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秋水來訪
也難怪她想不到,前世她可從來不在這些庶務上留心一星半點兒,所謂的兩世為人,重生到現在也才過了一年多的時間,這一年來她清理內宅打壓東府耗費心力,後來又跟著藍澤來京裡面對各種煩雜的事情,哪會想到經營自己的產業呢。若不是近日銀錢漸少,若不是寒芳一句話提醒,她恐怕還要對著府中帳目犯愁。
轉瞬間如瑾就做了決定,不管以後怎樣,現在都要弄出點賺錢的營生,無論什麼時候、什麼境地,手中有銀子才能有底氣。
在京裡經營,弄好了的話,不僅能解了藍家內宅的捉襟見肘,以後她在王府裡也不會完全仰人鼻息。
太陽明晃晃的掛在庭前,如瑾眼中流轉著漂亮的神采,唇角也不由自主翹了起來,看得碧桃等人一陣發愣。
不過高興歸高興,如瑾卻也沒忘了藍澤為那兩個鋪子的虧空跑京城的事。京都居,大不易,在京城辦產業比過日子更不容易。
賺頭是有,但風險也大,貴人聚集的地界門道多著呢。
晚上就寢時,秦氏和小女兒在隔壁都睡著了,如瑾卻沒睡,熄燈之後和值夜的丫鬟小聲商議。
「若是我想置辦些產業,最開始先從什麼地方入手好呢?」
對於庶務如瑾不太在行,管著內宅的帳目還可以,宅子外的事她就不精通了。秦氏也是沒有經驗的,當年出嫁到侯府時家中只陪送了兩個貧瘠的田莊,經營不經營都是沒什麼產出,她幼年失母,跟著太學裡教書的父親哪裡能學到管理產業的本事,現在管家的些微手段還是一年年在侯府裡磨出來的,連帶著也沒教給女兒如瑾什麼。所以如瑾驟然興起了辦產業的念頭,除了跟丫鬟念叨念叨,也不知去跟誰討主意。
今夜值夜的丫鬟是吉祥,自從定了是陪嫁,她便從香雪樓不起眼的角落裡走了出來,時時在如瑾身邊服侍,天氣熱了,如瑾晚上睡床,她值夜就睡旁邊的小涼榻。這晚服侍了如瑾躺下後她剛把自己鋪蓋打開,突然聽到置辦產業的話,頓時愣住。
不過轉念一想,她似乎有些明白,「姑娘是擔心陪嫁不夠,日後在王府度日艱難嗎?」
如瑾道:「也不全為這個,總之我想來想去,手裡有錢才不慌。你以前跟著祖母,接觸這些應該比我多,你說我是不是該先在京裡開個鋪子做買賣?置辦房產田莊的話,收益太慢,我想半年內就有成效。」
吉祥對如瑾和她商量這種事感到很欣喜,她自知雖是陪嫁丫鬟,但遠比不上碧桃青蘋等人和如瑾情分深,論起親疏甚至還不及寒芳蔻兒這等小丫鬟,或許連冬雪也比不上,所以這幾日雖然站在了明處服侍,可處處謹慎,絕不擺大丫鬟的款。
而如瑾肯和她商量產業,就是拿她當自己人了,因此她感激歡喜之餘就不去考慮如瑾的想法是否現實,而是認真的出主意。
「奴婢覺得姑娘想的對,若是買房產,要想立時有產出的話就要租出去賺租金,但靠租金多少年才能收回買房的銀子可說不準。田莊也是一樣,咱們青州那樣的地方,周圍的好莊子都被人分割沒了,何況是京城呢,不但好莊子不容易找,找到了經營起來也不易,當做長久的產業還可以,想半年內有成效不大可能。」
如瑾也是這麼想的,聽了吉祥的話,更堅定了在街上開鋪子的念頭。
貴門看不起商戶,覺得做買賣是低等事,可哪家夫人太太們手底下不捏著幾個商鋪賺銀子?若沒鋪子,那一定是置辦不起或者種種束縛讓她不能辦,可不是不想辦。
所以如瑾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開鋪子的想法有失身份,什麼侯門小姐、王府側妃,若是手裡沒銀子處處受人掣肘,身份再高也是虛的。
「不過,開什麼鋪子好呢,姑娘想好了沒有?」吉祥仔細的盤算,「咱們侯府在京裡的兩個鋪子,一個是生藥,一個是皮毛,都是從青州府收了貨物往京裡運,連帶著賣些西北特產,經營了十幾年也沒有大賺的時候,侯爺接手這一二年越發虧空起來,姑娘若是想繼續做這兩樣生意,恐怕先要費心去探探兩個鋪子的底,看看到底虧損在哪裡,開新鋪子的時候才好避免。」
如瑾頓時覺得讓吉祥當陪嫁的決定做對了。
原本看她這半年情緒不好,完全失了以前在南山居當大丫鬟的氣度,還怕她進了王府之後難以適應,沒想到才幾日工夫她已經恢復了,盤算起事情來,頭腦一如從前。
