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離開春城

　　父親的話題就像激流中的小水花，並沒有給一家三口的生活帶來任何變化。衛瀚說了那句話之後，再也沒有提起相關的話題。而秦笙一向沒有多餘的好奇心，況且，他更清楚，這對於衛瀚來說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或許，變化仍然是存在的。衛瀚並不打算玩什麼認親的遊戲，所以他更小心地防備阿萌的動向，而且不再隨意靠近春之城。連交換石幣的事情，他都完全交給了秦笙，自己則更加努力地打獵，力求儘快離開這座城池。

　　秦笙索性把阿萌找出來，無視了貓族少年哀怨的表情，鄭重地說明他們真的不能接受組成打獵小隊的想法。而且，他沒有任何興趣認識他姐姐以及其他什麼人。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阿萌深受打擊。

　　「只是朋友，沒必要見家長。」秦笙很淡定地回應。

　　阿萌眨了眨眼睛：「你說得對……可是我已經和姐姐說了，我認識了一個獸耳的豹族獸人。」

　　「我只是沒興趣見面。」秦笙補充。嘴長在阿萌身上，他說什麼他也沒辦法約束，何況也沒有必要。

　　「我，我還不知道你們家那位的名字呢。」

　　「你們家那位」？衛瀚？正直的黑豹族少年完全沒有理解這個代詞的真正含義。「瀚。」衛瀚並沒有和阿萌說過部落和姓名，而現在的情況並不適合說出全名。

　　「瀚……嗯，知道了。我姐姐和你的名字一樣奇特，她叫王韻，很難寫。大叔，大叔我真不知道姓什麼，姐姐叫他『阿峙』。你看，是這樣的文字。」貓族少年在桌子上比劃著，樂呵呵地，「你不認識這些字吧，比獸人語難學多了。我費了好大的勁才學會寫自己的名字。這是我的名字。」

　　秦笙沉默著，決定不告訴阿萌他完全能看得懂。王韻，或許這個雌性和母親來自同一個世界。他所遇到的大部分雌性好像都來自於別的世界。說起來，他從來沒遇見過雌性幼崽，也沒有聽說哪個部落有雌性幼崽出生。

　　難道，所有的雌性都來自於別的世界？不會吧……

　　「我該走了。」秦笙站起來，小雪球跳上他的肩頭，用小爪子捧著堅果，繼續吃。

　　「石幣還差多少？我可以向姐姐要一些。」阿萌漲紅了臉，「我需要負責任，而且你們救了我。」

　　「沒事。」秦笙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他想衛瀚已經完全不願意和阿萌扯上任何關係了，「已經還了不少。」

　　「總之你等著，我養了很多銀蟲，不久就要結繭收穫了！」貓族少年跳起來，就像怕聽到拒絕似的，迅速地跑走了。

　　衛瀚的目標是在春暖花開的時候離開春之城。鑒於他們的債務還剩下不到三分之二，這個目標是有可能達成的。前提是，他們不能靠打獵交換石幣，而是像接受海族父親的委託一樣，做一些報酬豐厚的任務。

　　尋找委託人並不難，在海族父親的宣傳下，陸陸續續就有委託人上門了。

　　衛瀚接了各種各樣的任務。找藥草什麼的只能算是非常正常的委託，另外還有諸如捉珍奇的動物、趕跑海族領地裡的怪物等他並不認為適合自己的委託，以及尋找失散多年的幼崽、確定命定的雌性等不靠譜的委託。

　　不管委託是正常還是奇特，衛瀚都接了下來。因為委託人都強調報酬非常豐厚，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迅速籌集石幣。

