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九回鄉

　　鬱鬱蔥蔥的山崖上，一條小瀑布垂落下來，飛濺起雪白的水花，帶來一片沁人心脾的涼意。瀑布底下的水潭裏，突然冒出了一個人。那是個看起來隻有二十來歲的俊美青年，烏黑的頭發濕濕地貼在頭上，毛茸茸的黑色耳朵失去了頭發的遮蔽，支了出來，本能地抖了抖。

　　他身後也翻騰起了水花，兩條白皙卻有力的手臂緊緊地鎖住他的胸膛，把他帶進了懷裏。那個人隻露出了頭部，雪白的長發在水裏漂浮起來，就像一根根白色的水草，要把眼前的人拖住捆住，永遠都不放開。

　　黑發獸人的臉上一片潤紅，身體隨著後麵的人的動作急速地起伏著。他咬緊了嘴唇，高高地往後仰起了頸部，露出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臉上的表情又像愉悅，又像痛苦，低沉的喘息就像能長出鉤子似的，充滿了誘人的味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才漸漸地停止了動作，親昵地廝磨著。

　　白發獸人舔吻著黑發獸人的耳朵，輕輕地笑了起來：“我們去岸上再繼續，嗯？”

　　“現在……還是白天。”黑發獸人掙脫了他的懷抱，輕鬆地劃水遊到了岸邊，坐在旁邊的大石頭上。他的皮膚呈現出小麥色，青紫的吻痕印滿了肌肉線條完美的身軀。水珠紛紛地從他身上滾落的時候，白發獸人的喉結上下移動了一下，目光更是熱烈得幾乎要燒起來。

　　“嘖，你不是說，這裏平時沒什麼人過來嗎？”心動不如行動，白發獸人長臂伸展，很快就遊到了大石頭麵前。

黑發獸人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頭頂：“不行。”

　　被按進水裏的白發獸人有些無奈地妥協了，舔了舔嘴唇上的水，直勾勾地看著愛人/赤/裸/的身軀：“說好了，晚上。”

　　為了避免他控製不住，黑發獸人穿上了獸皮褲，並且把他支開去狩獵、采集。他自己則坐在水潭邊生起了火堆。在等待愛人狩獵歸來的時候，他好像想起了什麼，突然站了起來，走到瀑布旁邊，一把拉開那裏密密麻麻的藤蔓。

　　“在找什麼？”白發獸人很快就扛著一頭黢豬獸回來了，尖銳的獸牙上還掛著幾隻四耳兔。這些獵物，足夠他們中午和晚上吃了。這也意味著，剩下的時間，他都可以盡情地纏著愛人了。

　　“萊恩經常帶我來這裏練習叉魚和射箭。我在這裏記錄了射中的次數。”黑發獸人有些懷念地看著石壁上從歪歪扭扭到端正的字跡。那是一串串的數字，和獸人世界的文字並不相同。不過，現在，因為又方便又好記，這些數字已經早就漸漸地傳遍整個獸人世界了。

　　白發獸人湊過來看，順便在愛人的臉上親了親：“十次中一次……剛開始還真是……”

　　從少到多，從幼年到少年，這些數字見證了一個獸耳孩子艱難的成長過程，也見證了他的努力和勤奮。白發獸人幽藍色的眼睛閃了閃，眼前仿佛浮現出了一個黑發的獸耳小幼崽，蹲下來用石頭用力地刻下那些數字的模樣。。

　　“真想看看你小時候的樣子……”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和低沉。

　　“我和阿箏、阿簫長得很像。”

　　“嘖，我覺得，你小時候肯定比他們可愛多了。”

　　“……你小時候，我隻能想象了。”虎族部落裏已經沒有和某人血緣很近的幼崽了。

　　“那時候，你還會去什麼地方？”白發獸人突然覺得這次旅行中隨意選擇路線的做法變得很有趣了。他們沒有拿地圖，也沒有注意過方向，隨便選擇隨便走，居然就走到了冬之城區域南部森林黑豹族部落附近。這裏雖然是愛人的故鄉，但回憶卻並不怎麼美好，所以他其實一直在想幹脆繞過去算了。可是，現在，這片有著愛人記憶的森林，忽然變得可愛起來。他還想知道更多的事情，還想看到更多他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黑發獸人看了他一眼：“這片森林附近，我都走過。”

　　“噢……”

　　“我想回部落看看。一起去？”

　　“當然！”白發獸人挑了挑眉，“也讓我看看你小時候生活過的部落吧。”順便，他還可以教訓教訓——不，震懾震懾那些曾經欺負過阿笙的家夥。

　　“你別多事。”黑發獸人仿佛看出了他的蠢蠢欲動，“這是我的事。”以前侮辱過他的人，都需要他去麵對。而且，其實那些事情已經不重要了。畢竟，他已經離開了這裏。這一次回來，也完全隻是個意外而已。

　　南部森林黑豹族部落位於延綿起伏的廣袤樹林裏。它背靠著一座石堆形成的小山坡，在部落前麵壘了石牆，並且安排了獸人日夜看守大門，還有專門的小隊不停地在部落附近巡邏。

　　在秦笙的記憶裏，部落是非常安全的。即使在獸潮來臨的秋季，部落的石牆和獸人們彪悍的身手，也能讓那些衝擊部落的大部分野獸都留下來成了他們過冬的食糧。或許，這就是豹族謹慎的天□□。雖然是頂級猛獸部族部落，但也格外在意安全問題。

