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遊日光城

　　初春的季節，日光城的清晨仍然帶著濃濃的寒意。一大早出門勞作或者打獵的獸人們都披著犛牛皮做的外衣，不慌不忙地向城外走去。偶爾也有穿得非常厚實的雌性從家裡走出來，或者帶著自己製作的食物、衣物，或者帶著編制精美的空籃子等手工藝品，聚在避風的街道裡以物易物。

　　來自雪山的風一點也不溫柔地從人們身邊掠過去，捲走了大家身上的熱度，卻帶來最澄淨清透的空氣。每一個人的呼吸好像都變得無比乾淨起來，積存在體內的所有不快和鬱悶也都隨之消失殆盡。

　　日光城構築在山坡上，狹窄的道路在房屋之間穿行，石塊堆砌的臺階隨處可見。順著一條道路走下去，隨意地左拐或者右拐，最終也不知道能通向哪裡。對於旅行者來說，真是別有一番趣味。

　　幾位獸人帶著幼崽走在這樣的街道上，穿過逼仄的一條條巷子，隨著道路或上或下。路過的房屋上都掛著各種各樣的獸皮、風乾的肉塊，順著風吹的方向擺動著。有時候，甚至可以看見垂吊起來的乾癟的狼頭，那是日光城區域獸人英勇的象徵。誰家外面掛的狼頭越多，說明這家的獸人越強大。

　　「才這麼一點……」秦白伸出手指頭數來數去，得意洋洋地把兩隻肥嫩的爪子都亮出來，「阿瀚一次就能獵到這麼多……這麼多狼頭。」很明顯，爪子早就不夠數了。他把雙手儘量張開，還嫌不夠，拉著衛橙一起張開手。

　　衛橙非常配合地伸出手，抬頭看向那些猙獰的狼頭，發現它們嘴裡都沒有犬牙：「牙齒不見了。」

　　「狼牙也是戰利品，肯定要串起來做項鍊。」衛瀚回答。獵物的牙齒一向是獸人最喜愛的飾品。它們是勇氣和力量的證明，可以直接帶著，也可以做成更精緻的雕刻飾品。

　　兩隻幼崽睜大了眼睛，觀察旁邊路過的獸人，果然發現披著犛牛皮的日光城獸人們脖子上都帶著狼牙項鍊。小傢伙們摸了摸自己的石幣項鍊，今天早上剛剛加了一枚日光城的石幣，金色透明的石幣可漂亮啦！他們才不羡慕別人的狼牙項鍊呢，以後自己打獵自己做！狼牙項鍊、虎牙項鍊、獅牙項鍊、豹牙項鍊、熊牙項鍊，奇奇怪怪的各種牙的項鍊，都自己做！

　　渾身上下都裹得嚴嚴實實的秦笙想起了當年的成人儀式。黢豬獸的獠牙就是年輕的豹族獸人們的戰利品，是獻給父母和自己未來的伴侶的飾品，意義非凡。而他沒有通過成人儀式，什麼也沒能獻給萊恩和母親。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看向身後的萊恩。

　　萊恩察覺了他的目光，溫和地笑起來：「阿笙，回去的路上，你用獵物的牙齒給我們做項鍊吧。」作為父親，他很瞭解自己的孩子有什麼心結。這個心結，其實早就可以解開了。

　　「好。」秦笙點點頭。醒過來之後，他得到了一個好消息。萊恩和秦笛已經離開冬之城區域，離開南部森林黑豹族部落，搬到罕爾草原虎族部落居住。他們認為黑豹族部落沒有應該有的溫情，對心愛的孩子來說，全都是不好的回憶。虎族部落倒是很像他們想像中的部落的樣子，很適合定居。

　　秦笙確實更喜歡罕爾草原虎族部落。他對黑豹族部落沒有任何留戀，唯一掛念的就是自己的家人。萊恩和秦笛的決定是正確的，而且虎族部落更開放，更在意年輕獸人的教育和成長，對秦箏和秦簫來說都很有好處。

　　「阿瀚，你也應該給我們補上！」看著這父子倆的溫馨互動，衛嶺突然覺得心裡有點發酸，忍不住發話了，「別忘了，我把你搶過來了，現在你是我的兒子！」聽著他的要求，漢森笑起來。這對於衛瀚來說，沒有任何難度。

　　「放心，阿嶺叔，你要多少我做多少。」衛瀚很乾脆地回答。稱呼什麼的，他一時改不過來，衛嶺和漢森也不在意。感情早就在了，稱呼根本不重要。

　　「我以後也會給阿笙、阿瀚做的！」衛橙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終於弄懂了兒子的又一項義務，拍著小胸脯保證。

　　「我也做！我也做！」秦白舉著小爪子跳起來。

　　就像附和他們似的，待在小家長的層層衣服裡，安靜了一小會兒的小蛇也拱動起身體，被小家長毫不留情地按了回去。蛇族在冬天是要冬眠的，小蛇這麼纖細，冬眠起來恐怕熬不過去。他不可能讓小傢伙暴露在這麼寒冷的天氣裡。