　　於是，一家三口開始東奔西跑。雖然這並不是秦笙想像中的打獵交換石幣的安全方式，但很明顯，卻是比打獵更充滿樂趣的事情。

　　不過，有些時候，或許也並不那麼有趣。

　　「這是您要的藥草。嗯？您也不確定是不是這個？我想，您之前給我看的圖鑒上就是這個，不是嗎？」

　　「藥效，它的藥效是什麼？」

　　「很抱歉我也沒用過。」

　　「我需要能讓我變得更強壯的藥草，你懂得的。」

　　「我不懂。我只是想說，如果你一天到晚躺著不動，是沒有辦法變得強壯的，就算有藥草也一樣。」

　　虎族青年沉著臉，忍住把一大袋石幣砸到對面像一顆巨大圓球一樣的委託人身上的衝動。他扯出一個笑容：「給我三個月，我能讓你變得強壯，不需要任何藥草，怎麼樣？」

　　「太……太好了！」

　　當然，接下來等待這位委託人的，絕不是什麼美妙的日子。

　　「我是一個虎族獸人，你們不願意把這個怪物趕上來，我怎麼打？潛下去，打一會兒，再上來呼吸？」

　　「可是那個怪物太強大了，族人們去了只會白白犧牲！」

　　「嗯……你們的原形是什麼？」

　　「海蟹。」

　　「這樣吧，我們換個方式，讓它主動上來。來，你，就是你，變強壯的時機來了。阿笙，漁網帶來了嗎？多裝點石頭，把他也放進去。海蟹族再來兩個人，躲在他的肥肉褶子裡。我把他扔下去，砸到那個怪物的時候，你們用力地鉗它。」

　　「不要……我不想做怪物的食物！」

　　「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不！不！救命啊！救救我！」

　　秦笙面無表情地看著大肉球在空中掄了幾圈，氣勢萬鈞地砸進海裡。半分鐘後，大肉球又飛了出來，再次砸了進去。十幾下之後，海水暴漲起來，湧起巨浪。被激怒的醜陋海怪終於現身了。

　　秦笙在箭頭上塗滿毒液，拉開弓，瞄準。

　　他的箭對於海怪來說，也許就像一根細小的毛一樣。但是，這支箭射進它巨大的眼睛裡之後，它立刻疼得翻滾起來，反射性地要往海底潛。

　　衛瀚當然不會放過現在的機會。他跳到海怪頭頂上，兩隻手變成了虎爪。鋒利的爪子刺進海怪的眼睛裡，用力地往外一扯——

　　秦白一個哆嗦，肥短的小手遮住了眼睛。連他都覺得眼睛有點疼。

　　秦笙摸了摸他的小腦袋。他選的是一種增加疼痛感受性的蜘蛛毒液，可以把疼痛放大幾十倍。可想而知，海怪現在會有多痛苦。也許它現在很後悔來到淺海侵佔了海蟹族的領地，但是，一切都已經遲了。

　　總而言之，各種各樣的委託讓一家三口的生活變得比以前更加精彩。需求得到滿足的委託人們也非常慷慨，剩下的債務很快就還清了。

　　春暖花開的時候，衛瀚終於如願以償。

　　在七個月裡，他們籌集了三百五十萬石幣，完成了與棕毛猴族的約定。秦笙甚至覺得，在見過那麼龐大的財富之後，接下來的旅途中無論見到什麼珍貴的東西，也都不過如此了。至於剩下的幾千枚石幣，對於他們來說也只是浮雲。最終，他們只留了一百枚石幣，其他的都附贈給了棕毛猴族。

　　如今，春之城留給他們的不僅僅是衝突與歧視的回憶，還有那些愉快地完成委託的日子。

　　離開之前，他們踏進了春之城的神殿。四座高塔圍著的神殿彷彿承接著天際的雲彩，莊嚴而偉大。四面八方的獸人們來到春之城，大多數都只為了能在神殿裡獲得試煉的機會，得到一位雌性組成家庭。

　　秦笙看著那些充滿憧憬的獸人們，心裡非常平靜。他已經不再是從前的他，不會再羡慕這些獸人。試煉對於他來說，也僅僅是能夠鍛煉自己能力的經歷而已。

　　「我們要走了。」衛瀚找到當初仲裁的中年祭司，笑眯眯地招呼著。

　　「噢？才七個月而已。」中年祭司看了看他，視線又轉向秦笙，「黑豹族少年，能讓我看看你的試煉信物嗎？」

　　秦笙取出那封信：「您知道白雲城的消息嗎？」

　　「這是你的試煉。」中年祭司看了信上的署名，笑起來，「順應你們的心意走，就能找到。」

　　「謝謝。」這已經是非常明顯的提示了。

　　「那麼雷電城呢？這是我們接下來的目標。」衛瀚問。

　　「沿著海岸線走一段日子，或許就能找到蹤跡了。」中年祭司說，在秦白的額頭上畫了一個祝福之印，「孩子們，祝你們好運。」

　　一家三口踏上了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