　　秦笙和衛瀚踏進部落的時候，看守大門的獸人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那並不是一張熟悉的麵孔，秦笙的視線掠過了他，並不太在意。他的外貌和長相，看起來就像部落的人。也許對方是覺得奇怪，從來沒有見過他。然而，來自於強者天然的威壓，又讓他不敢提出任何質疑。

　　是的，秦笙並沒有刻意收斂自己身上的強者威壓。

　　他並不是想要示威，但是，確實沒有必要掩飾什麼。現在，那些落在他身上，又匆匆移開的目光裏，不再是輕蔑和厭惡，而是充滿了疑問與敬畏。

　　這就是強大的力量所帶來的變化。因為他足夠強大，所以認識他、記得他的人都不敢過來相認；因為他足夠強大，那些曾經欺侮過他的同齡人甚至會躲開他的視線，或者幹脆轉身匆匆離開。

　　秦笙慢慢地走在部落的街道上，一句一句地向衛瀚介紹。

　　“這裏是交換區。應該沒變。”地上還有不少擺滿了各種物資的攤位，但是主人卻不知道避到哪裏去了。他看起來這麼凶惡嗎？黑豹族的獸耳青年這樣想著，回過頭看了一眼衛瀚。好吧，有可能是這家夥更加凶惡，笑起來的樣子都讓人覺得陰森森的。

　　“這裏是種植區，母親以前從早到晚都在這裏麵幹活。”秦笛喜歡種植，直到現在也負責教導湖畔部落居民們的種植技巧。她還嚐試著在家裏種香草、種花，擺在窗台上綠油油的植物們顯得格外漂亮。

　　“那裏是養殖區。我曾經悄悄地去擠過奶。”那時候他太餓了，溜進了這裏，擠了一大碗奶，狼吞虎咽地喝著，但其實奶並不頂餓。當時負責看守養殖區的老年獸人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過了他，還往他手裏塞過烤熟的鳥蛋。

　　其實，回憶起來，有些事情也很溫暖，不是嗎？

　　秦笙微微地勾起了嘴角。

　　衛瀚看著他放鬆的樣子，表情也變了，回到了親切友好的模式。但是，他剛才那付樣子嚇退的人太多，現在幾乎已經沒有人相信這個白發的俊美青年是溫和無害的了。連幼崽們看到他都猛地退了好幾步，悄悄地躲起來之後，才敢探出頭繼續觀察他們。

　　“這是我家……”秦笙站住了，輕輕地歎了口氣。

　　圍繞在房屋四周的氣味，早就已經改變了。曾經是他的家的地方，現在也成了別人的家了。

　　衛瀚皺起眉頭：“他們把你們家的房子占了？”

　　“應該是母親送給別人了。”他們不會再回來了，房子空著也是空著，母親應該會順便送給比較熟一點的雌□□。秦笙看著點點滴滴都和記憶裏不再相同的房子，有些遺憾，又有些釋然。

　　如果沒有人居住，這個院子恐怕早就成了廢墟了。有人住下來，它才能一直存在著。盡管細節上早就有了別人生活的影子，但大體還算是他們家房子的樣子。

　　“左側，曾經是我的房間。中間是萊恩、母親的房間，阿箏和阿簫住在右側。那邊角落裏是廚房、倉庫……”

　　最後，他們來到了祭壇麵前。

　　秦笙看著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深深地吸了口氣，又慢慢地呼了出去。

　　以前覺得凜然不可接近的祭壇，現在看起來，也不過是普通得甚至有些破舊的石台而已。他想踏上去，就能踏上去；甚至假如他想毀掉，也能毀得掉。不，這裏不算什麼。他早就走過比這裏更神聖的地方。這裏是他旅程的開始，僅僅隻是這樣而已——遠遠不是旅程結束的地方。

　　“走。”秦笙回過頭，向著部落外走去。

　　他能聽見，身後有人正在悄悄地議論著他的名字。

　　衛瀚回頭掃了一眼，所有低聲的討論都戛然而止。

　　“你……是萊恩家的……秦笙？”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秦笙循聲看過去，是部落的祭司。

　　祭司沉默地打量著他，仿佛在確認他的身份。當看見他胳膊上的圖騰時，他很驚訝：“你補上了成人儀式？”

　　“嗯，在白雲城神殿補上的，由大祭司幫我舉行了儀式。”

　　“你聽！白雲城！！”

　　“他居然去過了白雲城！！”

　　“太奇妙了！他真的還是那個……不祥的獸耳獸人嗎？”

　　周圍響起了充滿驚訝的低語聲，帶著疑惑，同時也多了對於強者應有的尊重。

　　“我們隻是路過這裏，順便來看看。”秦笙向著祭司點了點頭，“這就要走了。”

　　“你們一家人，定居在……虎族部落？”

　　“不。我們現在是中心之地湖畔部落的人。”

　　“中心之地……”明顯知道那是什麼地方的祭司歎息著，“好吧，神靈會祝福你們的。”

　　“謝謝。”禮貌地道謝之後，黑發獸人和白發獸人就幹脆地離開了。但是，他們所帶來的衝擊，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仍然影響著南部森林黑豹族的人們。一個獸耳獸人，究竟需要付出什麼，才能成為一個誰都不敢招惹的強者？中心之地的湖畔部落又是什麼地方？當他們真正知道答案的時候，他們，也不再是以前狹隘且閉塞的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