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疑
“怎麼?害怕了?現在你知道太子是什麼樣的人了吧?”龍擎天冷眼看流雲,她額上正冒著虛汗,眼中透著恐懼。
“不,不是,也許……我是說也許,這中間有誤會……”流雲遲疑道。
“誤會?事情明擺著,還能有什麼誤會,我只是沒想到他居然卑劣到把過錯推到別人頭上。這個偽君子,總有一天我要剝下他的假面具,讓世人看看清楚,什麼明德仁孝,全都是假的,假的。”龍擎天激動的囔著。
流雲看他情緒不穩,她說什麼都聽不進去的,若是激惱了他,吃虧的是自己,便不再糾結這個話題,轉而懇求道:“王爺,你交代的事情,流雲一定會想辦法辦到的,王爺能不能網開一面放了我大哥和大嫂他們呢?你也知道他們並無罪。”
“無罪?跟本王作對就是犯了罪,而且是大罪。”龍擎天冷然道。
“王爺排除異己無可厚非,但有句話王爺一定聽說過‘得民心者得天下’,王爺若是做的太過,讓世人覺得王爺是個殘暴的人,又如何會擁護王爺?”流雲盡量平緩了語氣。
龍擎天嗤鼻一笑:“你以為向太子那樣虛偽就行得通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本王就是要世人知道與本王站在對立面的結果只有滅亡,這是他們自己選擇的。而且本王若要置一個人於死地,有的是理由,叫外人挑不出一個毛病,你父兄,本王已經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給予最輕的處罰,只是監禁而已,並沒有為難他們,將來他們是生是死,是高官厚祿榮華富貴還是坐實罪名遺臭萬年就看你的表現了,你還是努力想辦法替本王把五彩玉佩拿到手吧!”
流雲亦苦笑:“沒想到,我傅流雲在謹清王面前還有一點薄面。”
他起身,慢慢迫近她,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眼神迷離著,喑啞道:“就憑這張臉,你在本王這裡有的就不止是一點薄面,懂嗎?”
流雲望著他搖頭,腹誹:不懂,也不想懂,說來說去,你比太子更可惡,不僅當我是棋子還想把我當做月華的影子,你們愛的都是月華,又不是我,難道我還要對你們施捨的寵愛感恩戴德,感激涕零?真是有夠莫名其妙的,自私自大自憐的混蛋。
龍擎天看了她許久,這張臉,這張讓他魂牽夢縈的面容,好不容易找到了這樣相似的一個人,他本該將她留在身邊,禁錮著,疼愛著,讓她永遠只為他一個人哭,為他一個人笑。這一次,是他先遇見了她,可是,他卻拱手將她送給了龍昊天,為了拿到龍昊天害死月華的罪證,為了得到龍軒的萬里江山,值嗎?他問自己。他咬牙,堅定的告訴自己,這是值得的,他愛的人只有月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月華。龍擎天放開了她,再一次告訴自己,他的決定沒有錯,心又隱隱的刺痛。
“你還要幫我做一件事。”他深吸一氣,定了定心神。
“什麼?”
“幫本王了解一下,最近太子身邊是不是多了能人謀士?”他恢復了往常傲慢的神情,斜眼睨她。
流雲譏諷道:“謹清王不是手眼通天嗎?太子每天跟誰說了幾句話大概都逃不過王爺的耳朵吧!太子納了什麼賢士在身邊,王爺會不知道嗎?”
“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一個人話太多不是好事情,小心禍從口出,你也不要一再的考驗本王的能耐力,到時候追悔莫及。”龍擎天冷聲警告她。
好吧!好漢不吃眼前虧,不圖一時口舌之快。流雲問道:“王爺為何會覺得太子身邊多了能人謀士呢?”
龍擎天見她老實了些,看來警告還是有效的:“太子為人小心謹慎,處事講究保守中庸,這跟他身邊都是一幫子迂腐的老頭子有關係。
但是,這幾月來,太子的行事之風似乎大有不同,敢闖敢拼,講究占領先機,而不是一味的謀定而後動,所以,本王要你了解了解,是不是有人在給太子出謀戈策?”
