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吐露實情
「下一個,誰來?」
木雲娘又掏出一柄小刀,銀亮銀亮的刀身十分尖細,刃口帶著血槽。
佟太太嗚嗚叫著往外掙,拼命想上前保護女兒。
祝氏道:「你急什麼,總有輪到你的時候。」伸腳踢了踢佟秋水,「你是現在說,還是等我們料理了你母親再說?」
「……不許……不許動她!」
佟秋水全身癱軟在冰涼的地上,卻極力往起掙扎,十分焦急。
「看來還算有點可取之處。」祝氏揮手叫來兩個內侍,讓他們把佟秋水拖到別的屋子去。
繼而轉向佟秋雁,「過來。」
佟秋雁身子一震,瑟縮著往後退,卻被內侍一把拎出了裡間,放到佟秋水剛剛躺過的地方。
祝氏扯出她嘴裡塞的髒帕子,「現在輪到你交待了。」
佟秋雁抱著雙臂縮成一團,帶著哭腔尖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啊!你們要我交待什麼!你們這群……」
啪!
木雲娘上前結結實實扇了她一個耳光。
佟秋雁被扇得在地上滾了一滾,貼到牆角才停住。木雲娘追上去一腳踩在她胸口,將手中的小刀貼在她臉上。
「這樣的刀見過麼?為什麼不是扁扁一片,卻有兩道凹痕?因為一刀扎下去,不必拔出,你的血就會順著凹痕噴濺出來,百試不爽。要嘗嘗嗎?」
祝氏接口道:「木妹子今天話有些多,快趕上我了。跟她費什麼口舌,問一次不說,扎一刀,再不說,再一刀,事不過三,如果還是不說——少不得要送她上路。」
「你們……要屈打成招?!」
祝氏目光冷冷迫著佟秋雁,「我哪有那個閒工夫打你!佟姨娘,你不說,自有你妹妹說。若是她先說了,你的性命我就收下了。早些交了差事我也好安眠去。」
佟秋雁臉色慘白。
佟太太在裡間一直不停地掙扎著,嗚咽著,頭髮衣服亂七八糟,哪裡還像官太太的樣子。
木雲娘將刀刃按在佟秋雁臉上,加了些力,立刻引得她尖聲喊叫起來。
「姨娘,最後一次機會。」
刀尖扎入皮肉,滲出兩滴血珠兒。
「不要!不要!」佟秋雁身子僵硬得一動也不敢動,驚恐盯著木雲娘尖叫,「別傷我的臉!別!我說,我什麼都說!」
「說吧。半句不實,我就切下去。」
木雲娘的刀刃沒有拿開,繼續按在她臉上。佟秋雁拼命往牆上貼,結結巴巴往出吐字,「別切,別切,我這就說……我……我從哪開始說……」
緊張得神智都不大清楚了。
祝氏冷冷一哂。這時候還顧著自己容貌,也真是心智迥異。
「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不許遲疑。」木雲娘道。
「好!」佟秋雁答得異常爽快。
「園子裡的砒石是誰埋的?」
「是秋水!不是我!」
「從什麼時候開始埋的,埋了多久?」
「夏天……不,春天?記不清了,很久很久……」
木雲娘手上用力。
「真得記不清了!真的!信我啊!她前前後後埋了好幾個月,因為身邊總有人看著,不好下手。」
「她想毒害誰?」
「毒……」佟秋雁目光閃爍,木雲娘皺了皺眉,嚇得她立刻吐口,「毒藍妃!秋水恨她,要毒死她,後來聽說她懷了王爺的孩子……就,就加了量……」
祝氏恨聲插言:「你們也想毒害王爺。」
「沒有!我從來沒害過人,更不敢害王爺,那是要殺頭的大罪!我沒有!是秋水一意孤行不聽我勸,是她做的!」
「園子裡花木果蔬都沾了毒,滿府人都在吃用,你還說不敢害王爺?」
佟秋雁淚水決堤,「真的沒有……我什麼都沒做,我被禁足在小跨院裡,一步都出不來,怎麼會做這種事?是秋水,她私下裡做了很久,我漸漸察覺不對叮問她,她才說出來,並且以死相逼不許我告訴別人。她是我妹妹,我捨不得她出事,況且當時已經埋下許多了,大家都吃了毒物,罪過已成,我聲張出來怕連累全家受罪……就再三告訴她不要再做了,找機會悄悄把埋下的東西挖出來丟掉,把事情掩蓋過去,反正……反正時日尚淺,應該也不會造成太大傷害。可誰知道……她嘴上答應著我,私下裡還在繼續,等我再次發覺的時候已經是被遣出府之後了。當時藍妃懷胎日久,用了那麼多園子裡的東西,就是立刻告訴她也於事無補,我急得幾天幾夜睡不好覺,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暗中問了許多大夫該怎麼解毒,可是一時還沒有問到……而且王府裡又根本不可能讓我進門,就算問到了也無法告知藍妃怎麼解毒……一來二去就……就拖到了現在……怎麼樣?藍妃她沒事吧?剛才看她氣色還好,是不是沒受毒物的影響?」
