之後卻動作停滯了起來,半舉著杯子就僵硬在了那裏。
因爲,走下樓的少年……
沒有帶眼罩。
雖然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但是Alpha心裏已經充滿了一種消極的自我懷疑:
——他發現我吻他了?
——覺得很難以接受甚至很惡心?
——……所以連眼罩都摘下來甚至扔掉了?
夏佐沒有察覺到魯道夫的內心交鋒,語氣很輕快地向他打了個招呼:“早~”
魯道夫的手繼續動了,延續上剛剛做到一半的動作,有些生硬地把茶杯舉至唇邊,然後……
一飲而盡。
夏佐說完“早”後,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我平時不是起這麽晚的。”
“以後不要睡得那麽晚。”魯道夫放下茶杯淡淡地說。
“哦。”夏佐乖乖點頭,而後又眨了幾下眼睛後,歎了口氣,重新帶上了那個白色的眼罩。
他還是無法適應那麽雜亂的點線纏繞在一起,這裏面一定有著什麽他不知道的使用方法……
不過在學習光甲或者星艦的線路圖時應該可以幫得上大忙,少年樂觀地安慰著自己:光路圖、能量線路圖、武器裝載節點選擇……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呢!
早在剛一看到他的時候,老管家就已經對廚房下了指令。所以在夏佐在桌子前坐下沒多久,托著餐盤和食物排隊而來的小型機器人剛一出現就收獲到了少年亮閃閃的眼神。
最先被端在他面前的是一碗他叫不出來名字的東西。
“這是粥?”夏佐好奇地用調羹舀起了一勺嘗了一口,伊文曾經給他做過一次,但是樣子卻不太相似,“好像還挺好吃的。”
“這是紅豆粥,”老管家和藹地說,“在古地球時代一般象征著……”
“覺得好吃就讓廚房多做。”魯道夫打斷了他的話,然後轉而對老管家說,“並沒有。”
“我還是更喜歡吃肉,”夏佐推開紅豆粥,轉而去拿一盤酥黃焦軟、異香撲鼻的小肋排,“之前凱恩都是在我訓練中一點錯誤都沒犯時,才准我吃肉……如果做不到的話,只能看他一個人吃。”
“……”魯道夫再次懷疑起自己的下屬在教養小孩子這件事上究竟靠不靠譜來。
——這會不會影響到他以後教育孩子的態度?
“凱恩還說過些什麽?”魯道夫放下手中的茶杯問道。
“挺多的,”夏佐暫時停下了吃東西的動作,學著凱恩說話的腔調模仿道:“打獵的任務以後就交給你了,因爲我要思考人類存在的意義這種重要問題。”
魯道夫:“……”
“雖然Alpha、Beta、Omega三者是平等的,但是你作爲男孩子來說,必須要承擔起更大的責任。所以從明天起,采礦的工作也由你來做好了。”
魯道夫:“……”
“要對大叔有關切的呵護之心。Papa今天真的好累,所以你來給我按摩十分鍾先……”
魯道夫:“……”
“又要收拾屋子了嗎?我看著並不亂啊……老爹教你個秘籍,叫作‘我不睜眼世界就不存在’大法。你閉上眼睛試試,是不是看不到房間裏的亂糟糟了?”
