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澈影珍貴

　今年夏季，大鄴比往年更熱一些。延熙帝已經帶著眾妃嬪到京郊的園子避暑，君離淵帶著莫清歌出去遊玩，估計要等暑熱過了，才會回京。君離玹和淩麒央帶著兩個孩子，加上淩爹爹和孤曜，一起去了孤曜在山中的藥爐，山裡相對會涼快些，也能讓孩子舒服一些。

　君離澈和小影還沒想好避暑的地方，又不方便跟著延熙帝，所以仍留在府中。兩人成親已有幾個月，小影雖然一躍成了崇親王妃，但生活依舊很平靜。交好的也依舊只有淩麒央和莫清歌。他也不願參加其他王侯的宴請，有時推不過去，也最多是送份禮物罷了，連露面都很少。

　對於他的低調，延熙帝是很滿意的，皇家因為身份貴重，所以更容易引起百姓的注意。小影這樣不驕不躁，就算參加宮宴，也穿著得體，不會過份奢華。如此內斂，也讓我延熙帝覺得當被選了這個兒卿是非常正確的決定。

　書房裡放著一大瓷缸的冰，小影坐在書桌前，看著一本史書。也許是從小習武，接受過嚴苛訓練的關係，小影看書做事都喜歡坐得很直，似這樣能使他的精神更集中。若是讓他躺在軟榻上，或者靠的床上，看書就會變得有些困難，最多看兩三頁，他就要找把椅子，重新坐好，再讀者。要麼就乾脆不讀了，明日再說。

　瓷缸中的冰已經化了三分之一，關著門窗，隔絕了外面的炎日和熱溫的書房相對涼一些，但離涼快還差得遠。君離澈特地讓人趕出來的薄衣也派上了用場，讓小影在這個夏季裡，不至於太難熬。

　小影正看向入神，君離澈手執摺扇，推門走了進來。小影抬眼看向他，隨後放下書，淺笑道：“熱了吧？溫陌剛送來冰過的梅子湯，你也來喝點吧。”

　雖然說梅子湯多是女子愛食的東西，但在這樣的炎日裡，能降暑就算好的了。

　“嗯。”君離澈關上門，隔絕外面的熱氣，在冰的作用下，從屋外進來，會覺得格外涼快。

　小影走到小桌前，給君離澈倒了一杯還很涼的梅子湯，遞到他手裡，問道：“皇娘沒有染上暑氣吧？園子裡涼快嗎？”

　君離澈端著涼涼的梅子湯，幾口喝盡，隨後快慰地發出一聲歎息，沒有什麼比這時候喝一碗冰鎮的東西更舒服的了。

　放下碗，君離澈拉著小影坐下，才回道：“有醫聖給的去暑的方子，皇娘那邊都好。就是女子不適宜放太多冰的東西，所以也不算太涼快。不過肯定比在宮裡好些，園子裡樹多，倒也能遮出一些陰涼。”皇上、皇后去園子住後，即使比住宮裡遠一些，君離澈也沒有落下前去請安。尤其現在君離淵和君離玹都不在京中，盡孝的事只能他擔起來了。

　“那就好。”小影點點頭。孤曜給的去暑的茶方他也有，不過這茶里加了幾味清熱的中藥，雖然味道不錯，但若是冰了，就會有很重的藥味，只適合晾涼了引用。所以小影也會換一些梅子湯或者蓮葉茶，這兩樣冰一下味道也是格外的好。

　又倒了一碗梅子湯，這回君離澈倒不急了，邊喝邊道：“現在他們都出去避暑了，你有沒有好地方，我們也去吧。”

　小影看著他，不解的問道：“早朝怎麼辦？”雖然延熙帝去避暑了，但早朝並沒有免，只是改成了三日一次。

　“你想不想去吧？”君離澈笑著問道。

　小影想了想，最後還是點了頭。他不願騙君離澈，哪怕只是這種小事。

　君離澈笑著捏了捏他的耳垂，說道：“因為最近實在太熱了，父皇下令，不是特別緊急的事，可以緩辦。以免快馬加鞭，人馬中暑，損失人力。早朝也推到五日一次，想來沒什麼重要的事，父皇也不會找我。若真有重要的事，三哥和離玹也別想逍遙了。到時候我在告一次假，咱們在外面玩個十天，想來這炎熱也會退一些。”

　“你告假，父皇知道會生氣的。”小影有些擔心。

　君離澈搖搖頭，早有準備地說道：“不會的。如今國泰民安，父皇要見我總在他眼前晃，才要頭疼了。況且，三哥今早來信，說發現了幾壇冰酒。這酒很有趣，只要把杯子放到冰上冰半個時辰，再把這酒倒到杯子裡，酒立刻就會變成冰渣。就算不這樣，只喝那酒，酒也是冰涼的，完全沒有受到炎夏的影響。”