流雲聽得明白,估計謹清王要找的始作俑者就是她了,要是讓謹清王知道這個出謀戎策的人就是她,會不會撕碎了她呢?
“好吧!我會探探太子的口風,不過不一定探得出來,太子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談政事。”流雲敷衍著,一邊把自己撇清了,省的謹清王懷疑到她頭上去。
“玉佩的事,你也要抓緊,本王可沒有多大的耐心。”龍擎天提醒道。
“盡量。”流雲回道。
龍擎天對她這種回答不太滿意,但是也知道要在偌大一個太子府找到一塊小小的玉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先前他以為滴翠軒裡守備森嚴,機關林立,龍昊天一定是把玉佩藏在滴翠軒,可是流雲現在就住在裡面都找不到,說明龍昊天沒有把玉佩藏在滴翠軒,難道是在未名居嗎?可是未名居裡,他的手下摸進去尋了幾次都沒尋到”
“不是盡量而是一定。”他冷冷拋下這句話,打開暗門,走了出去。
回到滴翠軒,流雲進房卻看見太子一個人坐在書桌前發呆,流雲嚇了一跳:“殿下,您怎麼坐在這裡?崔公公呢?怎不叫他伺候著?”
龍昊天的神情很疲憊,聲音啞啞的,透著懶意:“你回來啦!”
“嗯!在菩薩面前還了願,就回來了。”
“慈恩寺藏有不少稀罕的碑帖,你沒去看看嗎?”他微笑了一下。
流雲心思一動,他怎提起碑帖?不過慈恩寺的碑帖確實有名,可惜她兩次藉著看碑帖的名義去和謹清王見面,真正的碑帖都沒見到。
“去看了,不過怕回來遲了都沒細看。”流雲不安的回答,心裡七上八下。
“哦,都看了誰的碑帖?”他又問。
流雲只覺一陣寒氣自腳底竄了上來,直透脊背,誰的碑帖?她沒看過,如何知道?若是說錯了豈不是露了餡?難道太子知道了什麼?
“看了……”流雲支吾著。
“嗯,你總不會只看了字都沒看是誰寫的字吧!不過你沒細看也難怪記不住,下次我陪你去看。”他起身走了過來,幫她解了披風,柔聲問道:“累不累?我看你臉色不太好呢?”
“哦,有點,今天外面很冷。”流雲心不在焉的應著他的話,他這是什麼意思呢?他到底是知道了還是不知道?
他握住她的手:“手很冰,出門怎不多穿件棉衣去?”他薄責道。
“那時不覺得冷,沒想到會越來越冷,看情形都快下雪了。”流雲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以示自己並沒有心虛。
“小允子,快生一盆炭火來,素凝,上熱茶。”龍昊天高聲吩咐道,拉了流雲到炕上坐下:“還好這炕火一直燒著,還暖和,你就在這裡捂一會兒吧!”說著扯過一旁的白狐狸皮蓋在流雲腿上。
“殿下今天清閒了嗎?”流雲問。
龍昊天含笑搖頭:“我也就這會兒得閒,就過來滴翠軒看你,結果一來看你不在,才想起你今日去慈恩寺了。”
“瞧殿下這記性,您還沒老呢!忘性就這麼大。”流雲揶揄道。
“我這還不是被你害的。”龍昊天微微一哂。
“反正你什麼都怪到我它。”流雲嗔了他一眼。
“不怪你怪誰?是你害得我失魂落魄的,把我的心都占滿了,我腦子裡就剩下你了……”龍昊天故作委屈道。
流雲輕輕推了他一把:“你盡胡說,我才不信呢!”
他捉住她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神情款款的望著她:“不信的話,你可以挖出我的心來看,看看上面是不是都刻著你的名字?”