魯道夫:“……”
老管家也無聲地樂了起來,他也是知道凱恩的:在十多年前的廚房保衛戰裏,那小子是個比康納德大校還要難纏的存在。
將軍沒有笑,他開始因爲之前想到的那個問題有些憂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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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團開拔之前需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尤其這次要和三個聯盟國一並出兵,相互之間如何協作、軍備物質的調撥、戰略方案的選定……一件一件的事情全部積堆在了一起。
魯道夫這次帶回來的60名士兵在道森准將和康納德大校的帶領下,整日爲了這些瑣事疲于奔命。
特別是康納德的脾氣在面臨那些繁碎的、甚至故意有人爲難的行政事務時總是會變得更爲火爆,僅僅一個多星期就在軍備部門和軍務部門掀過好幾次桌子了。
等到道森終于將出發事務初步完成得差不多後,就在一個晴朗的下午趕去向自己長官進行彙報。
當准將在得到允許,走進上將府邸的大門時,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兩周前剛凱旋歸來的時光——
那些徹夜狂歡和不醉不歸的場景仿佛還發生在昨日,但是卻已經又到了再次出征的時刻了。
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在將軍家討得一杯好酒再次喝個酩酊大醉啊……
將軍家花園的月色,真美。
這一周多以來,魯道夫幾乎推掉了所有的應酬,在自己家裏過起了深居簡出的生活。
他和凱恩在對待夏佐的教育態度上截然不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是最基本的原則,除了傾囊相授包括光甲、格鬥等技巧之外,還經常和他談及一些聯邦的曆史和對局勢的分析等。
雖然這些知識夏佐很少知道,但是少年卻有一種超乎他年齡的敏銳眼光,對事件的評價往往所述不太專業但觀點卻一針見血,讓魯道夫意外之余卻又和他相談得甚爲投機。
走進光甲訓練室才找到自己長官的道森,推開門所見到的就是魯道夫和夏佐席地而坐,對著全息投影中兩架光甲的交戰過程低聲討論的場景。
准將在門口站了會兒,有些不太確定自己這時候開口打斷這一看上去融洽無比的場面是不是合適。直到魯道夫發現了他後,才先行了軍禮後才彙報道:“大人,一應事務已基本准備就緒,軍部要求我們回述開赴前線的時間。”
魯道夫沒有馬上說話,而是沈默了一會兒後才說:“就按照軍部定下的日子吧。”
“我們要離開這裏了嗎?”夏佐有點依依不舍這段時間的相處。
魯道夫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夏佐站起身來,他自來到曙光號上之後身高已經拔高了一小截,然後向Alpha伸出了右手:“我會盡快在學校完成你要求的戰事指揮和戰術修養學習的。”
魯道夫把自己的右手放在夏佐的右手中,借著他的拉拽之力站起身來——少年已經長到了快到他肩膀的地方。
“祝您所向克捷!”夏佐用力地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後調皮地眨了眨眼睛,“……也願我能與你早日並肩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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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俄斯號在接上了所有軍團成員後,將會先返還到曙光號上,接著再接上卡特中校一起前往天龍座星系的塞納星。
離開厄俄斯號之前,魯道夫給夏佐留下了一枚雙向固定通訊器,這種體積不大的儀器一經推出就最受年輕的情侶歡迎,號稱哪怕處于宇宙的兩端也可以保證對方之間聯系的毫無間斷。
結果,魯道夫剛一回到曙光號上,就被一只光球堵在了門口,一連串地問他:“將軍夫人呢將軍夫人呢您把夏佐小少年弄丟到哪裏去了!”
魯道夫沈默了一下,罕見地沒有呵斥它,而是繞過了它繼續往自己的艦橋指揮艙裏走。
光球在他後面緊追不舍:“您現在已經連穿過人家都不屑于去做了嗎!說好的要永遠拿人家當小寶貝呢!!!”
康納德從它身體裏直接穿了過去。
“說的不是你混蛋!”光球氣壞了。
康納德嘻嘻哈哈地回頭衝它打招呼:“嗨~混球!”
光球:“……”
在艦橋指揮艙前,光球終于又堵住了主人,眼淚汪汪地衝他控訴道:“爲什麽你們只是離開了兩個多星期就讓世界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您知道嗎我已經把您房間裏的單人床換成了大大的軟軟的怎樣滾床單都不會掉下去的超大號雙人床!爲了能放得下那張床我還扔了您的桌子!我都付出了這麽大的犧牲爲什麽你不把將軍夫人帶回來?!是你喜新厭舊朝三暮四見異思遷了嗎你再這樣下去一輩子都會找不到老婆的到時候不要抱怨我不管你!”
魯道夫:“說完了嗎?”
光球:“啊嘞?”
魯道夫:“說完了就閃開。”
光球抖抖縮縮地讓到一邊,然後在主人走進艦橋大門後,才向道森問道:“……他剛剛沒有吼我?”
