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護短家長

　　兩隻毛團忍著疼痛跑得遠遠的，發現沒有人追過來，這才鬆了口氣。小獅子放慢了速度，一邊注意著小狐狸，一邊嗅著氣味確定位置。之前它在草棚裡玩蜥蜴玩得開心，沒有及時發現小狐狸溜出去了，一路追過來又自責又擔心。現在確定小狐狸沒事了，剛才戰鬥勝利也充滿了成就感，它的情緒也逐漸變得舒緩起來。

　　小跑了一會兒，旁邊的雪白毛團一直側著頭看過來，不小心在地上滾了一圈，化成了人形。「疼不疼……」

　　小獅子停下腳步，這才感覺到身上的痛楚。

　　秦白蹲了下來，看著它渾身的傷痕，眼睛紅紅的：「一定很疼……」他剛才就注意到衛橙奔跑的姿勢有點奇怪，仔細觀察之後，發現它不僅身上有傷，四肢也被咬傷了，不少傷口還滲著血。一直被圍攻的不安，受到保護的溫暖，與內疚、傷心混合而成的情緒太過複雜，把那些嫉妒和彆扭遠遠地沖走了。年幼的小狐狸其實並不能分辨清楚自己的情緒，他現在最直接的反應就是想哭。

　　相遇以來，他從來沒有這麼溫和過。衛橙化成人形，眨了眨眼睛，搖了搖頭：「不疼。」

　　怎麼可能不疼。化成人形之後，沒有了皮毛的遮蓋，幾道皮肉外翻的傷口更加明顯。秦白抽噎了兩聲，忍不住掉了淚珠。

　　衛橙也正在檢查他身上的傷勢。大概因為毛髮太厚重，利爪沒有在秦白身上留下太深的痕跡，最嚴重的是右耳上的咬傷，被撕下了一小塊皮肉，看起來血肉模糊有些恐怖。衛橙心疼地給他吹了吹：「忍一忍，回去塗藥。」

　　「嗚嗚嗚……你，你也忍一忍……」

　　「沒事的。」衛橙緊緊握住秦白的手，淺棕色的小手和雪白的小手牽在一起：「走吧，早點回去。」

　　「嗯。」秦白的回應聲裡帶著濃濃的鼻音，「我想阿笙和阿瀚了。」

　　兩隻小傢伙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草棚的方向走，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交匯重合。

　　「有血腥味。」衛瀚皺起眉，尋索四周的動靜。秦笙握緊手中的長鐮，臉色越來越沉。

　　他們回草棚的時候，兩隻幼崽都不見了。草棚一直處於他們倆的視野之內，沒有出現食肉猛獸和怪物，附近也沒有任何血跡和掙扎的痕跡。唯一的可能，就是兩隻小傢伙自己溜出去了。

　　兩位家長沒想到小傢伙們這麼不聽話，千叮嚀萬囑咐附近危險重重，不能隨意離開草棚，結果卻是兩隻都跑得無影無蹤。聞著他們的氣味找過來，卻發現淡淡的血腥味，說明它們受了傷。也許只是輕傷，但血腥味會引來食肉的猛獸和怪物，那就糟了。

　　「居然敢亂跑，得好好餓上幾頓長長記性。」大家長低聲說著，嘴角微微一彎。本來他就缺乏一位真正的父親所擁有的耐心，現在更認為自己的家長尊嚴受到了挑戰，笑容裡多了不少意味。如果兩隻小傢伙看到這付笑容，估計會嚇得擠在一起瑟瑟發抖。

　　小家長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不能再把他們單獨留下。」本來以為衛橙能看得住秦白，但事實證明，秦白這孩子確實需要他們來盯住。這次他們選擇的路程比以往任何路線都更危險，獵物、獵手構成的遷徙獸群，時刻威脅幼崽們的安全。或許秦白和衛橙確實足夠機靈和敏捷，但只有機靈和敏捷，遠遠不足以在這片大草原上生存。以前的經歷和最近他們戰無不勝的樣子，可能讓秦白有了所有生物都會懼怕他們的錯覺，這並不是件好事。

　　衛瀚挑了挑眉，從心底來說，他非常不同意這個安排。但是他無法反駁，因為只憑著他自己的喜好不可能說服秦笙改變主意。這兩個小傢伙，就不能讓他們兩人安心在外面多相處一段時間嗎？