“殿下……”流雲語塞,自從那天爭執以後,他似乎總是迫切的想要她相信他,明白她的心意,濃情蜜語的,常常讓她很無措,她都已經說的夠清楚明白了,這不是她信不信他的問題,而是兩種愛情觀的差異問題。
龍昊天輕輕擁她入懷,吻著她的發,低語:“雲兒,我不想失去你……”
“我在的呀!”流雲低低的回。
“你會永遠在我身邊,是嗎?”他不滿足的追問。
流雲微愣了片刻,在他懷裡點點頭:“嗯。”
他擁得她更緊。流雲聽見他的心跳的飛快,如戰鼓狂擂,這樣的速度讓她的心非常不安,只覺告訴她,一定是出事了。
是夜,蘅芷苑中,杜秋蘅和聲對端著酒杯怔怔出神的太子說:
“殿下,您前兒個說的要封流雲妹妹為良娣一事,臣妾認真考慮過了。其實殿下要封流雲妹妹為良娣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殿下是愛之心切,可是晉升太快,反倒不妥,會讓流雲妹妹成為眾矢之的的,臣妾以為,還是先冊封流雲妹妹為良媛,然後等她有了身孕再冊封為良娣也不遲,殿下,您說呢……”杜秋蘅說到這裡頓了頓,看太子的臉色,太子依舊沉著臉。
“臣妾這樣考慮是為殿下著想,亦是為流雲妹妹著想,臣妾與流雲妹妹情同姐妹,臣妾是巴不得流雲妹妹能早日升為良娣,我們姐妹也要相互有個扶持照應,一同盡心盡力伺候好殿下,真是為了長遠著想,臣妾才不得不想的更周到些,顧慮得更多一些。”杜秋蘅生怕殿下不高興她的建議,解釋道。
龍昊天似乎興致缺缺,擺了擺手:“這事暫不議論。”
杜秋蘅怔了怔,前幾天殿下不是很急切的嗎?今天來,不是為這事來的嗎?怎又說暫且不議了呢?是不是流雲什麼地方惹殿下不高興了呢?
“殿下,那臣妾給您彈個曲子?”杜秋蘅溫順道。
龍昊天根本就是心不在焉,胡亂點了點頭,示意梅香斟酒。
梅香去取來七弦琴,放在了琴案上,杜秋蘅起身坐到了琴案旁,笑問道:“殿下想聽什麼曲子呢?”
“愛妃想撫什麼就撫什麼,本宮都愛聽。”龍昊天敷衍著,坐在這裡,除了喝酒,他想不出還有什麼事是他想做的,心早就飛了,他說的都是真的,他的心滿滿的裝的都是她,傅流雲,月華的名字成了一個傷痕留在了心裡,而傅流雲的出現漸漸撫平了他心中的傷。他是認真的,可她……
杜秋蘅赧顏一笑,微垂雙眸,全神貫注,玉指纖纖撫上了琴弦,琴音如流雲涂涂,從指間傾瀉而出,時而妙曼如輕紗飛舞,時而濯濯似泉水叮咚,她知道太子的琴藝高超,她望塵莫及,所以她平時練的很勤快,不斷學習新的曲子,好讓太子知道她的用心。今日彈奏的就是心曲《醉花蔭》,這是她請龍軒有名的琴師江蘺特意作的曲子。
龍昊天半倚在坐榻上,雙目微闔,似在細心聆聽,實際上思緒紛亂,喝點酒,本想讓自己糊塗一點,卻是越喝越清醒,越喝心裡越煩亂,哎!他再一次泥足深陷。
流雲已經得到崔公公的信,太子殿下今夜歇在蘅芷苑,不過來了。所以就早早梳洗了,躺在暖炕上發呆,他不在的時候,她都睡在暖炕上,暖和,還可以看看書什麼的。可今天書也看不進,太子的表現太怪異了,偏巧今天她去見了謹清王,也許是心虛在作祟,讓她變得特別敏感。她問過素凝和小允子,太子殿下又沒問他們今天去慈恩寺的是,他們兩都搖頭,她也不能再問下去,而且,她回來的時候殿下就不對勁了,那時,他還沒有見到素凝和小允子呢!
難道說,太子的反常和她找正平的時候被高公公遇見有關?高公公這個人平時像尊彌勒佛似的,笑微微,小眼睛眯成一條縫,很和善的樣子。但是他眼小卻極有神,這人不簡單,絕對的是隻老狐狸,難道說那天被高公公嗅出了什麼?然後正平去找謹清王的時候被跟蹤了?