“好像是。”道森看了一眼將軍的背影。
光球繼續難以置信地問:“也沒有關我小黑屋?”
“這個我確定。”道森肯定地說。
光球呆了一呆,然後從身上突然射出了萬丈光芒,還夾雜著彩帶飄飄、繁光點點,搞得走進指揮艙前的那段走廊上全是聲色效果。
連一向冷靜自持的道森都被它弄得嚇了一跳:“你又在亂搞鬼些什麽?”
光球連蹦帶跳地打著滾:“我快要有將軍夫人了!!!”
道森:“……”
康納德從後面趕上,伸手摟住了道森的肩膀把他往艦橋裏帶:“別理那個球,它一向智商不太夠用,大概前幾天被關小黑屋之後就自暴自棄直接變負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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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到魯道夫的命令後,卡特中校已經向他抱怨過一次了,如今在見到夏佐的面後更是怨氣衝天地說:“將軍打亂了我的全部計劃!”
醫生一邊指揮著機器人搬運自己的醫療設備,一邊怒氣衝衝:“我爲你調試出了完美的抑制劑,既不會散逸你的信息素氣息,又能緩步促進你的二次發育……三個月,只需要三個月,就可以結束這整個過程。結果他居然要把你送到軍校裏去!軍校裏有什麽?那裏面全是一群Alpha!”
“不要擔心,”夏佐一邊說一邊翻著手裏的《聯邦軍事史》,“我會打敗他們保護你的。”
卡特:……你到底有沒有做Omega的自覺啊!
《聯邦軍事史》是一部鴻篇巨制,如果要細讀的話,恐怕耗費年許這種說法也毫不誇張。
夏佐著重看的是戰艦卷,但是他翻遍了曾服役和現服役的所有戰艦名稱,都未能發現“夏娃號”這三個字。
盡管這個結果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因爲他早已通過了各種方式檢索——包括使用魯道夫的資料庫權限——都沒有找到任何“夏娃號”的記載,但是希望再次落空之後,他還是在心中難免消沈很久。
這甚至讓他有時候懷疑自己當初聽到的那句話,是不是一個癔夢……
可是,那種午夜夢回時的撕痛感覺,卻又是那樣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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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佐進入第九軍校後表現得非常低調,像他這樣由軍團直接引薦的例子並不少見,大多是一種預備軍官的培養方式,所以也並未引起除卻有心人之外的注意力。
值得一提的是,凱恩也曾進入過第九軍校學習過,不少光甲系的老師直到現在都在津津樂道著那個將光甲操控得驚豔絕倫的Beta。
然而,他在第一堂戰術修養課上,就收到了一份意外但絕不驚喜的“禮物”。
因爲像是戰術修養或者戰事指揮這種需要運用戰爭模擬設備的課程,必須要使用專門的教室和專業的儀器,所以學生無法像學習軍史課或是兵種課這樣的科目一樣,直接通過光腦聯網進行學習。
于是,挑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並且因爲第一次接觸戰爭模擬器而興奮不已的夏佐,在剛一上課後,就被澆了一頭的冷水。
一個身穿不但華麗而且繁複的宮廷式禮服的男性Alpha走上了講台的位置,一副裝飾用的無框眼鏡讓他隱于其後的眼神變得讓人看得不太分明。
男人勾起了一側的唇角,用低沈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說:“很高興大家來聽我的課,今天我將會爲大家講述戰術修養中最至關重要的一節課:逃跑的藝術。”
台下立刻哄然一片。
願意來到這裏就學的學生大多是荊棘軍團的仰慕者,對于軍團長期以來的強硬開拓精神都是推崇至極,又正處于血氣方剛的年紀,所以“逃跑”這種說法當然遭到了他們集體地嗤之以鼻。
“……戰場上,在明知自己身處劣勢的情況下,只有保全了性命才能獲得東山再起的機會……”
台下的噓聲更大了。
夏佐收拾好自己的平台光腦,從後門離開了教室。
跟在他身後犀利鋒銳的目光如影隨形。
是範倫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