說到這裡她突然喜極而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會沒事的!謝天謝地太好了!那種石頭埋在土裡,沒個三五年應該不會影響到花木,現在你們發現了,想必都已經把園子清理過了對不對?阿彌陀佛,總算沒有釀成大錯!」
接著又哀哀懇求。身子不敢動,怕臉被劃傷,眼睛裡卻滿是歉疚和殷切,「祝姑娘、木姑娘,你們都是好人,求求你們念在咱們曾經同住一個院子的情分,替我在藍妃跟前說說情好不好?還有我妹妹,她……她只是性格偏執,一時想岔了走上歧路,言語上不饒人,可她心底並不壞。求你們留她一條命行不行,從此以後我帶著她做姑子去,每日吃齋念佛給藍妃和王爺祈福,對,還有他們的孩子!我一定教她痛改前非,後半生全都做善事贖清罪孽!」
佟太太在裡屋都聽呆了,早已忘了掙扎,雙目睜得圓圓的,難以置信地看著女兒。
木雲娘嫌惡地轉頭:「祝姐姐,我不想聽她廢話了。」
佟秋雁聞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木雲娘一錯手就會要她的命。
祝氏盯著佟秋雁上下打量幾遍,最終輕輕笑了一聲,「原來佟姨娘口齒這般伶俐。只是不知道你妹妹交待的和你一不一樣,萬一要是有出入……我該信誰?」
佟秋雁面色掙扎,沒有立刻接話。
祝氏又道:「藍主子最近越發心慈,為了給腹中孩兒積福,連路上碰見個螞蟻都要繞開走。你們犯下這種大罪,不死個人抵罪是不行了,真要饒了你們去,滿府上下吃了園中瓜果的人可要心懷不滿,難以服眾。可看她方才的意思,似乎有網開一面的可能,只要將主謀拎出來治罪,你們母女三人也許不必全都伏誅。不過你們家那位官老爺鐵定要官位不保是真的。現下情況就是這般,佟姨娘自己忖量著吧,或者繼續隱瞞實情,或者一五一十仔細交待,如果你老實,或者被免罪的那個興許是你。誰知道呢。」
十分明顯的威脅加利誘,明顯得就算是傻子也能聽出來背後的意思。
有可能是虛假套話的手段,事後仍會三人一起死嗎?
當然非常可能。
而且是九成以上的可能。
但是關鍵就在於可能還有一線希望。
到底該怎樣對待這一點點很可能虛無縹緲的希望?
木雲娘收了刀站到一旁,佟秋雁卻依然保持著先前的姿勢,身體緊緊貼在沾滿灰塵的牆上,臉上每一塊肉都在不受控制的痙攣。
不知是害怕,還是拿不定主意。
祝氏吩咐:「你去看看那邊如何了?咱們可沒有時間這樣耗著。藍主子那邊還等著底下交差呢。」
木雲娘應聲而去。
佟秋雁目光閃了一下,顯然非常緊張。
佟太太突然又開始激烈掙扎,喉嚨裡嗚嗚咽咽不停。「您有話想說?」祝氏讓內侍給她扯了嘴裡帕子。
「是我!是我教給她們做的,是我為了我家老爺的官位,逼女兒早點鏟除藍氏爭寵,好讓王爺扶她們爹爹一把。她們是被我逼的,根本不關她們的事!」
佟太太乍離束縛就一下子沖到了祝氏腳下,抱著她的腿叫嚷,「放她們走吧,都是我的錯,我去見藍妃認罪!」
「母親……」
佟秋雁在最初的驚訝過後,輕輕叫了一聲。
祝氏看向她,等了許久,見她不說話,就問,「是這樣嗎?」
「是這樣的!是這樣的!」佟太太急著接口。
佟秋雁怔怔眨了兩下眼睛,沒做聲。
祝氏道:「就算是當娘的指使,府裡也得有一個人動手才能做成。這個動手的是誰?佟姨娘一直禁足在跨院之內,想來,主謀是你母親,動手是你妹妹,對吧?」
「不!」佟秋雁下意識驚呼。
「那是什麼?」祝氏追問。
「是……是秋水,和我母親沒關係,母親全不知情!」佟秋雁虛弱貼在牆上,彷彿想找點依靠,「我……我方才都說了,是她做的。我勸她,她不聽……」
房門應聲而開,半夜的冷風隨之卷進,木雲娘押著佟秋水站在門口。
佟秋雁一驚。
佟秋水面如白紙,緊緊抿著嘴,目不轉睛盯住姐姐。
「秋水……」佟秋雁嘴唇煽動了兩下,身子微微發抖,在妹妹的逼視之下,神情一點點變得堅定起來,「你……你不該做錯事,連累母親……」
佟太太大叫:「不!不是她!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是我買通府裡下人做的,和她們誰都沒關係!秋雁你不要胡亂說話,絕對不能被屈打成招啊!」
佟秋水慢慢閉上眼睛。
「母親,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