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至風雨城

　　增加了一個成年獸人同伴，旅程比衛瀚想像的還要難熬。尤其這個人無處不在，而且隨時隨地會散發出強大的存在感，還不斷地找各種話題聊天。在這種情況下，連安靜的兩人獨處的機會也沒有。不提別的，就算是他想摟一摟、抱一抱、親一下，被人饒有興致地盯著，不用秦笙給他一拳，自己就覺得不自在了。

　　旅途一天一天地持續，大家長的笑容越來越燦爛，內心越來越扭曲糾結。他心裡暗暗做了決定，以後絕對不會和任何人結成臨時的同伴，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加入自家的旅程。

　　「阿瀚，這個……這個能吃嗎？」小愛吃鬼秦白舉著一把蘑菇，高高興興地奔過來。

　　大家長瞥了一眼：「丟了！去洗手！」

　　對待兩隻幼崽，他向來都是隨心所欲，小傢伙們也早就習慣了。所以，他的冷淡並沒有給小愛吃鬼造成任何影響。小狐狸連忙把蘑菇丟掉，跑到一邊洗手。小獅子在旁邊幫忙倒水。

　　「對幼崽這麼說話，作為家長有點不負責任啊！」罪魁禍首拖著獵物回來，笑呵呵地說。

　　「他們早就習慣了。」衛瀚淺淺一笑。

　　「健健康康成長起來、化形成功又聰敏可愛的幼崽，多難得啊！」奧蘭似乎想到了什麼，表情微微一變，笑容也苦澀起來，「我和奧普並不是雙胞胎，是四胞胎。但其他兩個兄弟都沒有化形成功，永遠都是獸形。不能說話，不能交流，為了不嚇著那些雌性，白天也只能待在洞穴裡。」

　　「狼蛛族化形這麼難？」

　　「神靈賜予我們很多幼崽，同時也讓我們失去了順利化形的保障。像你們虎族，雌性懷孕很難，生下來也頂多是雙胞胎吧。我們的雌性懷孕也難，但生下來最少都是雙胞胎，三胞胎、四胞胎都很常見，甚至出現過六胞胎。出生的幼崽太多了，所以神靈給我們賜福，又給了我們懲罰。」

　　「雖然這麼說很不客氣，不過這就是平衡吧。」衛瀚淡淡地說，「如果一個部族沒有限制地擴張下去，對周圍的部落、對這片雨林都不是什麼好事。這個世界的法則就是這樣——再怎麼厲害的動物也有天敵，再怎麼強大的獸人，也還需要面對各種強悍的怪物。否則，一旦失去平衡，就會產生混亂。」

　　奧蘭默默地注視著他，忽然閉上眼睛笑起來：「我不得不承認，你說得對。可是，世界的法則什麼的，對於承受痛苦的人來說，太輕飄飄了。」

　　衛瀚看了他一眼，視線很快就轉向密林裡。

　　秦笙背著獵物從林中走出來，感覺到他熾熱的目光，望瞭望他：「去清理。」

　　「好！我們一起去吧！生火的事情交給奧蘭你了。」

　　「行，你們去吧！」

　　淙淙流動的溪邊，衛瀚把獵物放下，突然一把拉過秦笙，吻住他的嘴唇。他的親吻速度又快、力道也重，秦笙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的舌頭就已經鑽進嘴裡來了，沒有任何技巧，只是狠狠地攪動起來。

　　兩人倒在茂密的草叢裡，完全無視了旁邊窸窸窣窣爬過的五彩斑斕的蛇，繼續親吻著。

　　一個吻結束之後，衛瀚仍然不滿足，細碎的親吻落在秦笙的臉上、身上，順便含住他胸前的兩點，舔了又舔。

　　秦笙忍不住動了動，咽下喉嚨裡馬上就要流瀉出的喘息。

　　「阿笙，阿笙……阿笙……」像是不經意，又像是目標非常明確——衛瀚一邊意猶未盡地舔著那顏色非常漂亮的兩點，一邊把手伸進了秦笙的獸皮褲。

　　秦笙很快反應過來，一拳打歪了他的臉：「那裡不行。」

　　衛瀚有些遺憾地收回手，狠狠地吮吸著嘴裡的小東西，含含糊糊地說：「都怪那個傢伙……」奧蘭每天都神出鬼沒的，他剛想和秦笙親熱親熱，這傢伙就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冒出來了。打攪了別人的好事之後，他也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什麼也沒發生似的，下一次仍然莫名其妙地出現。不過，今天倒是格外識相。

　　秦笙直覺這個狼蛛族獸人並不好相處。雖然一路上也沒有說過什麼話，但隱隱約約總覺得這個獸人實在難以信任。「他不坦誠。」趴在他身上的這個人也不是坦誠的人，然而，卻和他結下了深厚的緣分。或許，不坦誠並不是防備和不信任的原因？