　小影還有是些不解，這酒和他告假有什麼關係？

　“三哥還要帶清歌去二歌領地看看，所以讓我派人去把酒運回來。”君離澈胸有成竹地說道：“到時候我就說去取酒了，過些日子才能回來。畢竟是獻給父皇的東西，我說親自去，倒也不過分。三哥在那邊留了可信的暗衛，到時候讓人護送回來，也不怕出問題。我們就趁這個時間，去避暑。”

　小影想了想，還是有些擔心。

　君離澈安撫道：“三哥沒讓我親自去，就說明他已經安排周全，斷然不會有問題。加上府裡的侍衛都是親衛，自然信得過。不會有問題的，等他們回來的時候，我悄悄去與他們回合便是。地方也不算完，十天足夠了。”

　想到是君離淵的安排，小影算是放了心。

　見小影同意了，君離澈立刻問道：“你有喜歡的避暑地方嗎？我在郊外倒有處宅子，去玩倒也可以，避暑的話，恐怕沒那麼涼快。”

　小影從小就跟在君離澈身邊，知道的地方也很少。想了一會兒，他突然靈光一現，說道：“倒是有個地方，我以前幫你辦事的時候，去過兩次。也不遠，就是簡陋了些。”

　“什麼地方？”君離澈問道。其實去哪都不要緊，主要是小影跟他一起。

　“在城外，麟王駐軍的軍營後面。那裡是一處山地，算是駐軍的地方，很安全。駐軍也基本不會上去，只是守在那個地方。我知道一條小路可以繞上去，也不會心動駐軍。”畢竟他們是悄悄去避暑，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君離澈沒多猶豫，立刻就答應了，“現在出發嗎？”

　小影看他急不可待的樣子，失笑道：“那邊什麼都沒有，得在府裡準備一下帶過去。明日出發吧。”

　“好，聽你的。”君離澈乾脆地應了。

　次日，兩人睡醒後，吃過早飯，便出發了。

　騎馬走到山角下後，由於那條小路很窄，兩邊都是樹杈，不適合馬匹行走，所以兩人將馬交給跟來的侍衛，讓他們牽回去，十日後來接他們。之後，兩人拿著準備好的東西，徒步向山中走去。

　這片小山並不高，有濃密的植被做遮擋，也不易被山下的人看到。山路還算平緩，即使提著東西趕路，也不費勁兒，加之樹木遮出的陰涼，倒真比山下涼快得多。

　小影走在前面，不時地撥開擋路的樹杈，方便君離澈行走。雖然現在小影已經是王妃，不在是影衛，但他還是習慣去保護君離澈。君離澈也沒有阻止，不是他不擔心小影，而是若不讓小影去做，小影會對自己的存在產生質疑，這是君離澈不願看到的。

　“你是怎麼知道這條路的？”君離澈邊欣賞著沿途的翠綠邊問道。

　小影回頭看了看他，抿著嘴角沒有說話，像是不願說，又像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嗯？”君離澈追問道。他猜得出這個回答可能並不那麼讓他愉快，但小影的事，他還是想知道。

　小影悶著頭走了一陣，才低聲道：“有一次我去茂安城幫你辦事。回京的時候太陽快落山了。我突然不想那麼快回府……”說到這兒，小影沉默了一下，接著道：“那時，你每晚都讓我到你房裡，即使我不願意，也不能違背你的命令。所以我一直睡不安穩，也害怕。雖然我從沒想過逃走，但那時候卻不由地想著，若是能多在京外留一晚上就好了。”

　說到那時的事，君離澈也有些愧疚。他是喜歡小影，但用的方式卻不好。所以逼得小影連府都不願回。

　小影偷偷看了他一眼，發現君離澈並沒有生氣，才放心的繼續道：“那時我正好路過一片小山，太陽還沒落，尚能看清山路。我琢磨著要不要在山腳下留一晚的時候，麟王爺的影衛發現了我。因為當初我們是同一批被訓練的，彼此都認識，他也就直接露面了。知道想在兒留一晚後，他便給我指了路，還告訴上面有地方可以避風。就這樣，我便上山了，也記住了這條路。”

　這是君離玹的地盤，他的影衛在這兒也正常。不過想到對方幫小影指路多躲了自己一晚上，君離澈心裡還有有點不爽，但也不能說什麼，畢竟錯在自己。

　兩人大約走了一刻鐘，眼前豁然開朗，兩人終於到了小影所說的地方。這裡是一塊平地，一間兩層的竹屋立在這裡，屋前的空地上還有一席竹榻和一張石桌。

　這片山林並不盛產竹子，想來要蓋這麼一處地方，並非易事。也不知是誰建的，或許是哪個想隱居的高人，只是後來沒住罷了。

　將帶來的東西放到石桌上，小影輕車熟路地進屋找出一個木盆。對君離澈道：“我先去打水，你在這兒等會兒。這裡應該很久都沒人來過了，落了一層灰，要收拾一下。”

