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孔雀噩夢

　　幾根藤蔓剛開始甩動的時候甚至有些漫不經心的感覺，但真正抽過來卻又快又狠。藤蔓的攻擊範圍很大，速度甚至留下了一片殘影，秦笙下意識地往前跑了幾步，擋在忙碌的孔雀族獸人們和老祭司前面。他幾乎看不清藤蔓攻擊的路線，只能靠瞬間反應來判斷。藤蔓經過他的防禦範圍之內的時候，他本能地揮起長鐮，一伸一拉就割斷了一根，再俐落地轉身避過一次抽擊，順勢一旋，切斷了另一根藤蔓。

　　還有幾根藤蔓超過了他的攻擊範圍，向著孔雀族獸人們撲過去。他並沒有在原地停留，腿微微一蹬借力，轉身繼續追著藤蔓跑。

　　「沒事。」耳邊傳來老祭司的聲音，安撫了他的焦急和擔憂。

　　散落在空氣中微微顫動的幽藍火焰沾上了氣勢洶洶抽來的藤蔓，彷彿遇到油脂一樣迅速地燃燒起來。火焰騰起足足半米高，就像被風推起來起伏不止的波浪似的，朝著怪物雌性的身體猛衝過去。

　　「不可能！」眼看著就要燒過來了，藤蔓怪物連忙弄斷它們，高聲尖叫起來，「不是神殿的祭司，怎麼能用攻擊神跡？！」

　　「你知道得不少。」老祭司很淡定地笑起來，「誰說部落祭司不能用了？」

　　攻擊神跡？秦笙記得衛瀚也曾經說過只有神殿祭司才擁有攻擊神跡。這說明使用攻擊神跡是有身份限制的，老祭司要突破這種限制，只會損害自己的身體和健康。他看著老人明顯比剛才更蒼白的臉色、嘴角隱隱透出的血跡、疲憊乏力微微顫抖的身體，心裡升起不詳的預感。

　　「老不死的東西！」藤蔓怪物鬆開抓住洞穴壁部的藤條，敏捷地跳下來，就像一隻長著許多隻腳的巨大蜘蛛，穩穩地趴在地上。「看你還能撐多久！」話音還沒有落下，它所有的藤條都呼嘯著飛了過來，一半直奔老祭司，剩下的沖向秦笙和其他孔雀族獸人。

　　藤蔓的襲擊實在太快了，這一次完全看不清它們的準確動向，只能靠著直覺和本能躲避。秦笙揮動著長鐮護住自己和身後部分孔雀族獸人，他旋動長鐮的速度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但還是有幾根藤蔓擦著他的臉，深深地紮進了他腳下的泥土裡。

　　秦笙根本沒有感覺到臉上的擦傷，只覺得腳下一陣不穩，幾根藤蔓就像突然鑽出來似的，猛地纏住他的腳。他立刻反應過來，把藤條割斷，但前方的防禦出現了空隙，更多的藤蔓沖了過來！

　　幽藍的火焰再次升騰起來，把張牙舞爪的藤蔓們燒了個精光。

　　「呵呵呵呵！」藤蔓怪物高聲大笑，頭上細小的藤蔓突然長大了，又延伸出幾十根藤條：「燒啊！繼續燒啊！看你還能燒多久！」

　　另一邊，衛瀚正獨自對抗著那個銀色長髮的怪物雌性。

　　怪物雌性的銀色頭髮就像迅速生長的海藻，把它包裹了起來，變成一個巨大的銀繭子。很快，銀繭子就漸漸顯出了人的形狀。看起來就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正在一塊圓滑的骨頭上雕琢出一具女性的軀體。有玲瓏起伏的曲線，有修長的四肢，有嬌小的臉龐，卻沒有五官。光禿禿的臉上只有兩條烏黑的縫隙，泛著冷光，應該算是眼睛。

　　衛瀚並沒有等它變身結束，立刻拿著刀攻了上去。劈、砍、割、挑、削，各種動作之間銜接非常流暢，沒有任何停頓。一片片骨質就像片肉似的輕鬆簡單地被他砍了下來，雪白的薄薄骨片彷彿鵝毛大雪，四處飛揚。

　　怪物雌性從喉嚨裡發出輕蔑的聲音，渾身冒出無數尖刺，就像只長滿了刺的刺蝟，狠狠地紮向他。

　　衛瀚不得不快速後退，就算是即時反應，身上也仍然留下了不少尖刺刺破的傷口。

　　骨刺怪物抬起手，身上的細刺詭異地縮了回去，手指尖、手腕、手臂上凸出二三十根又粗又長的尖刺來，就像插滿了骨匕首似的。它的身形快得幾乎看不清楚，轉瞬間就移到衛瀚面前，尖刺帶來的細微風聲也彷彿立刻響了起來。

　　衛瀚右手緊握住刀柄、左手抵住刀身，抬起刀迎了上去。剛才削骨片的事實，讓他對長刀的鋒利和堅硬非常自信。確實，那些骨刺碰上長刀的時候，除了力氣非常大，把他推出十幾米之外，並沒有任何其他作用。

