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舞會的氣氛依然很好，艾倫王子的新娘像是已經確定了一樣，女孩們不再圍繞著艾倫，而轉向伊萊恩等別國的王子。

　　法爾斯有些慶幸地看了伊萊恩一眼。此刻他正被一群女孩子圍著，這樣也好，免得他影響到自己接下來要進行的事。

　　貝蒂亞在旁邊問：「現在怎麼辦？」

　　「你去把仙杜瑞拉叫回來。」法爾斯說，「記得，別讓艾倫王子看見。」

　　點點頭，貝蒂亞剛要離開，又被法爾斯拉住。她不解地問：「還有事？」

　　「成功之後，你要把卡特拉姆帝國的情況告訴我。」

　　「放心。」貝蒂亞給了法爾斯一個露骨的媚眼。

　　仙杜瑞拉正和艾倫王子跳著舞，她能感覺到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羨慕和嫉妒視線。

　　這很容易上癮，因為人類都有虛榮心，仙杜瑞拉不是第一個，也不是特別的一個。

　　成為這個國家的皇后啊……仙杜瑞拉在心裡描繪未來的藍圖，所有的人都將臣服在她的裙下，為他們曾經對她的輕蔑和譏笑付出代價。

　　這時候，她看到貝蒂亞正在向自己招手，彷彿有什麼事情的樣子。她猶豫了一下，便告別了迷戀她的艾倫王子，告訴他自己一會兒就回來。

　　看見王子轉身去旁邊休息，仙杜瑞拉才飛快地跑到貝蒂亞身邊。

　　「怎麼了？我正在跳舞呢！」仙杜瑞拉抱怨，「有什麼事情不能等會兒再說嗎？」

　　貝蒂亞躲在柱子後面，身體完全被柱子的陰影擋住，仙杜瑞拉看不到她的樣子。

　　「……艾倫王子不會娶你的。」貝蒂亞輕輕地說，「新娘的名字早就定下來了，是艾薇公主。」

　　「怎麼可能？！」仙杜瑞拉尖叫起來，發現有人看向自己以後，立刻壓低聲音，「你在說什麼？艾倫王子是喜歡我的啊！我能感覺得到……」

　　「他愛你，不僅僅只是因為那雙水晶鞋，親愛的，你確實夠漂亮，但是……」

　　貝蒂亞假意安慰她，「這個國家需要的是一位擁有皇室血統的尊貴公主。親愛的，你知道像這樣龐大的家族一舉一動可都看在平民的眼裡，他們不會讓一個大臣的女兒當皇后的。」

　　「可是、可是……他，艾倫他……」仙杜瑞拉急急地說，看了不遠處的艾倫一眼，發現他正在和艾薇公主聊天，還一副開心的樣子，她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貝蒂亞聳聳肩膀，「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可以去聽聽看，小心一點兒，別讓他們看見。」

　　仙杜瑞拉心慌意亂地點點頭，慢慢往兩人走去。

　　越接近兩人，他們說話的聲音就越清晰。

　　「……當然，我怎麼會娶剛才那個女孩？」艾倫對艾薇說。

　　艾薇看了他一眼，挑起眉。「我以為你喜歡她。」

　　「我當然喜歡她——不，是愛她，非常的愛她……我這幾天作夢夢見的都是她。」艾倫強調。

　　「我沒興趣聽這些。」艾薇打斷他的話，「那你到底要娶誰？」

　　「你呀。」

　　「你敢？！」

　　艾倫嘆了口氣，「我也不想啊，反正我們倆都知道對方的底細，結婚之後各自過各自的生活就行了——」

　　「就算這樣我也不願意。」艾薇冷冷地說，「光是想到和你的名字並排在一起，我就感到噁心。」

　　「別這樣嘛，考慮一下呀！」艾倫嘻皮笑臉地說，「對兩國都有好處，你父王也是打著這樣的算盤呢。」

　　「……反正你別選我，」艾薇瞪了他一眼，「除非你想亡國。」

　　「我不想亡國。」艾倫立刻說，「好吧，那我只好選其他國家的公主了。」

　　「算你聰明。」艾薇不屑地轉身走開，只留下艾倫在那裡苦笑。

　　「怎麼樣，我沒有騙你吧？」貝蒂亞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仙杜瑞拉的身邊。

　　「……怎麼會這樣……」仙杜瑞拉流下了眼淚，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盡了一切努力，結局竟然是如此的不堪。