　君離澈接過木盆，說道：“我去，你先休息一會兒。”說著，將包袱裡一塊還沒用過的白抹布鋪在竹榻上，讓小影坐。

　小影看著不容拒絕的君離澈，也不和他爭，坐到竹榻上，指著南邊的一條小路，說道：“沿著這裡走約百米，就能看到一處溪流。”

　“好。”君離澈拿著木盆向林子深入走去。這是一座小山，山裡有不少野味，但並沒有猛獸，也沒有蛇。所以君離澈自己去小影也不必擔心。

　水打回來後，兩人一起將屋裡的桌子、床和地面打掃乾淨，又鋪上帶來的被褥，放上茶具吃食，樸素的環境倒也收拾的有模有樣。

　中午，兩人用溪水煮了茶，簡單地吃了些帶來的點心，便倒床上休息了。忙了一上午，兩人都累了，林子裡的涼爽和靜謐，讓兩人的午覺睡得格外香。

　晚上，小影去打了兩吃野山雞，又采了些可以食用的野果。竹屋前堆起火堆，小影將山雞拔毛洗淨後，抹上一點鹽，放到火上烤，就是最天然的美味。山裡食物豐富，即使久住，也不用擔心沒有食物。

　看著專心烤雞的小影，君離澈靜靜地看著他，手裡的野果沁涼的觸感傳遞到手心，格外舒服。天色已晚，此處只有他們倆個人，一方天地，一隅竹屋，一簇火堆，一抹清涼，勾勒了此時他與小影簡單的生活。君離澈不禁在想，若能在此隱居，也是一樁美事。

　經過烤制，野味獨有的焦香在這裡蔓延開，烤得金黃的雞肉被小影取下來，隨後用刀切成數片。兩人拿著帶來的饅頭，吃著肥嫩鹹香的雞肉，雖然與府王的精緻吃食相比，這些要簡陋粗狂的多，但也是另一種新鮮的美味。

　吃著東西，君離澈問道：“跟我說說你出任務在外面露宿時，都在想什麼吧？”這個問題他好像從沒關心過，今天自己體會了一把，就不禁想去問。

　“其實也沒什麼。”小影一手拿著君離淵非要讓他吃的雞腿，一手拿過旁邊的細樹枝，撥弄著火堆，“這是因為避暑，所以地方才能先得清幽一些。出任務露宿不會總這麼幸運，能找到這樣的地方。大多時候都是在破廟或者樹下合衣小憩一會兒罷了。”小影出任務的次數很少，有些也是聽其他影衛說的。

　想到小影可能睡在那些地方，君離澈頓時有些失了胃口，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你後悔嗎？”

　小影不解地看著他，“什麼？”

　“當影衛，或者說給我當影衛。”君離澈認真地看著他。

　小影放下手裡的吃食，端起茶杯，想了一會兒，才緩緩地歎了口氣，“如果當時我沒被麟王爺選上，私下裡培養，說不定早就餓死了。所以做影衛，我不後悔，當時對我來說，沒什麼比活著更珍貴。”

　君離澈專注地聽小影說話，他希望通過這些，再瞭解小影一些。

　“至於給你做影衛，說實話，我覺得這是我最大的福氣。因為跟著你，我才沒有吃太多苦，雖然保護你是我的使命和責任，但你卻從沒讓我真正陷入險境，所以和那些出生入死的影衛相比，我很幸運。”小影笑了笑，接著道：“我知道這是因為你喜歡我，所以才不願讓我去做危險的事。雖然我也因為身份和將來糾結了很久，但我還是很感謝你沒有放棄過我。即使我那時一直在逃避。”

　想到當初的種種，君離澈也覺得幸好自己一直堅持著自己要和小影在一起的信念，才能有今天的滿足和幸福。

　“如果沒有你，也不會有現在的我。我也不會想到和你在一起的日子竟然這麼快樂和幸福。所以我一點也不後悔當你的影衛，我覺得這是老天爺對我的眷顧，才讓我遇上你。”小影清澈的眼睛裡應著橙色的火光，格外好看。

　聽完他的話，君離澈一把將小影扯過來，坐到自己腿上，吻上了那紅豔的嘴唇。

　小影本能是抱住君離澈，回應著他的吻。直到兩人的氣息變得炙熱，君離澈才放開他，吻了吻他的耳朵，輕聲道：“我愛你……”簡單的三個字，卻包含了一切。

　回應他的是小影緊緊的擁抱，以及回應在臉額的親吻。

　君離澈知道小影這是害羞了，小影也愛他的心意他心理清楚，這就夠了。

　不在理會吃食，君離澈抱起小影，向溪邊走去。他去打水的時候，發現溪流的左下方的分支下，有一處水潭，水質清澈，因為陽光的照射，溫而不涼，是洗澡的好地方。也不乏是暖情的好選擇。

　兩人的背影慢慢走進樹林深入，皎潔的月色隱隱照著那條通向溪邊的小路。輕輕地，可以聽到小影低低地回應道：“我也愛你……”

　林中靜謐，兩情繾綣，春宵苦短，豈可辜負……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章，祝大家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