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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深宮嫡女》第177章
177姐妹情深

  這並不是一個好話題,如瑾還記得當初她私自出府去找他,在客棧門口遇到滋事的人。她沒有細問,但能猜出那人一定曾和他有很深的淵源,似是他的親人。凌慎之在京城也許有不太開心的過往罷,如瑾連忙轉移了話題,問起他要在京中停留多久,以後在哪裡落腳之類的。

  凌慎之不疾不徐地回答著,兩個人隔著車子,在人煙稀少的街道上交談。天氣晴好,碧空高遠而澄澈,凌慎之一身青衫被暖陽鍍上柔和的光芒,在如瑾所乘的平頭馬車上投下靜謐的身影。

  有貪玩的小孩子在長街上放鞭炮,劈劈啪啪的脆響,夾著稚童清脆歡快的笑聲,成了這一刻喜慶而溫暖的襯景。因是新年,如瑾難得穿了一件淺緋色的杭綢短褙,袖口是玫霞繡茜桃葉的花紋,細密而柔軟。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捻著袖子,撫過一片片鮮活桃葉,耳中聽著凌慎之溫和的聲音,恍惚間覺得似是春來早。

  因有對如瑾言聽計從的崔吉帶人跟車,其餘婆子僕役們便都不敢吱聲,有的人覺得自家姑娘和外男這樣在街上長時間的說話不妥當,但也只能心裡想想,誰也不敢說出來。於是車裡車外兩個人,便事無巨細地閒閒聊下去,直到佟秋水派來的人前來知會相見地點。

  「不耽擱藍小姐了,凌某告辭。」凌慎之朝車子含笑點頭,側退到一邊。

  如瑾隔了車簾與他道別,叮囑他好好將養身子,這才讓佟家下人前頭帶路,命車夫啟程。自始至終,兩個人俱都守禮未曾相見。

  藍家的馬車轆轆走遠,凌慎之站在原地目送車子遠去,直到拐過街角不見蹤影。他的衣角飄在微風裡,似婆娑舞動的竹葉。

  「姑娘您別擔心,剛才奴婢看見凌先生的樣子了,他站得筆直,想來背上的傷已經不那麼疼了吧。」碧桃一邊將車中小暖爐的炭火換到如瑾手爐裡,一邊回想剛才的情形。

  「站得直與不直,和疼不疼可沒有必然的關係。」如瑾輕聲說了一句,想起潘芩鬧事的當夜,那時候凌慎之乍受重傷,仍在晨月之下站得筆直。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她的腦海裡突然出現這樣一句話。

  雖然活了兩世,可她的前世接觸的人那樣少,除了侯府就是深宮,從未見過凌慎之這樣的男子,乾淨得像是清秋月下的山間泉池,卻並無涼意,反有陽光的溫度。通透、謙和,還有捨身救人的勇敢。

  他是很好的人。

  毫無徵兆的,如瑾忽然想起宮裡那位至尊。那個大燕朝最尊貴的男人,臉上總是掛著冰冷的死板的神色,很少有笑容,不像凌慎之,總是溫和地帶著笑意。

  「怎麼想起他來!」如瑾暗暗感到晦氣,垂下了眼睛。

  她怎麼能將那個人和凌先生比較,真是辱沒了凌先生。昏頭了!如瑾罵了自己一句。

  *     *     *     *     *     

  馬車在一家茶樓門口停住,前來引路的僕役躬道:「藍三小姐請,我家姑娘在二樓『荷露』間等您。」

  如瑾下了車,早有茶樓伙計上前迎接,恭謹有禮的上樓帶路。一路上去,如瑾發現這家茶樓布置頗為雅致,一樓大堂內來回走動的伙計們也都規規矩矩,幾撥零散的客人衣著光鮮言行有度,沒有高聲大氣談笑的。堂中有唱曲的女子低聲婉轉,總的來說,樓上樓下都不喧鬧,是個會客的好地方。

  「正月裡開張的店家少,難為佟姐姐找了這麼一處雅地。」一進荷露間的門,如瑾便朝憑窗而立的佟秋水笑言。

  小小巧巧的隔間,方桌圓椅,粉彩竹枝半山雨的茶具清雅大方,未曾見得裡頭茶色,已有清香襲來。牆邊小高几的美人瓶中供著兩枝緋紅新梅,梅枝旁邊,正是背對著門口的佟秋水。

  「瑾妹妹來了。」佟秋水聲音低沉,語調不似往常,十分失禮地沒有回頭來迎。

  如瑾略微一愣,想起進屋時她貼的丫鬟和婆子都站在屋外伺候,遂輕輕揮手,讓碧桃退出去了。噠的一聲,隔間的門扇輕輕合上,屋中只剩下姐妹兩人。

  「姐姐。」如瑾走到窗前站在佟秋水邊,看見她垂在臉上的淚。

  佟秋水回頭看了看,見屋裡沒了旁人,已經收住的眼淚又斷續淌下來,擦也擦不乾。

  如瑾心中滿是驚訝,卻什麼都沒問,只近前拉了她坐到椅子上,將帕子遞給她。佟秋水自己的帕子已經濕了,接過如瑾的蒙在臉上,只是默默流淚,一聲嗚咽都不發出來。

  如瑾關切地看著她,只等她自己哭夠了再說話。她突然出現在京裡已經很是奇怪了,現在才年初三,她不陪著母親和親戚在家過年,反而躲在外頭茶樓裡遣退了婢女獨自流淚,這更是讓人猜不透緣由。到底出了什麼事呢?