　　她一向堅強，無論是面對父親的決定，還是別的嘲笑，她總認為，有一天他們會付出代價的，可是那一天，在現在的她看來，卻是那麼遙遠。

　　「沒事吧，親愛的？」貝蒂亞的聲音充滿關切，當然，她關切的只是交易的最後一步而已，聽有的努力都是為了這個。

　　「……我還有一個願望吧？」仙杜瑞拉忽然抬頭問。

　　貝蒂亞一臉為難。「可是那是要付出代價的……」

　　「為了實現它，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當整個舞會上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黑魔法氣息時，法爾斯就知道，貝蒂亞已經成功了。

　　他忽然有種想嘆氣的衝動。完美的生活是誰都希望的，而仙杜瑞拉終究選擇用犧牲者的鮮血和貪婪成就了它。

　　「法爾斯，你剛才幹麼讓我去問艾倫那個問題？」艾薇走了過來，好奇地問法爾斯。

　　「那是王子殿下的意思。」他立刻裝出一副無奈的模樣。

　　「啊？那他為什麼不自己去？」艾薇不滿地說。

　　「您覺得他現在走得開嗎？」法爾斯嘆了口氣。

　　順著法爾斯的視線看去，艾薇幾乎要同情起可憐的哥哥了，被一大堆女孩包圍的感覺並不是那麼好受。

　　過了好一會兒，伊萊恩才擺脫那一群女孩，迅速跑回法爾斯身邊。

　　「你剛才在和艾薇說什麼？」余發王子緊盯著法爾斯。

　　法爾斯當然不能說實話，於是隨口胡說。「呃……一些關於艾倫王子的事情，以及她覺得您將來也會娶一個與您身份相配的公主……不過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沒有王子會娶一個村姑，就像光明教會和黑暗之神的信徒從來沒有共同語言一樣——」

　　「不是這樣的！」伊萊恩忽然抓住法爾斯的手腕，「我不會的！」

　　法爾斯愣住了，不太明白這位王子的怒氣到底從哪裡來。「怎麼了，王子殿下？」

　　「我不會娶一個公主，」伊萊恩堅定地保證，「我只會和你在一起。」

　　「可是……所有的王子都應該和公主在一塊……」法爾斯訥訥地說、卻悄悄揚起了嘴角。

　　「請不要忽略騎士的承諾。」伊萊恩打斷他的話，並且低頭吻是他柔軟的唇，一點也不擔心被別人看見，「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舞會是在一陣如雷掌聲中落幕的。

　　艾倫王子選了一位漂亮的公主，雖然那位公主參加了每一天的舞會，但是沒有人知道她是誰，即使是艾倫也不瞭解這位公主的身份，甚至以為她只是一個的女孩，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偏遠卻富裕的國家的公主。

　　國王快樂的宣佈，艾倫將會娶一名叫仙杜瑞拉的公主，全場歡聲雷動。

　　同樣高興的，還有來自斯特美斯聯合王國的一行人——終於可以回國了，他們想。

　　在盛大的舞會結束以後，整個菲迪亞城依然很忙碌，人們正準備著王子的婚禮。

　　伊萊恩和法爾斯一行人預計進皇宮道賀完後便啟程回國，趁著他們喝下午茶的空檔，法爾斯偷偷溜到了那個僻靜的小花園。

　　白天，這個花園看起來不太有精神，彷彿沒有經過打理的姑娘，但是走進去，會發現這裡的花朵開得正豔！

　　玫瑰盛開的花圃旁邊，站著一個金發女孩。

　　她的金色波浪長發燦爛得像陽光、身材比例接近完美，白皙細膩的皮膚如同東方珍貴的瓷器。

　　她穿著淺藍色長裙，腰間繫著一條黑色的帶子，裙襬一直垂到了地上。

　　她轉過頭，看到法爾斯，對他露出一個笑容，湛藍的眼睛裡滿是快樂。

　　「恭喜你，」法爾斯輕聲說，「過不了幾天，你就要成為皇后了。」

　　「謝謝。」仙杜瑞拉笑著點點頭，「多虧了您的幫忙。」

　　「沒想到你還真的願意成為皇后。」法爾斯看著眼前美麗的女孩說。

　　仙杜瑞拉俏皮地笑，「當然嘍，我什麼人都當過了，就是沒當過皇后，現在難得有機會，怎麼會放過呢？再說……浸染過鮮血的靈魂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相信您也很清楚。」