　　骨刺怪物並沒有繼續拼力氣，一隻手仍然壓制住衛瀚，騰出另一隻手化成一根巨大的骨刺，狠狠地朝他的腦袋擊去。

　　衛瀚身體微微一偏，往後一仰，避過了這次攻擊。隨後，他順勢抓住那根巨型骨刺，借力一個翻身，跳到了怪物的手臂上。沒等無數骨刺沖上來把他戳成蜂窩，他已經高高地跳了起來，長刀狠狠地劈了下去——一整段巨大的骨刺就這麼被切了下來，沉沉地砸在地上。

　　「有意思！有意思！你這麼強，肉會不會好吃一點？」骨刺怪物嘻嘻地笑起來，右手很快就恢復了原狀。

　　「也許吧。」衛瀚隨口回答，小心謹慎地移動著。

　　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骨刺怪物身上了，沒有注意周圍。突然，腳下好像絆到了什麼，他立即輕飄飄地退後好幾步，一眼瞥過去，才發現薩利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這邊的戰場上。

　　「滾回去！」來不及說什麼，骨刺怪物已經又瞬移過來了，衛瀚提著刀撲了上去。

　　薩利默默地抱著一堆骨刺、骨片，迅速地跑回了藤蔓怪物的戰場。

　　孔雀族獸人們早就把地洞入口堵上了。但是，藤條又能鑽泥地、又能卷起泥土，這一堆泥對於藤蔓怪物來說根本沒有任何障礙，很容易就能把藤條探進去。為了保護裡面的族人們，一群孔雀族獸人不得不站在入口附近，防備藤蔓怪物。然而，這些只帶著弓箭的獸人，根本無法給怪物造成任何傷害，也沒辦法進行防禦，本質上和赤手空拳沒有任何差別。他們的移動速度、他們的戰鬥能力，都讓自己成為了藤蔓怪物發洩憤怒的最佳對象。

　　每一次狂風驟雨的攻擊，都會奪走幾條生命。秦笙渾身都是血跡，有他自己的，也有來不及救的孔雀族獸人的。他在密集的藤條中左躲右閃、左割右砍，疲憊、疼痛幾乎都已經麻木了，只剩下想要救下這些生命的信念和堅持。

　　「秦笙！靠邊！」薩利把他剛才從衛瀚和骨刺怪物的戰場上收集來的大大小小的骨刺當作箭，射向了藤蔓怪物。

　　他的箭術很准，但藤蔓怪物揮動藤條的時候，很輕易就能擋住他的攻擊。也不知道射了多少次，怪物突然一聲慘叫，被骨刺射中的身體竟然有些焦黑。怒得幾乎要發狂的怪物擺動著身上所有的藤條，密密麻麻一大片，向著薩利紮過去！

　　「有用！」薩利眼睛一亮，轉身想避過攻擊，一根藤蔓從地底鑽了出來，迅速地捆住他的雙腿。

　　「小心！」秦笙撲上去，幫他割掉纏住腿的藤蔓。只是這一刹那，上百根藤條就已經湧了過來，僅僅只是抽打也能抽去他們大半條命。

　　秦笙咬牙沖上前，看準時機跳上那一堆幾乎沒什麼起伏的藤條，狠狠地砍了下去。

　　十根！二十根！來不及了！幾根藤蔓紮進了薩利的身體，又抽了出來，血濺了秦笙一臉。

　　秦笙一瞬間怔住了，幾乎忘了自己正站在一大堆藤蔓上。而藤蔓怪物的頭髮上伸出一根又細又長的藤條，朝著他的頭部狠狠地刺了過去。他回過頭，意識比身體更快地感覺到危險——躲不掉！走不了！死亡的危險！

　　一朵幽藍的火焰飄了過來，似滅非滅的，撲到突然襲擊的藤條上燒了起來。

　　他和那根藤條離得如此之近，甚至能感覺到火焰帶起的氣浪，和冰冷的溫度。

　　一根藤條、兩根藤條，火焰順勢燒成一片火浪。而火浪的後方，一根本來應該綿軟無比的藤蔓就像堅硬的長矛，刺進了老祭司的胸膛。

　　鮮紅的血噴湧而出，灑在那片堵住地洞口的泥土上。秦笙的雙眼一片通紅，映滿了老人的血。

　　怪物大聲尖叫起來，聽不出是笑還是憤怒，迅速地弄斷那些沾上火焰的藤條。

　　「不！」憤怒的孔雀族獸人們忍不住沖了上去，很快就被新生的藤蔓吊了起來。

　　「冷靜！」秦笙大喊一聲，長鐮攔住那些還想撲上去、滿心都是憤怒的孔雀族獸人們。然而，看到這種場景，真正能夠冷靜下來的孔雀族獸人們實在太少太少。他能攔住的人，也實在太少太少。

　　「咳咳……」薩利躺在地上，嘴裡不斷地冒出血泡，「沒……沒事……我們陪……祭司爺爺……一起走……也很好。」

　　秦笙握住長鐮，指節隱隱發白：「別說了！」

　　「謝……謝謝你們……實在……實在不行，你們……逃走吧。」年輕的孔雀族獸人眷戀地看了一眼堵起來的地洞，和地洞入口前面已經高高摞起的族人屍體，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