「我不想做生藥和皮毛生意,這是我自己的產業,不跟府裡牽扯。」如瑾想的明白。若是還從青州倒運東西過來,固然可以藉鑒以往的經驗,但貨源會和藍家重疊,遇到事情摻雜不清很麻煩。京中匯聚天下商賈,做什麼買賣的沒有,她何必盯著青州一個地方打轉。
「明日我去街上轉一轉,看做什麼好。」既然定了主意,如瑾打算立時動手,一天也不耽擱。眼看著還有半月就要出嫁了,最好能趕在進王府之前弄出些頭緒來,不然長平王府裡情勢不知如何,初進之時她不知道能否隨心做事。想賺銀子,快一點沒錯。
不過事情從來都是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總會遇到阻礙。
比如次日她想早些上街,在街上好好轉一轉,卻沒能早出去。用完早飯陪著母親和妹妹消磨了一會時光,以給王府中人挑選見面禮的理由徵得藍澤同意後,下人們已經備好了馬車,如瑾剛要換衣服出去,宮裡卻來了傳話的。
如瑾含著極淡極淡的微笑聽那內侍說完來意,客客氣氣把人交給藍澤接待去了。一個傳話的小青衣,藍澤願意留著人家吃茶便吃,如瑾可不想浪費丁點兒時間。
這次傳話不為別事,就是眼看著出嫁進王府的日子快到了,宮中要派教引嬤嬤來教導如瑾皇家規矩,明日就進府,今日先通知藍家收拾房間給嬤嬤授課用。
其實這教引嬤嬤早就該來了,大約是宮裡頭忙著安頓新一屆秀女,或者忙著給太子的良娣、永安王的側妃籌辦事宜,如瑾這邊就耽擱了一些日子。
這種怠慢如瑾並不在意,反而因為教引嬤嬤的晚來暗暗慶幸。她知道長平王並不是得勢的皇子,正妃因為出自皇后娘家可能還受重視些,她這個側妃被怠慢是理所當然,而且宮裡那幫人為了討好皇后故意輕慢她也說不定。
總之,她不理這些事就是了。
等那傳話的走了,如瑾要出去,又來了佟秋水。
自從如瑾要進長平王府的消息傳出去,佟秋水來藍府的次數多了些。這次來,她帶了一幅新畫的團扇,素絹之上一輪明月,一彎曲水,蟲草點綴的恰當得宜。
如瑾見了,立時笑道:「姐姐畫工越發長進了。」
佟秋水坐下來閒聊了一會,歉然道:「知道你這些日子必定很忙,可我在姨母家實在住不慣,總想出來透透氣,又沒好地方可去,只好總來打擾你。」
「姐姐說這話豈不生分。你和我什麼交情,何談打擾。」
佟秋水笑笑,盯著手裡的杯盞看新茶碧梗在水中起伏,然後又抬頭說起最近看的書。
如瑾心裡暗暗歎氣。自從佟秋雁離了家,佟秋水自責日深,以往的爽利直率性子漸漸不見了,再也沒有口無遮攔的時候,對著摯友也屢屢欲言又止。
其實她頻繁來拜訪,今日下棋,明日談書,如瑾又何嘗不明白她的心思。
她是心心念念惦記著長平王府裡佟秋雁的狀況的,要親自獻身的念頭被壓制之後,聽聞如瑾要去做側妃,哪會不想讓如瑾進府後照看姐姐的?可她深知朋友的脾氣,知道如瑾未必想做這個側妃,而且正側有別,上頭是皇后的侄女,如瑾在王府能不能說上話還未可知,她又怎好直言相求。
如瑾將她的躊躇看得清楚,眼看著自己出嫁之日將近,宮裡若來了教引嬤嬤兩人見面或許不方便,便趁著這次將話挑明了。
「秋水姐,等我進了王府,秋雁姐姐就是唯一的熟人了,我們兩人相伴度日,總好過一個人孤零零的在深宅裡住著。她進府比我早,許多事還要靠她幫襯我。」
佟秋水立刻紅了眼圈。
兩人相交日久,如瑾知道她的心思,她又何嘗不明白如瑾的念頭。
明明是表明要照顧佟秋雁的態度,卻為了怕她內疚,故意說成是要靠佟秋雁相幫。
「妹妹,謝謝你。」
「謝什麼。對了,你會在表姨家住多久,也不知我們日後能不能常常見面。」如瑾岔開了話題。
佟秋水眨了幾下眼睛將淚水逼回去,「不知道呢,表姨想留著母親作伴,母親也想多住些日子,兩個人閒聊時連冬至該怎麼過都商量好了,可畢竟是親戚家諸多不便,也不知能不能待到冬天。」
「能住到冬至最好了,冬天行路不便,越發可以等明年開春再走。」
「你倒替我們打算好了。」
「怎麼,留在京裡常和我見面不好麼?」
兩人閒聊著,氣氛漸漸歡快起來。如瑾惦記著上街看生意的事,便邀了佟秋水一起去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