　　法爾斯皺皺眉頭，決定不繼續這個話題。「那麼，我們之間的交易也應該到了最後一步吧？」

　　「當然，我絕對不會做出違背契約的事情。」仙杜瑞拉露出一個燦爛而無辜的笑容，「讓我來告訴您那個國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最好說仔細一點。」法爾斯看著她說。

　　仙杜瑞拉慢慢地轉過身。「我原本在那個國家遊蕩，但是有一天，卻感覺到整個皇都的氛氛變得有些不同……」

　　她努力地回想。「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原本以為是政變或者別的什麼——對於國家來說，這種事情應該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大部分的國家都遭遇過，直到我看到那個人，我才知道自己應該馬上離開……」

　　「誰？你看到了誰？！」法爾斯急急追問。

　　仙杜瑞拉的表情失去了一貫的優雅，雖然現在陽光燦爛，她卻抱著雙臂，好像很冷的樣子。

　　她輕輕抬起頭，原本湛藍的眼睛變成了詭異的金色，中間的瞳孔竟然變成了梭子的形狀。她柔聲說：「……我勸您不要去，法師大人，那個人正在那裡……」

　　「到底是誰？」法爾斯幾乎有些暴躁的吼。

　　「蓮，來自北方的妖魔，也許您聽說過。」仙杜瑞拉輕輕地說，彷彿說出這個名字，需要極大的勇氣。

　　「蓮？北方的妖魔之王？」法爾斯愣了下，「他不是在聖戰中死了嗎？」

　　「傳說他死了很多年，但是如果您去北方大陸，就能知道……」仙杜瑞拉盯著他，「北方的妖魔之王並沒有換人，我想……那個人就是蓮。」

　　「他……他想在那裡幹什麼？」

　　「我怎麼知道？」仙杜瑞拉搖搖頭，向他走過來，一幅要結束談話的樣子，「反正他和您井水不犯河水，您犯不著去招惹他。」

　　「貝蒂亞？」法爾斯看著女孩與他擦肩而過，忍不住疑惑。

　　「蓮……他和您一樣是黑暗之神的寵臣。」仙杜瑞拉往花園外走去，「天知道他怎麼活下來的……該死的！」

　　仙杜瑞拉說完的時候，人已經走開，只留下法爾斯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那裡。

　　蓮……來自北方的妖魔之王。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蓮的情景。

　　蓮站在他的面前，對他露出一個帶有深意的笑容。「我叫蓮，來自寒冷的北方大陸，也許你聽說過我？」想到這裡，他就感到一陣惡寒。

　　不知道自己小小的祖國為什麼會招惹上那個妖魔之王？

　　憑自己的力量，勉強能和以前的蓮打個平手，但是……蓮是純正血統的妖魔，和有著人類身體的自己是不一樣的……

　　「法爾斯？」

　　法爾斯迷茫的抬頭，就看到伊萊恩站在花園邊朝自己招手，「在想什麼？快過來。」

　　他順從地走了過去，剛走到伊萊恩面前，便被拉入他懷裡。

　　他皺著眉想，騎士果然很粗魯。

　　還沒來得及抗議，男人的吻就落了下來。比起男人的動作，他的吻要溫柔得多。

　　法爾斯覺得自己都快沉溺在他的溫柔中，以至於連蓮是誰都想不起來了……

　　「我們該回去了。」男人邊吻他邊說。

　　法爾斯無意識地點點頭，聽到「回去」這個詞，恍恍惚惚隱的想到了卡特拉姆帝國。

　　在他離開那裡之前，就知道總有一天會回去，無論流逝的時間多麼漫長，他還是一直掛念那裡。

　　那是自己的祖國，他記得父親讓他許下的承諾——有生之年，守護它如同自己的生命，甚至願意為它放棄自己的生命。

　　誰說法師不注重承諾呢？

　　法爾斯不禁若笑，剛想伸手推開伊萊恩，卻發現男人變硬的灼熱正抵在自己的腰間。

　　他嘆了口氣。

　　騎士充沛的精力，真是讓法師歎為觀止啊……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