　　「隨便吧，反正只是臨時的同伴——不，連同伴都不是，只是一起走一段路而已。」說起臨時的旅伴，在雷電城區域的時候，白海豚族那一群人都比他一個人好多了。

　　家長們終於清理完獵物回來的時候，某人正在自動自發地代理家長的職責。

　　「上次說到什麼地方了？你們還記得嗎？」

　　「記得！說到海龜蛋了，好吃嗎？」

　　「……沒吃過，真不知道。」

　　小愛吃鬼一臉失落：「那麼多、那麼多海龜蛋，吃一兩個也沒關係。」

　　「下次我們可以去吃。」小獅子低聲安慰。

　　衛瀚低聲笑起來：「咱們家兩隻幼崽，肯定不像他們的小狼蛛那麼喜歡聽這種旅行故事。」自己親身經歷了漫長的旅途，小傢伙們親眼看到的景物、遇見的人們，遠遠比故事更加精彩。他們不會對講述故事的人產生崇拜，好奇心也只維持在自己感興趣的方面，僅此而已。

　　秦笙毫不懷疑奧蘭已經聽見這句話了，但他仍然堅持和兩隻小傢伙繼續交流海龜蛋的事情。

　　「行了，風雨城附近就有海，到時候去撿幾顆蛋來吃！」衛瀚隨意的一句話，就吸引了兩隻小傢伙的注意力，歡快地朝著他撲過來。

　　「有蛋絕對要吃！」小愛吃鬼強調。

　　「多拿幾個，烤的煮的都試試。」小廚師認真地提議。

　　奧蘭無奈地笑了笑，看著這幾個不同種族、個性異常突出、相處卻格外融洽的父子：「這兩隻小傢伙真不一樣。」

　　「當然。」秦笙回應，「他們都是獨一無二的。」每隻幼崽生下來都是與眾不同的，他們家的小狐狸和小獅子更擁有獨特的幼年經歷。而家長需要做的，就是順應他們的天性，給予他們最豐富的經歷，讓他們自由地、充分地吸取各種各樣的養分，成長為他們想要成為的最強者。

　　也許因為大家長「擺脫」臨時旅伴的念頭格外強烈，也許因為早就已經適應雨林的旅程。接下來的旅途格外迅速，也格外順暢，除了吃飯和睡覺之外，都在不停地趕路。兩隻幼崽也不喊累，人形跑不動了就化成獸形繼續跑，獸形覺得累了，變成人形繼續跑。

　　平時總不忘對著家長們撒嬌賣萌的小傢伙們，在這種時候卻非常認真。在外人看起來，認真得簡直不像是四五歲的幼崽。

　　終於，一個月之後，熟悉而又陌生的海風的腥味隱約地傳了過來。穿過雨林邊緣，順著巨大的江河往前走，大江衝擊出來的平原盡頭，屹立著一座高大險峻的山脈。這條山脈和罕爾草原北部的山脈連在一起，阻擋住了來自海洋和江河的水汽，使異常豐富的雨水覆蓋了風雨城區域全境。

　　而山脈腳下的峽谷裡，就坐落著風雨城。

　　容納風雨城的峽谷並不大，最底部流淌著洶湧不息的河流，兩邊的崖壁坑坑窪窪，長滿了樹木和藤條，綠意盎然。各種各樣的木屋就隱沒在樹和藤條中間，每一間都被雨水沖刷得乾乾淨淨，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新自然。峽谷中間橫跨著數條天然的長藤，風雨城的居民們每天都靈巧地跳過長藤，在兩邊的崖壁之間來往。

　　當然，風雨城也不僅僅有長藤這樣便利而又危險的「路」。辛勤的獸人們在崖壁上開鑿了一個個小孔，插上堅韌的木板，再用木條斜斜地支撐住另一面，就形成了一條懸空的木板路。只不過，走木板路格外繞。從崖壁這一頭到另外一頭，必須下到峽谷底部過了大橋，再爬上另一面才行。

　　站在峽谷的底部，旁邊河流的水聲轟鳴不息，咆哮著沖向前方的平原。但沒過多久，河水的氣勢就會漸漸消失，水的流速也慢下來，最終流入大海。

　　兩隻幼崽用小胖手掩住耳朵，在大橋上蹦蹦跳跳。橋底下的河水時不時地濺起來，撲滿他們一身。他們更加興奮地叫喊著，感受著水的清涼。

　　家長們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的旅伴。

　　奧蘭笑起來，提高了聲量：「我的同伴來找我了，咱們就在這裡告別吧。」

　　「再見。」衛瀚笑眯眯地回答，心裡強烈地希望再也不見。

　　「再見。」秦笙看了一眼那幾個樣子非常普通、聞起來像是昆蟲族的獸人。狼蛛部落獸人和昆蟲族獸人成為同伴，真是少見。就像猛獸族獸人和草食族獸人在一起成為朋友一樣，但並沒有那樣引人矚目。

　　「再……見。也許還能再遇見呢。」奧蘭笑得燦爛，很隨意地揮了揮手，走遠了。

　　「這麼大一座風雨城，最好別遇見了。如果真的遇見……」衛瀚幽藍色的眼睛微微一沉，聲音也突然壓得極低，「那就是敵人了。」他可不會忘記，也許有一群人，正在風雨城裡虎視眈眈。而這些人，絕對不會任他們隨意地穿過大雨林，輕鬆地離開風雨城。

　　秦笙牽起兩隻懵懵懂懂的幼崽的手，淡定地說：「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