  如瑾任由她哭泣發洩,靜靜等她自己開口。

  佟秋水足足哭了有一盞茶的時間,兩隻眼睛紅腫得像是核桃,這才漸漸收了淚,慢慢平靜下來。如瑾給她倒了一杯茶,她捧在手裡一口一口的喝,直到全都喝完,方抬頭看著如瑾。

  「是佟太太的病?」如瑾輕聲試探了一句。適才在胡同口聽金媽媽說佟太太來京就病,到最近才好,如果不是托辭的話,難道病得不輕?

  佟秋水似是自嘲的笑了一下,緩緩搖頭,「我不是為母親哭,其實,她本就沒有生病,那不過是金媽媽跟你解釋的藉口罷了。」

  如瑾早就隱約料到是如此,佟秋水說話向來不喜拐彎抹角,單獨相處的時候,一下就戳穿了。

  既然佟太太沒有生病,為什麼她們到京這麼久,佟秋水都沒有和如瑾知會一聲呢?藍家被賜住晉王舊宅的事稍微打聽就能得知,不可能是因為找不到。「你遇到了什麼事?」如瑾徑直相問。

  佟秋水又有淚意翻上來,強自忍了忍才壓下去,張口幾次,卻沒說出來。

  如瑾沒有追問,也沒有勸她傾吐,說與不說都任憑她自己決定了。看這樣子,該是很難啟齒的事,雖然如瑾很想幫她,但更尊重她的心情和態度。如瑾深切的知道,有些苦即便是面對至親至近的人也無法言說的,只能默默埋在心裡。

  「瑾妹妹……」過了半晌,佟秋水終於還是開口了,「我姐姐她……她在王府過得不好。」

  果然是因為佟秋雁?如瑾已經有了隱約的揣測。前世時她從未聽說佟家進京探親的事,這一世卻發生了,除了佟秋雁這個變故,還能因為什麼呢?

  佟秋雁跟了長平王。想起這三個字,如瑾感到心中很別扭。曾和那人相處的時光,曾聽他親口說出的話,所有都在腦海中飛快閃了一遍,眼前卻是佟秋水紅腫含淚的眼睛。

  如瑾深深蹙眉:「秋雁姐怎麼了?」

  「姐姐她……沒名沒分,很艱難。聽說,長平王府裡有許多像她一樣的人。」佟秋水低了頭,沒有深說,如瑾卻聽懂了。

  父親藍澤邊只有三個小妾和幾個侍婢,藍家內宅還那樣烏煙瘴氣的,何況是傳聞中美婢眾多的長平王府,佟秋雁一個小城太守的女兒,在王府裡能有什麼地位,過得艱難可想而知……

  這一個念頭閃過,如瑾突然就想起那人漏夜潛入香雪樓的事。他矯健的手,隱忍而凌厲的棋風,還有寒星一樣的眼睛,齊齊撞到她眼前來。

  一瞬間如瑾有些恍惚。

  那個頻繁和她接觸的王爺,是害得佟秋雁艱辛、害得佟秋水落淚的人。他在她跟前表現出的樣子,與傳聞中的長平王毫無相似處,可佟秋雁活生生的例子卻又讓他與傳聞相符。

  這樣的差別……

  如瑾臉色沉沉的,緊緊抿著嘴,半晌沒說話。佟秋水卻誤會了,驚覺自己失言:「瑾妹妹你是不是還在自責,覺得是你害了姐姐?你千萬不要這樣想,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一時傷心,若是真怪你,我怎麼還會和你相見,也不跟你說這些了。」

  如瑾抬眸看見好友一臉急切,忙解釋,「不,我是在想……」在想什麼卻不好與她說了。

  佟秋水以為如瑾仍在內疚,脫口便說出來方才一直躊躇未言的事:「我私下和你說這些不為別的,只為我心裡憋得難受,和母親說沒有用,只會讓她更傷心。在京裡這些日子我實在是憋壞了。我沒怪你,我怪的一直是我自己,所以我才要進王府去……」

  「什麼?你說什麼?」如瑾愕然。

  佟秋水也是一愣,似是沒想到自己這麼痛快就說了出來,轉而露出決然的神色,「算了,既然說了便都說出來罷,約你在這裡,本來也是想傾吐給你聽,一時羞於出口罷了。」

  如瑾震驚得失了鎮定,握了她的手追問原因。佟秋水轉開臉不與如瑾對視,只道,「長平王原本要的就是我,姐姐替了我,卻落得艱難辛苦。我沒有別的路可走,唯有從了王爺,換姐姐一世平安。」她很輕很輕的笑了一下,眼裡又落下淚來,「是我以前太沒有擔當,如果當時我便這樣做,哪會牽扯姐姐進來,害了她。」

  如瑾的眼睛漸漸睜大,到底發生了什麼,竟讓佟秋水有了這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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