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方耀身體恢復的越來越好了,而且他會開始和身邊的人說話了,雖然話並不多。
方耀問紫紗:「我叫什麼名字?」
那時方耀坐在桌前喝粥,紫紗站在旁邊伺候著。大夫說凡少爺傷了頭,混沌不清,連自己也不認識了。
紫紗於是答道:「段錦凡。」
方耀問:「上午那個女人是我什麼人?」
紫紗道:「那是玲夫人啊,是你親娘。」
玲夫人……親娘……
是的,段錦凡的親娘只是玲夫人而已。那個美貌的婦人不是他爹的正室夫人,也不是最受寵愛的側室夫人。
而他爹,雖說是段家的大老爺,可是段家有四位老爺、兩位小姐,大老爺並不當家。
段家遠比方耀想像的要大而複雜。
段家的當家是三老爺,卻沒人叫他三老爺,所有人見了他,都要恭敬地叫一聲當家,包括他兩個哥哥在內。
沒權勢的親爹,不受寵的親娘,孱弱稚嫩的凡少爺。
方耀坐得筆直,眉頭皺了起來。他是個職業軍人,比普通軍人擁有更堅韌的毅力和硬朗的體魄,他可以在最艱難的環境中完成任務,所以目標一擊即中,卻從來沒想過如今會在這深宅大院高床暖枕中舉步維艱。
碗裡的粥已經冷了,紫紗想要過來給他換掉。
方耀抬手阻止她,端起碗來一口飲盡。
紫紗有些戰戰兢兢,輕聲道:「凡少爺,你……好像變了很多。」
方耀搖搖頭,剛要起身便覺得胃部一陣抽搐,然後是細密的疼痛。他依然擁有頑強的意志和永不言敗的精神,但是他卻抵不過這具一無是處的孱弱身體。
方耀坐在床邊閉上眼睛,緩緩平復著心底的暴躁。
在身體恢復的這段時間,方耀一直住在這個偏僻的小院,進出只有兩個丫鬟,紫紗和紫蘿。紫紗溫婉紫蘿活潑,卻都乖巧,不多言不多語。
令方耀覺得難纏的,只有一個玲夫人。玲夫人十六歲便生了段錦凡,如今也不過三十出頭,生得又柔弱美貌,總是與方耀多說兩句話便要抹眼淚,彷彿整個人都是水做的,方耀從未應付過這種人,煩躁得厲害了也不敢多說一句重話,害怕一捏這人就化成了水。
至於段家其他人,方耀卻一個沒見過。
小院無門,也沒人看守,紫紗說過,凡少爺是少爺,去哪裡都是可以的。只是過去凡少爺不愛出門,怕碰見大老爺挨罵,碰見幾位少爺又受欺負。
方耀如今也沒出過門。在身體不足以應付突發情況的狀態下,他更寧願原地等待。
段錦凡額頭正中有傷,如今好了卻是留下條紅痕。方耀摸著眉間那處傷口,總是想起那顆射進去的子彈。
他問紫紗,他為什麼會受傷?
紫紗支支吾吾語焉不詳,最後為難道:「凡少爺,有些話紫紗不敢亂說。」
方耀便也不再為難她。
在床上躺著最是難受不過,身體一旦可以活動自如,方耀便開始恢復訓練。每天天未亮就起床,在小院裡稍微活動之後便繞著圈跑步。
後來,方耀嫌小院太小,出了小院去繞著外面的大花園跑。這裡來來往往的僕人多了,都奇怪地看他,方耀只昂著頭跑步,其餘人事一概不理。
段錦凡的衣服對方耀來說,都太鬆垮,他只能用布條將手臂和小腿緊緊綁起來,袍擺則都紮在了腰帶裡面。一頭長髮本來險些被方耀一剪刀剪了,幸虧紫紗攔住了,每天清早細心幫他把頭髮輸得齊齊整整在腦後綁個髻,方耀這才作罷。
可惜跑步沒有負重,方耀讓紫紗幫他找些石頭來,卻沒料到紫紗竟能尋了幾塊細長銅板來,分別綁在手臂和小腿上。本來是習慣了每天30公斤負重30公里越野跑,卻沒想到段錦凡這副小身板,綁上了銅板竟連邁出腿都顫巍巍的搖搖欲墜。
紫紗在旁邊看得心驚,連聲道:「凡少爺,不行的,不行的。」
方耀也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想要有自己原來1米80,結實勻稱的身材是不可能的,只能慢慢鍛煉,逐漸增加飯量,先擺脫這副營養不良的虛弱模樣。
大花園也不是適合鍛煉的環境。
紫紗說從花園一路去後院,有個後門,出了後門便有小路可以通往莊園後山。
方耀背了兩塊銅板,一路跑出段家莊園,沿著紫紗說的小路往山上跑。儘管清晨濕涼,方耀跑了一路卻已經汗水浸透衣衫,全身上下彷彿從水裡撈出來的。
跑到山頂,低下頭便能見到整個段氏莊園全貌,方耀知道自己見識少,只知道這莊園是極大的,幾乎有他部隊營地大小,而且雕欄畫棟亭台樓閣一派富貴景象,方耀心中,古代皇宮怕也就不過如此了。
不過想也知道,段錦凡這沒人管的少爺受了傷也能頓頓參湯伺候著,而且兩個丫鬟也從不怠慢,這段家,家大業大人丁興旺,定是一方大族。
方耀停下來,一邊慢慢走路一邊活動手腳。在這山上,他可以給自己制定各項訓練,至少能將身體鍛煉到原來狀態的七、八成,唯一辦不到的,卻是方耀最拿手的——射擊。
他是狙擊手,他的射擊技術不是天生的,是經過長期鍛煉用子彈喂出來的。無數個日日夜夜他一個人趴在靶場,不知疲倦地對著靶子開槍,沒有一天敢懈怠。
可是現在,他沒有槍沒有子彈,他即使是最厲害的狙擊手,熟悉每把槍的構造,也不可能自己去製造一把狙擊步槍出來。
方耀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有心無力,再怎麼癡心妄想也是多餘。
從山上跑回去,方耀已是氣喘吁吁。
小院門口,紫紗正提著一桶熱水艱難挪步。
方耀走過去想要接手,無奈自己也一手提不起來。
紫紗道:「凡少爺,你先回房間吧,熱水就差這最後一桶了,你去試下水溫合適不。」
紫紗知道方耀每天跑完步都要洗澡,便每天算好時間幫他備水。可是對方耀來說,在這大木桶裡坐著看小姑娘一桶桶幫他提水無疑是種折磨。他習慣了連隊裡的淋浴,兩三分鐘便能洗一個澡,如今在木桶裡這麼一折騰,半個小時就過去了。
可是還是得洗,浸在清水裡的身體纖細白皙,連兩腿間的東西也過分乖巧。偏偏胸前兩點是粉嫩嫣紅的顏色,不小心手掌擦過,身體就微不可察輕顫一下,帶來綿密的快感。
方耀只能裝作不覺。
只是洗完了還得披著一頭女人般的濕滑長髮,穿著寬大的白色紗衣長袍,忍受銅鏡裡那個臉頰緋紅,眸若星辰的水潤少年,方耀總是閉目,默默呼出一口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