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出行之前

　　初夏時節的清晨，陽光明媚而不熱烈，透過支起的窗戶投射在木地板上，形成一塊完整的淡黃色光斑。

　　衛瀚盤腿坐著，單手抱著白嫩的嬰兒，完全無視他蹬著兩條小胖腿想站在他腿上的意圖。而在他對面，秦笙正把需要帶上的物品一件一件整理好，放在獸皮上。旅行了這麼長的時間，整理行李已經是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有時候不假思索地放幾樣東西，包袱皮一卷就能出發。不過，這一次，除了必須帶上的調料、藥膏之外，他必須努力地把秦笛和安琪給他們做的衣服都塞進去。婚禮的時候穿過的幾套不方便行動的長袍完全可以省略，但其他能夠穿出去的衣服卻是她們的一片心意。另外，衛橙、秦白、秦碧也多了十幾套衣物，也必須帶上。

　　門邊伸出四隻小腦袋，秦白趴在最下面，上面壘著秦箏、秦簫，最上面是衛橙。三雙眼睛骨碌碌地轉著圈，一看就知道他們正在打著什麼主意。只有一雙眼睛帶著和年齡完全不符合的安靜與淡定。

　　「阿瀚，阿笙，我們去畜牧區找奶！」秦白很熱切地看著兩位家長。

　　「是呀是呀！給阿碧喝奶！」秦箏和秦簫點頭附和著。

　　虎族部落原來並沒有畜牧區，以老虎們的武力值來說，肉食是從來都不缺的。但在秦笛的堅持下，族長也同意馴養一些牛、羊、野豬、野兔、雞、鴨、鵝。不管怎麼樣，肉食和禽蛋有保障的話，不但能讓雌性和幼崽定期定量獲得合適的食物，也能讓附近的獵物群休養生息。在虎族部落的強勢下，離部落最近的草原上，羊群、鹿群、河水牛群和野馬群出現得越來越少，群落也越來越小，這並不是一個好現象。

　　不過，「找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現在並不是多數動物繁殖的季節，能夠產奶的只有一兩個月就能生一窩的兔子而已。很明顯，三隻小傢伙的目標就是找藉口去玩一堆大大小小的雙耳兔、四耳兔。至於兔奶，每次也只有衛橙記得自己的任務，請附近的雌性幫忙擠奶。

　　「去吧。」秦笙答應了。明天他們就要離開了，今天就讓四隻幼崽輕輕鬆鬆地玩一天吧。

　　秦白、秦箏和秦簫歡呼著蹦了起來，撒開腳丫子就往外跑。

　　衛橙並沒有他們那麼急切，認真地對著兩位家長保證：「我會照顧他們的。」就算是有秦簫和秦箏兩位「叔叔」在，他也很自覺地承擔起了「哥哥」的責任。兩位小叔叔的存在對他來說，暫時也只是「弟弟」而已。小傢伙們之間並沒有很清晰的「輩分」意識。

　　「奶就算了，好好地玩就行。」衛瀚掂了掂手裡的肥嫩嬰兒。這小傢伙對喝奶並不是那麼熱衷——可能也與兔奶的味道有關係，以後換了羊奶、牛奶或者鹿奶可能會好一些。「中午記得把他們叫回來吃飯。」

　　「嗯！」再怎麼早熟，衛橙也只是個六七歲的幼崽而已，對玩耍仍然很感興趣。沒有任務的壓力，他露出燦爛的笑容，轉身跑了出去。

　　秦笙把收拾好的獸皮包袱捆起來打好結。最終，他把調料、藥膏等單獨放了一個包袱，衣服單獨收拾了一個包袱。兩個包袱其實都不沉，對於獸人來說帶著上路很輕鬆，不會和以前有任何區別。

　　「你們真的明天就要走？」陽光照耀在門前站著的雌性身上，拉出了一個長長的影子。由於背光的關係，她的表情有些模糊。

　　「媽媽。」秦笙有些意外。他本來打算收拾好了再去通知母親、萊恩、阿嶺叔和漢森，沒想到母親一大早就過來了。

　　秦笛看了看地板上的兩個包袱，嘆了口氣：「算了，好歹也推遲了一個月。」已經成年的兒子，本來就不可能一直留在家裡，留在父母身邊。她走進屋子，拎了拎他們的行李：「不沉，都收拾好了？還缺什麼嗎？」