也不對啊,依正平的武功,想要跟蹤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他本來就是殺手,感覺敏銳的很……
想來想去,越想心裡越慌,不行,不能再這樣自己嚇自己了,不然,沒問題也會生出問題來,一定要先穩住。
“殿下……”外間傳來素凝的聲音,很吃驚的樣子。
流雲忙支起身子。
“流雲姑娘睡了嗎?”他問。
“躺下有一會兒了。”
“哦!你下去吧!”
“殿下,姑娘在那邊。”素凝指了指西邊。
龍昊天不語,他知道她會在這邊,他不在的時候她一個人怕冷,非得睡在暖炕上才行。他已經說過不過來了,還特意讓崔公公過來傳了話,就是想讓自己更堅定些,結果,他拋下了太子妃,在太子妃幽怨的目光中,還是回來了。
“殿下,您喝酒了?”他一進來,流雲就聞道了一股酒味,還不是甘醇的桂花釀,也不是清醇梨花白,而是濃烈的白酒。流雲披了外袍迎上前去。
“你起來做什麼?快躺著,小心著涼了。”他皺了眉道。
“屋子裡不冷呢!沒事兒。”流雲笑微微的扶他坐下,拿了引枕給他靠著。又去喚素凝:“素凝,快打盆熱水來,還有沏一杯碧螺春。”
龍昊天一路走來頭重腳輕的,腦子裡有點兒暈,就像那夜在鏡湖邊將她誤當成月華一樣,看著她為他寬衣,脫鞋,鋪床,疊被……兩個人影在眼前交替著,時而一分為二,時而交疊為一,他甩了甩頭,想甩掉那些幻想。
“雲兒,你別忙了,過來。”他呼吸有些粗重,心跳加速,這是酒喝多了以後的反應,今夜真的喝過了,很久沒有這種三分清醒,七分醉的感覺。
流雲嗔道:“你看你喝的醉熏熏的,不好好拾掇一下,你怎麼睡啊?明天起來不頭暈才怪。”流雲也不問他為什麼不留在蘅芷苑了?也不數落他冷遇秋蘅姐,更不教訓他雨露要均沾,今天她自己心虛的要死,只盼沒事才好。
他迷離著眼,輕笑道:“真要喝醉了哪裡還有那麼多講究,倒頭就睡了。”
“你還說呢!明日你可是要去早朝的,起不來可別怪我。”素凝端來了熱水,流雲去擰了帕子,遞給太子,邊說道。
龍昊天不接,只迷濛的望著她,笑著:“我要你幫我擦。”
流雲瞪了他一眼,他反而眼一閉,湊了上來,這神情,跟小孩子撒嬌似地,流雲啞然失笑,幫他擦臉,他的五官精緻俊美,沾了水汽,更加魅惑人心。流雲竟有微微的心動,這樣的美男子,是個女人都會喜歡的吧!倘若他不是太子,也許,她會。
“哎呀!想什麼呢?花痴一樣。”流雲鄙視自己,用力摸了摸他的臉。
“喂,你輕點,讓你擦臉又不是讓你扒皮來著。”他不滿道。
“我只會這樣擦啊!”流雲無辜道。
他佯怒:“怎不見你給自己擦臉的時候也這般用力。”
“給自己擦臉,用力的話我會痛啊!而且女人的肌膚本來就比你們男人嬌嫩嘛!”流雲狡辯著,把帕子掛到了銅盆的邊緣,看見素凝抿嘴偷笑。流雲低聲道:“還不快去沏茶來。”
素凝忙退了下去。
“強詞奪理。”龍昊天瞪著她,猛然拉過她,一個翻身將她壓製在身下,他需要找一種方法來證明,她是喜歡他的。
“殿下,不要這樣,呆會兒素凝進來了……”
“進來就進來。”
“不要……”
“你說的哦!呆會兒別求我……”
“誰要求你,你……”
素凝沏了茶來,聽見這聲音忙又悄聲退下,反手把門輕輕關上,脣邊浮起一絲微笑,殿下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