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意外(二)
“殿下,殿下,流雲是臣妾的閨中好友,平日裡隨意慣了,她就是這麼一個人,有些調皮,殿下切莫生氣……”杜秋蘅還以為太子是發怒了要去教訓流雲,急忙為流雲辯解。
龍昊天沒時間解釋,先奪了流雲手中的湯碗,然後站在流雲背後,抱住她的腰,一手握拳頂在她的腹部,往上用力一推,如此重複幾次以後,卡在流雲喉嚨裡的半個肉圓終於吐了出來,流雲大力的喘息,不停的咳嗽。
“快去拿茶水來。”龍昊天急聲吩咐。
大家這才反應過來,剛才流雲是吃丸子噎著了,素凝慌忙去取了茶水。龍昊天接過送到流雲嘴邊:“快喝口水。”一邊撫著她的背脊幫她順氣。
流雲慢慢緩過神來,長這麼大第一次被噎著,這滋味真是比死還難受。
“流雲好些了沒有?”杜秋蘅擔憂著,好好的吃個丸子,居然差點鬧出人命來,剛才真是嚇得她一身冷汗。
流雲喘息著搖頭:“沒……沒事了……”
“看來是本宮來的不是時候,驚了流雲姑娘,害你噎著了。”龍昊天吁了一口氣,玩笑道。
流雲這才恍然,她還沒給太子見禮呢!反倒勞煩太子出手救她,當即跪下:“民女傅流雲見過太子殿下,剛才失禮了,還請太子恕罪。”
“哈哈,起來吧!剛才是個意外,流雲姑娘沒事就好。”太子和顏悅色,目光如濯濯清泉,靜靜流淌。
杜秋蘅本想請太子一道用飯,可現在這麼一鬧,滿桌狼藉,便吩咐道:“把這些酒菜撤了吧!讓膳房趕緊另備一席。”
“是!”婢女們迅速撤了酒菜下去。
“太子妃不必麻煩了,本宮和幾位家臣還有要事商議,這便要走的。”龍昊天淡然而笑:“本宮就不打擾太子妃和故友敘舊了。”說罷,又朝流雲微微頷首,示意你們請便。
杜秋蘅有些失望:“殿下剛狩獵回來,也不休息片刻。”
龍昊天溫柔的看著杜秋蘅,輕道:“本宮過來看太子妃,就當是休息了。”
杜秋蘅聽他蜜語,心中歡喜,因著流雲在場,又覺羞澀,微紅了臉,關切道:“那殿下議事可莫遲了,今兒個乏了,要早些安歇才是。”
龍昊天滿目柔情,憐愛的刮了下秋蘅的鼻尖,表示知道了,方才離去。
太子離去,杜秋蘅是失落,流雲則是懊惱,之前她還一直在想,第一次見太子要如何如何,就算不能給太子留下深刻的印象,起碼也要給太子留下好感,而現在,她卻以最狼狽最不堪的姿態出現在太子面前……完了,太子一定心生厭惡了,哪有那麼貪吃,吃到差點噎死的女人?
這一晚,流雲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先是後悔,再是絞盡腦汁想補救之法,想到後來,腦海裡,只剩下太子那雙清澈明亮的眼,他的眼和謹清王的眼睛都有一種魔力,攝人心魄的魔力。謹清王的眼,彷彿是深不可測的漩渦,會吸引著你墮入無盡的深淵,而太子的眼睛,彷彿是秋日的藍天,一碧如洗,高遠深邃,如果說謹清王給人的感覺就像暗夜的誘惑,處處充滿陷阱,透著危險的氣息,那麼,太子……流雲想了好多詞語都形容不出那種感覺,好似很隨和很容易走近,卻又是最難走近。看來,她必須找個人指點一下,她既然入了局,總得先把局勢了解清楚,才能擺正自己的位置,才不至於淪為一顆任人擺布的棋子。閣老,恩師……您可要快快回來才好。
第二日,流雲早早起來,準備在允許範圍內盡快熟悉這裡環境。
素凝見她要出去,問道:“小姐,不先用早點嗎?”
流雲道:“我還不餓,先出去走走,吃些再吃吧!”
“那奴婢隨小姐去。”素凝道。
流雲擺擺手:“不用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不會走遠的。”
昨晚去見秋蘅姐的時候,素凝已經給她做了個簡單的介紹,她現在住的地方“”差不多位於太子府內院東北角,離秋蘅姐住的“蘅芷苑”有些距離,是個僻靜的院落,想來秋蘅姐是不想引起大家的注意,不管怎麼說,她如今的身份是罪臣之女,確實要低調一點。
聽素凝說,太子的其他妃嬪都住在西苑,一般她們都不會往東邊來,儘管東邊有個美麗的“鏡湖”,但是太子很少來這邊,所以她們也很少會過來,她們出現的地方必定是太子時常經過的地方,能創造美麗的邂逅的地方。所以,這個時候,流雲走在“鏡湖”邊,也不用擔心會遇上什麼麻煩。
晨間的湖面氤氳著一層薄薄的水霧,就像是鏡面上蒙了一層輕薄的紗,湖上沒有種植荷花,乾乾淨淨,只有湖岸植了些柳樹,海棠,合歡等等高低錯落的樹木。難道就因為湖水清澈,湖面清淨,所以才叫鏡湖嗎?