　　「阿笛，他們的旅行經驗比我們豐富多了。」萊恩也從院子裡走了進來。他背著兩頭已經清理好的羚羊，把它們放在火堆邊，用骨刀均勻地一片一片切開。「衛嶺和漢森也去打獵了，待會兒就過來。今天就在你們這裡待一天，怎麼樣？」

　　「我們本來想去找你們。」衛瀚連忙把秦碧放在地上，過來幫著他醃制肉塊。而秦碧終於獲得了自由，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蹬蹬蹬地跑了兩步，成功地摔進了秦笙的懷裡：「笙……笙……」

　　「都一歲多了，要好好教他說話。」秦笛很自然地從兒子的懷裡把小傢伙抱了過來，拍了拍他光溜溜的小屁股。小傢伙蹬了蹬小短腿，獲得了她的支持之後，興高采烈地站在她的腿上，用力地踏起來。

　　秦笙點了點頭。這一個月，秦碧的進步很快。站立、走路都已經不是問題，稍微跑兩步也能保持平衡。而且，這小傢伙性格很堅強，摔得再疼也很少哇哇地大哭，大多數時候都只會漲紅了眼睛抽噎著流淚，格外惹人心疼。小傢伙也很聰明，家人都已經認識了，也學會了斷斷續續叫他們的名字。當然，在他的嘴裡，還只能聽見單字。

　　「說起來，阿笙，我從來沒聽你們說過被挾持的事情。」秦笛有些漫不經心地說著，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目光又轉向動作停了停才繼續的萊恩和衛瀚。「旅行的故事你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怎麼不說說這件事？」

　　秦笙知道，以萊恩的性格，不會主動提起這件事的前因後果。那麼，只有一個人可能無意中透露了些資訊：「安琪？」

　　「如果不是她，我還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曾經被人軟禁過呢。」秦笛哼了一聲，目光就像刀子一樣刷刷刷地射向在場的三位成年獸人，「事情都過去了，現在能和我說了嗎？」

　　「母親，我們並不是刻意想瞞住你。」現在的情況下，也只有作為兒子的秦笙能夠出聲辯解了。萊恩和衛瀚對視一眼，默契地保持沉默。

　　「很抱歉啊，阿笙，我……我……」安琪在門前探了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過來給我們送行？謝謝。」

　　「本來是這麼打算的……但既然是你們家族的送別，我們就不打擾了。」

　　「咦，那我也打擾了。」院落裡又響起了以未的聲音。

　　「都進來吧。」秦笛微微提高了一點聲音，「你們都是知情的人，正好都給我講一講。」

　　她的語氣裡有種不容拒絕的意味，到訪的客人們沒有猶豫就做出了選擇。安琪和希維牽著自家的小兔子，以未帶著阿萌，都走進了屋子，在秦笛身邊圍成一圈坐下了。

　　自己的母親並不是普通的雌性，既然她問起來，秦笙其實也並不想繼續隱瞞。於是，他很仔細地把事情都說了一遍。安琪和希維幫著他補充了他們的遭遇。衛瀚又說了些衛峙相關的事情。以未更提到了他認識王韻和衛峙的經歷，阿萌也說到了他被收養前後的一些事情。

　　「這麼說，那個叫王韻的雌性，為了能夠回去自己的世界，還真是不擇手段。剛開始還能好好地掩飾自己，用知識和親和感拉攏不同的人，到後來終於有了機會，就暴露出本性了。」同樣是黑髮黑眼的秦笛皺起眉頭，「想回去就自己想辦法，脅迫別人算怎麼回事？還不把別人的生命放在眼裡！難道為了她自己的目標，用多骯髒的手段，傷害了多少人她都不在乎嗎？還有衛峙……呵！為了個女人什麼都肯幹，殺自己的兒子也不在乎的男人，還真是見識到了！」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作為母親，知道有人想傷害甚至殺掉自己的孩子，她充滿了憤恨。這種憤恨不僅沖著那個雌性，更重要地是沖著那個支持她的毫無慈愛之心的獸人。

　　「姐姐，她現在眼睛裡只剩下自己的目標了。」安琪的語氣有些微妙，既充滿了厭惡，又充滿了無奈。

　　秦笛眯起眼睛，看了看秦笙：「阿笙，你知道，我也有原來世界的記憶。」

　　「嗯。」秦笙確信，母親教過他的那些文字和知識，都不是屬於獸人世界的。

　　「姐姐……」安琪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有些急切起來，「姐姐你也記得以前的事情？」

　　秦笛的表情很安寧，沒有什麼特別的波動：「我記得所有的事情。我的記憶從來沒有缺失過。所以我知道，所謂回去原來的世界，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

　　安琪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