　　祖孫三代獸人們繼續悠閒地在小巷子裡閒逛。其實，除了秦笙之外，其他人早就在這座城池裡走過很多遍了。不過，這樣毫無目的、隨心所欲的家庭活動，也有種特別的趣味。明天他們就要離開這座城池了，很有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這樣的家庭回憶，夾雜著日光之城的景色，只會讓他們更加深刻地記住這裡。

　　「萊恩，日光城有變化嗎？」秦笙把蠕動著總想鑽出來的小蛇又一次塞回衣服裡。

　　「沒有任何變化。」萊恩有些懷念地環視著周圍，「城外的田地、大湖，和湖裡的魚的滋味，都沒有任何變化。」他的視線落在正把秦白舉起來去摸乾癟的狼頭的衛瀚身上：「阿笙，你的旅程有意思嗎？」

　　「很有意思。」秦笙濃綠的眼睛閃閃發亮，透著愉悅，「我會去你去過的地方，也會去你沒有去過的地方。」十座城池，他都會去；十座城池的壯麗景色，他都會刻在記憶裡。

　　「很好。」一次離家出走，阿笙遇到了正確的人，改變了自己的命運。自信、樂觀，所有他們曾經希望這孩子能夠具備的品質，他都已經有了。這一切，都是衛瀚帶來的。只看這一點，他就沒有什麼可挑剔的了。何況，他確實非常愛護阿笙，把阿笙看得比什麼都更重要。萊恩深深地呼了口氣，露出和秦笙記憶中一模一樣的爽朗笑容：「阿笙，你找了個好伴侶。」

　　正在陪秦白、衛橙玩耍的衛瀚其實一直注意著他們的談話。聽到這裡，他的動作僵了僵，嘴角忍不住勾起來。秦白和衛橙也聽得一清二楚，嘿嘿地笑著撲在他懷裡。

　　沒等他和秦笙說些什麼，衛嶺就動作迅速地竄了過去，熱切地抓住萊恩的手：「親家，你眼光很好！你回去要好好和你們家秦笛說啊，我們家阿瀚絕對是再好不過的伴侶啦！」

　　萊恩咳了幾聲，一邊答應著一邊抽回了手。其實他現在有些疑惑，有時候精明有時候又有點不靠譜的衛嶺和穩重的漢森，是怎麼教出執著又狡猾的衛瀚的？仔細想一想，性格爽朗的他和敏感的阿笛，又是怎麼教出外冷內熱的阿笙的呢？家庭教育，真是充滿了奧妙。

　　前方傳來一陣陣喧鬧聲，他們無意之間靠近了一個臨時形成的熱鬧小集市。

　　「去看看！」秦白拉著衛橙往前跑。

　　家長們跟著他們進入了集市。這個小集市裡聚集了上百個雌性、獸人。人們摩肩擦踵、擠來擠去，興高采烈。

　　一些雌性、獸人帶著各種各樣的東西，在狹窄的街道兩邊擺開了架勢，中間只留下一條可以供幾個人穿過的縫隙。不少虎族獸人、科加西的雜居部落雪狼族獸人都蹲在這裡，興致勃勃地拿出自己的物品準備交換。

　　在一個掛滿雌性最喜愛的透明、半透明飾品的攤位前，衛瀚和秦笙發現了熟人。

　　「你們也來買東西嗎？」對方也認出了他們，笑眯眯地問。

　　「原來是你們。」衛瀚掃了一眼蹲在角落裡抱著幼崽各種陶醉的兔族獸人希維。希維和安琪、幼崽重聚之後，對他們的態度又恢復到了以前的愛理不理。雖然這傢伙的性格確實不怎麼討人喜歡，但鑒於他們兔族部落已經不太安全了，虎族部落族長很熱情地邀請他們一起居住，安琪也很愉快地答應了。從此以後，他們也是罕爾草原虎族部落的族人了。

　　「我們想挑一點特色的飾品，帶給阿笙的媽媽。」其實是他想挑些雌性喜愛的禮物，討未來母親的歡心。可是，他對雌性的喜好實在不太瞭解，而秦笙則覺得心意到了就好了。當然，這種話絕對不能相信，誰都會對能送來喜歡的禮物的人更有好感。「你有什麼推薦的嗎？」

　　「飾品，你問對人了！」安琪一下子來了精神，興奮地說起來，「這條項鍊！她絕對會喜歡！這是藍水晶雕琢的，手藝非常不錯！還有這對耳環！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紅寶石！剛剛我就買了一對，你一定要買！還有這個手鐲！」

　　衛瀚淡定地把她說的飾品都收了起來。

　　秦笙無語地看著他，隨手拿起一個溫潤的手鐲：「萊恩，要挑一點嗎？」這種好像叫做「玉」的飾品，母親絕對會喜歡的。

　　萊恩蹲在一塊沒有打磨的原石旁邊：「我自己做。」

　　衛瀚回過頭，看著他挑剩下的原石，眯起眼睛盤算著自己還剩下多少石幣。安琪推薦的飾品他都要了，同時，自己做一些飾品也更能體現他的心意。禮物嘛，當然是越多越好，種類越豐富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