不知不覺,流雲已經沿著湖岸走了一圈,正要回去,卻聽見有琴聲響起,淙淙如流,流雲不覺駐足聆聽,奏的是一曲《流水》,但聞琴聲若一脈清流由遠而近,或濯濯,或滔滔……在這寂靜的清晨,在薄霧繚繞的鏡湖邊,聽著這樣的琴聲,整個人都彷彿化作了一滴清泉,隨之或潺潺,或奔騰……
是誰有這般高超的琴技,這般空靈的心境,奏出這樣美妙的琴音?流雲不禁好奇的尋聲而去。
穿過一片合歡林,只見園中有一座亭子,亭上有一人,披散著長髮,一襲白衣,背朝著流雲這個方向,專注撫琴。
古人不論男女皆留長髮,這真是一個弊端,往往長髮披散開來,從背後看,雌雄莫辨。
流雲慢慢走了過去,生怕驚動了他,上輩子她學過鋼琴,也彈過古箏,所以這輩子她並未花多大心思在音律上,也極少彈奏,所以,連爹和娘都以為她在這方面沒什麼天賦。一個人的天賦展露得太多,不一定是件好事,流雲一直告誡自己要低調。
可眼前這個人,激起了流雲想要彈奏的慾望,想要和他合奏一曲的慾望。
當最後一個琴音落下,餘音尤迴盪耳畔,那人語聲淡淡,似乎有些不悅道:“本宮不是說了,本宮在彈奏的時候任何人不許干擾。”
呃?本宮?流雲第一反應就是腳底抹油開溜,好死不死,竟然觸犯了太子殿下的禁忌。她會不會太背了,昨天剛剛在太子面前出醜。
“站住。”龍昊天冷冷道轉過身來,今天彈奏的心情都被這個人破壞了,居然不下跪告罪,還想逃跑?
流雲頭皮一陣發麻,暗呼慘了慘了,卻不敢再向前一步,乖乖站住,緩緩轉身,跪下告罪道:“太子殿下,民女不是有意要冒犯太子殿下,民女是在鏡湖邊散步,聽到如此美妙的琴音就被吸引了,民女實在不知道是太子殿下在彈奏,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彈琴時有不得驚擾的禁令,不管怎樣,都是民女的錯,還請太子殿下原諒。”
又是她……龍昊天雙眉輕挑,難怪,不然府裡的人,即便是太子妃,高公公也不敢來驚擾他的。
“是你,傅流雲……”他明知故問。
流雲汗顏:“正是民女。”
“算了,你起來吧!下不為例。”
他的語聲清冷,就像這秋日的早晨微涼的空氣,寒意慢慢的滲入肌膚,等你發現冷的時候,說不定就已經感冒了,跟昨晚和煦如風的他判若兩人。是了,琢磨不定,他就是一個讓你看不透,猜不透的人,謹清王,她是一眼就將他歸類為壞人,而他,你沒有辦法給他下定義。
流雲這才諾諾起身,尷尬的站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想說些什麼,又懊惱的發現根本就無話可說。
“上來吧!給本宮倒杯茶。”他的語氣緩和了下來。
流雲猶豫了一下走上涼亭,看見亭中的白玉石桌上放著一套茶具,一個小火爐上煮著一壺茶。他想得還真周到,在這裡彈琴還把茶具都搬來。
流雲為他沏了一杯,一看茶色一聞茶香,脫口道:“這是上好的龍井。”
他抬眼看她:“給你自己也斟一杯。”
既然他開口,那她就沒必要扭捏作態,流雲給自己也沏了一杯。
流雲見他端了茶先放在鼻間聞香,再淺嘗一口,然後再喝,看來是一個懂得品茶之人。這讓她想起蕭光啟,那個放棄高官,隱居山裡,卷褲腿,扛鋤頭,精心專研茶道的茶山老人。
“你懂音律?”他問。
流雲搖搖頭:“不懂,只是覺得殿下彈奏得很好聽。”
龍昊天眯起眼看她,她是真老實還是假謙虛?換做平常女子,都千方百計想要在他面前一展才藝,以求得他的青睞,她卻說她不懂。
“小心喝茶,別嗆了。”他看她端起茶杯就要一飲而盡,好心提醒了一句,昨天她剛吃丸子噎著了。
他不提還好,一提,流雲真的就很不幸的嗆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