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至夏之城

　　穿過沼澤的旅程是平淡的，沒遇上什麼危險。大概因為這片沼澤旱季荒蕪一片，雨季才恢復生機的原因，藏在水裡的鱷魚之類的兇殘動物非常少。即使有突然冒出來想攻擊的，從水面上露出頭就被大家長跳過去幾拳打碎了腦袋，最後成了一家人的新鮮肉食。

　　為了安撫連玩耍和遊戲都只能在獨木船和木排上的秦白和衛橙，衛瀚在空閒的時候教他們游泳。兩隻小傢伙膽子很大，又有他在一邊照看，很快就學會劃水了，甚至連獸形游泳也學會了。大白虎在水裡愜意地洗澡納涼的時候，兩隻幼崽就在它身邊遊動，直到玩夠了才肯回到船上。

　　沼澤的水有淺有深，水深的時候，秦笙也會下水。他本來會游泳，但很久不練習已經生疏了。現在他把游泳也當成鍛煉體力的好辦法，偶爾從木排上跳進水裡，遊得雙臂抬不起來才會休息。

　　這樣過了二十多天，木排上的柴越來越少，秦笙和衛橙的膚色越來越黑，衛瀚和秦白則是怎麼曬也曬不黑。兩隻幼崽在船上翻滾玩耍的時候，一棕一白，膚色對比鮮明。當然，家長們在半夜靜寂的時候翻滾，對比的效果也更加顯著。

　　就在秦白擔心衛橙和秦笙都會變成野犬族或者鬣狗族那樣的深膚色的時候，沼澤清澈的水漸漸渾濁起來，水面也不再平靜，均勻起伏的浪濤不斷地把他們的獨木船和木排往外推。

　　「很深。」衛瀚從水裡鑽出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前面應該就是這片沼澤的水源。」

　　「到岸邊啦！」秦白眼睛亮閃閃地撲到木排邊。

　　「上岸補充木柴和食物。」秦笙點頭。渾濁說明水裡帶著沙土，不論是湖岸還是河岸，都不會太遠。

　　小狐狸興高采烈地跳起來，小獅子也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果然，就在家長們奮力劃槳半天之後，水天交界的地方出現了一片青翠的樹林。遠遠看過去，這片樹林就像被水硬生生隔斷一樣，兩端茂密，中間稀疏。離得近了，看得更清楚，樹林的對面就是一座看不到邊際的巨大湖泊。也許是雨季水太豐沛，湖泊裡的水衝垮了這一片樹林，越過倒伏的樹，帶著土壤和泥沙，湧入旁邊的沼澤裡。

　　船和木排好不容易靠上岸，衛瀚把船拴好，小傢伙們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

　　在船上待了這麼久，踩到土地的感覺格外好。秦笙步伐輕快地在林子中尋找野菜，小傢伙們一邊遊戲一邊找蘑菇、鳥蛋，衛瀚來到樹林對面的湖邊，不出意外發現正在飲水的獵物。

　　飽餐一頓並且補充完物資之後，衛瀚和秦笙把船和木排分開，分別背到湖邊，然後再組合捆緊。這次木排上放了更多的木柴，曬出來的醃肉反而少了。因為湖裡的魚跳來跳去已經很歡騰了，對愛吃鬼和小愛吃鬼來說，這就是活生生地引誘他們換食譜好好吃一吃魚。

　　烤魚、煮魚、煎魚、燉魚，各種各樣的魚吃膩了，還有螃蟹、蝦、貝殼以及撞上來的鱷魚之類的兇殘動物換換口味。另外，大家長拔了不少水草研究是不是能吃，最後也有幾種成為了他們食譜中的常客。

　　大湖裡的旅行比沼澤裡的旅行更有趣味。捕魚和以前的打獵完全不同，小傢伙們每天都樂滋滋地跟著家長們下水，雖然逮不著大魚，但捉小魚摸小蝦的眼力也漸漸地磨練出來。

　　更重要的是，這片大湖就是傳說中夏之城的所在地。經過三個多月的旅行，他們終於就要到達第四個城市，夏之城了。

　　衛橙從來沒有去過任何一座城池，對秦白描述的冬之城、春之城和雷電城都非常嚮往。夏之城將是他到達的第一個大城，他比誰都更渴望早點看到傳說中的城池的影子，每天都會站在柴堆上瞭望，風雨無阻。