　　天擦黑的時候，家長們終於找到兩隻走失的幼崽。

　　兩隻小傢伙走不動了，找了個野兔窩鑽進去躲著。聞見家長們的氣味，聽見熟悉的呼喚，兩人從野兔窩裡爬出來，飛奔著撲了過去，本能地略過了散發著不滿氣息的大家長，一隻抱住小家長的左腿，一隻抱住小家長的右腿。

　　身邊空蕩蕩的大家長眯了眯眼睛，揪過小狐狸仔細打量，看見他耳朵上的傷口時，幽藍的眼瞳縮了縮：「怎麼回事？」他又拎起小獅子，結果發現他身上傷口更多更猙獰，聲音低沉起來：「誰幹的？」陌生獸人的氣味，爪痕和咬痕看起來都屬於幼崽。

　　「不認識的壞蛋！」秦白氣哼哼地抱怨，「很凶！一起欺負我！」

　　「我已經教訓他們了！」衛橙的琥珀眼閃了閃。

　　秦笙用清水沖乾淨他們的傷口，給他們敷上藥，摸了摸衛橙的腦袋表示鼓勵。

　　「他們？」衛瀚仔細觀察著那些咬痕和爪痕，「四隻？」一場幼崽之間的爭鬥，按理說成年獸人不應該干涉。不過，非常護短的大家長認為，如果是一對一的戰鬥，當然沒有任何意見，但剛開始是一對四的欺負，那就是對方的錯誤了。「你們身上有我們的氣味，還敢對你們動手？」

　　「他們說我是野犬族的。」秦白嘟起嘴唇。

　　他們離開野犬族沒幾天，身上確實還帶著一些野犬族的氣味。很明顯，他們認不出對方的部族，對方年紀小也認不出虎族和豹族的氣味，所以仗著自己是比野犬族更強大的猛獸部族欺負陌生人。

　　「那就是鬣狗族了。」衛瀚冷冷地笑了起來，「包紮好了，我們就去拜訪一下這個鬣狗部族吧。」

　　秦笙沒有表示反對。作為被欺負了的孩子的家長，他也覺得對方不太友善，確實有溝通的必要。但是，在這之前，必須對某隻擅自離開草棚的小傢伙做出處罰：「阿白，你怎麼溜出了草棚？」

　　「我……我只是，只是想在附近看看……」秦白的聲音越來越小，嘟起小嘴伸出手掌。

　　「是我沒有看好他。」衛橙在旁邊替他辯解，也伸出小手。

　　秦笙折了一段柔韌的樹枝，分別在他們手心上抽了十下：「阿白在五天內不能吃肉。」

　　「嗯。我錯了，阿笙。以後再也不出去了。」

　　「我會看好他的。」

　　兩隻小手都紅腫起來，小傢伙們吹了吹腫痛的手，互相看了看，又給對方吹起來。

　　秦笙有些意外，表情柔和了不少。看來這件事終於讓秦白接受了衛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現在就走吧。」在周圍轉了一圈，確定鬣狗部族方向的衛瀚回來了，拎起兩隻化成獸形上了藥包紮好的幼崽，一邊肩上放一隻。「找那群鬣狗好好聊一聊。」

　　護短的大家長氣勢洶洶奔過來的同時，鬣狗部族的獸人們也正在討論四隻受傷幼崽的事情。他們部族是一個擁有五六百青壯年獸人的龐大部落，號稱是草原上最大的鬣狗部落，帶著幼崽外出打獵累積經驗已經成為部落的傳統。之前幼崽們從來沒有出過事，但這一次，突然冒出來的獅族幼崽居然就在他們眼皮底下把幼崽們傷成這樣，他們也覺得丟了面子。這確實是幼崽們之間的爭鬥，可是傷勢卻和受到猛獸襲擊沒什麼區別。如果他們默默地接受這個結果，以後出現同樣的事件難道還要忍氣吞聲嗎？

　　當然，他們並不是沒有考慮到爭鬥的源頭是自家的幼崽挑起的，但就算是這樣，對方是有多大的仇恨才會弄出這麼重的傷啊！

　　「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出現在附近的獅族幼崽，說不定就是山那頭那群獅子的幼崽。」在這片草原上，獅族部落和鬣狗部落都是頂尖的猛獸部族，互相看不順眼已經算是一種文化傳統了。如果把這件事情視為一場大比鬥的開始，雙方都會很樂意的。

　　「哼，馬上派人過去通知吧。狩獵季節結束之後，約一個地方好好地打一場！」

　　「好！就這麼辦！」

　　這邊正義憤填膺的時候，警戒的鬣狗族獸人匆匆忙忙敲響了鼓：「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