　　湖中的旅行持續了一個月之後，木柴堆只剩下最後一個。因為衛橙的堅持，衛瀚打算保留那座柴堆，拆一側的木排當柴燒。

　　大家長忙著拆卸木排，小家長繼續劃槳，小獅子站在柴堆上踮著腳尖往南看，小狐狸坐在柴堆下面有一下沒一下地玩著骨頭玩具。

　　「阿橙，看到了嗎？」

　　「沒有。」小獅子從柴堆上跳下來。他的臉上並沒有顯露出失落的表情，但是有些黯淡的琥珀色眼眸仍然說明了他現在的心情。

　　「我們捉魚吧。」小狐狸提議。

　　「好。」

　　「過來！」衛瀚已經拆完左側的木排，木頭均勻地碼在前面的木排上晾曬，長長的藤條在他的手裡彎折扭曲，很快就編成了一隻大網兩隻小網。

　　「漁網！」在春之城區域見過海邊部落的大漁網，秦白眼睛一亮。

　　「原來你還記得，去試試。」衛瀚笑起來，把兩隻小網扔給他們。

　　秦白拖著小網蹬蹬蹬跑到木排邊上，有模有樣地撒下去。衛橙也照著他的樣子撒了下去。但是兩隻小傢伙站得太近，懵懵懂懂不知道兩張網已經結在了一起，還樂呵呵地坐下來等著收網。

　　衛瀚看著忍不住笑起來，連秦笙也彎了彎嘴唇。

　　家長們不提醒，幼崽們仍然興致勃勃地蹲在木排邊，直到快吃飯了，才依依不捨地站起來，拖著小網要收起來。

　　秦白拉了兩下，拉不起來，睜圓了蔚藍色的眼睛：「有魚！」

　　衛橙也拉不動，使勁地拖，勉強拉起了一點兒，又沉了下去。

　　「阿笙！阿瀚！大魚！」

　　「拖不起來！」

　　兩隻小傢伙求助，秦笙和衛瀚走過去查看，把小網拉起來。剛拉了一半，網裡就有一隻碩大的魚尾巴翻騰起來，水花四濺。還沒等一家四口看清楚，兩隻肥嫩的手攀住網的一角，一隻幼崽扁著嘴巴在網裡淚汪汪地看著他們。

　　撒網捕魚也能捕到水族的幼崽，秦笙想起以前秦白把兔族幼崽當成獵物的事情，覺得這孩子的運氣真是很奇怪。

　　秦白和衛橙卻很高興，這個年紀和他們差不多大的幼崽渾身灰黑色，皮膚光滑，毛髮稀疏，明顯是水族的幼崽，稀罕極了。

　　水族的小幼崽顯然曾經被漁網捕過很多次了，收了淚水之後不慌不忙地捧著秦笙給他的植物塊莖啃著。吃完了，他拍著小肚子，看一家四口吃烤魚，露出渴望的小眼神。秦笙又給了他一條烤魚，看他吃得很歡快，默默地想著湖裡有哪些水族是吃葷的。

　　「喂喂，你是什麼族的？」吃完飯，幼崽們坐在一起交流。

　　「鯰魚族。你們呢？」

　　「我是白狐族，他是獅族。」秦白笑嘻嘻地回答。

　　「我們要去夏之城，遠嗎？」衛橙對傳說中的城池仍然念念不忘。

　　「就在那裡。」鯰魚族幼崽指了指前方，「我就是夏之城的。」

　　家長們聽見他們的談話，默默地加快了劃槳的速度。

　　夕陽落下的時候，經歷了漫長旅途的一家人終於看見了傳說中的夏之城。那是一座建立在水上森林中的城池，盤踞在湖邊水中的鬱鬱蔥蔥的森林，每一棵大樹底下都隱隱露出碩大的氣根，穿梭在其中的魚群和樹上的鳥群相互映襯，和沼澤一樣充滿了生命力。夏之城的人們住在樹屋裡，每一棵大樹上都修建著或大或小的木屋，樹木之間由藤條和樹枝編成的橋相連，橋中間自然下垂，都浸在了水裡。茂盛的樹、數不清的藤橋、慢悠悠的人們組成了一座龐大的水上迷宮。

　　不同於冬之城的莊嚴、春之城的優美、雷電城的厚重，夏之城沒有整整齊齊的房屋，更沒有城門、城牆。森林延伸的地方，就有樹屋，就有住的人，就是夏之城，充滿了生活的氣息。甚至連建在最大的一棵樹上的神殿，也不過是屋子大一些而已，沒有高大雄偉的建築，只有虔誠跪拜的獸人們。

　　秦笙覺得，第一次見面，自己好像就喜歡上了這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