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獸人蠻照

　　眾目睽睽之下，從樹林裡走出一位身材格外健壯結實的獸人。他幾乎渾身上下都抹了幾層灰泥，勉強能透過那些結塊的泥土看清曬成棕色的皮膚，灰黑色的短髮、絡腮鬍子糾結在一起，上面也都沾滿了樹葉和泥巴。

　　這隻不知道在泥地裡滾了多少次、並且已經多久沒有洗澡的獸人，很淡定地用褐色的眼睛掃了掃那群被捆得異常結實的山地猩猩族、岩鷹族的獸人們，咧開嘴笑起來，搔了搔腦袋：「好久不見了，我是不是打擾你們啦？」

　　「……」衛瀚瞥了一眼他豎起來的瞳孔，看向兩位族長，「嘖，十年沒見過外來的獸人？那他是誰？」這個人明顯是爬行部族，而且還是體型不小的爬行部族，恐怕蟒蛇、森蚺之類的獸人都比他要纖細一些。

　　「我是他們的老朋友了！」陌生獸人嘿嘿地笑著。

　　兩位族長都跟著連連點頭：「是啊，他十幾年前就在這裡了。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的，偶爾會冒出來和我們交換糧食，其餘的時候都不見蹤影。」

　　「你去過烏泥城？」衛瀚再一次把目光投向那位獸人。

　　獸人放下了背上沉重的獸皮包袱，搖了搖腦袋：「本來想去的，可我那時候突然發現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想去的時候再說唄！」

　　「你所說的，知道那位……的巢穴，是真的？」秦笙接著問。

　　「當然是真的！」獸人哼了一聲，「我都盯了十幾年了，那還有假！要不是你們身上帶著那麼多石幣，我才不樂意帶你們去呢！」說著，他好像想起了什麼，頗有些惆悵地嘆了口氣：「唉……也只有石幣，才能讓她看我一眼了。」

　　「我相信你。」秦笙從秦白手裡拿過那袋石幣，直接丟了過去。他有種直覺，這個獸人就是找到那位「特別的雌性」的關鍵人物。

　　「好！等我和他們交換了足夠的糧食，咱們就出發！」獸人接住了袋子，爽快地哈哈大笑起來。

　　「勇士！勇士！不要啊！」

　　「啊！寶物！寶物！」

　　山地猩猩族族長和岩鷹部落族長又氣又急地喊了起來，眼睜睜地看著石幣袋子落入了那個獸人的掌心之後，他們情不自禁地抱頭痛哭。其餘的山地猩猩族獸人、岩鷹族獸人也從呆愣中回過了神，忍不住開始跟著嚎啕大哭起來。

　　「嗚嗚嗚……明明都說好了……」

　　「嗚嗚嗚嗚……眼看明年、後年、大後年……十幾二十年都不用愁了……」

　　在震天的哭聲裡，衛瀚掏了掏耳朵，向小獅子衛橙伸出手。衛橙眨巴眨巴琥珀色的眼睛，從獸皮褲的兜裡摸出一把石幣遞了過去。

　　大哭聲頓時戛然而止。

　　獸人們再一次沉醉在各色石幣反射出的燦爛光芒裡，連小獅子衛橙、小狐狸秦白跑上跑下，迅速地給他們鬆了綁也沒有反應過來。

　　「這些都是留給你們的。」衛瀚把石幣平均分成了兩份，交給了兩位族長，「我們用這些石幣，和你們交換糧食和肉。」

　　「沒問題！沒問題！兩位勇士真的是我們的大恩人啊！」

　　「今天晚上咱們就舉行一次歡迎慶典！好好招待咱們的恩人！」

　　「是啊！來！來！把家裡的好吃的、好喝的都拿出來！」

　　已經對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兩位族長異口同聲地招呼著本族的獸人，轉過頭來看到對方的時候，表情微微一僵，然後不動聲色地扭過了頭，繼續微笑起來。於是，山地猩猩族和岩鷹部落終於破天荒地準備一起舉行慶典了。

　　年輕的、年老的獸人和雌性們都忙碌起來，生起巨大的火堆、清理食材、準備食物。雖然部落之間仍然有些隔閡，雖然彼此都不認識，但漸漸地，大家都能自然而然地微笑、聊天、互相幫忙了。

　　幼崽們也都蹲在祭壇旁邊的角落裡，和從來沒見過的夥伴們一起玩著熟悉的、陌生的遊戲：用獸形打滾直到覺得頭昏為止、撲倒放在遠處的破碎陶罐、猜石頭、捉迷藏等等。秦白、衛橙、秦碧給他們一人送了一枚石幣當作禮物。當然，他們也再一次收到了很多很多飽含心意的小禮物。

　　充滿歡聲笑語的慶典過去了，第二天一早，一家五口收拾好了行李，跟著爬行部族獸人離開了山地猩猩族部落。兩個部落的人們都熱情地送他們離開，精力充沛的年輕獸人們更是送出了很遠，才依依不捨地停下了腳步。

　　「說起來，我們好像還沒有相互通報部族吧。嘿嘿，我是夏之城區域湖畔鱷魚部落的蠻照。」好好地洗刷了一遍的健壯獸人終於露出了原本的樣子，看起來非常有精神。

　　「風雨城區域罕爾草原虎族部落衛瀚，我的伴侶黑豹族秦笙，三隻幼崽獅族衛橙、白狐族秦白、竹葉青蛇族秦碧。」衛瀚一邊自我介紹，一邊想著這個獸人的名字似乎有點耳熟。

　　「蠻照？」秦笙仔細地回想著，突然回憶起很久之前的某個片段，「你前兩年回過部落？沒幾天就走了？」

　　「你怎麼知道？」蠻照驚訝地看向他，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他一會兒，又搔搔頭，「我怎麼不記得曾經見過你？你的耳朵挺特別的，見過應該就不會忘。」

　　「不，我們沒見過面。我只是聽你們部落的獸人和祭司提起過你。」秦笙回答。在夏之城區域旅行的時候，他們曾經捲入了怪物雌性事件，懷疑了衛峙的手下花豹族獸人席亞和另外一位鱷魚族獸人蠻照。當時夏之城神殿大祭司詢問過很多祭司和獸人，確認席亞和蠻照的行為習慣和性格。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遇見這位叫做蠻照的獸人。

　　衛瀚眯了眯眼睛，也想了起來：「沒想到你不回部落，原來是在這裡生活。你一直在這裡盯著，是因為……喜歡那位『雌性』嗎？」他現在也認同秦笙的想法——那位既不是怪物也不是靈物，就是冰雪城神殿大祭司說的「特別的雌性」。按照兩位族長的描述，那也是一位擁有強大獸形，不太喜歡變成人形的雌性；或許，同時也是獸人世界裡最強大的雌性。

　　蠻照嘿嘿地笑起來，臉上很可疑地紅了紅。當然，他的皮膚顏色有些深，紅暈並不明顯。「第一次見到艾莉西亞的時候，我就知道，她就是我想要的雌性。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迷人的雌性……」說著，他咳嗽了兩聲：「但她就喜歡亮晶晶的東西，如果我不拿著石幣去找她，她一尾巴就能把我掃出去！哈哈哈哈！這不是石幣都用光了嘛！我剛想出神秘樹林多換點石幣，聽到黑石山這邊一直發出奇怪的聲音，就過來看看了。幸虧遇到了你們，讓我省了不少時間呢。」

　　「艾莉西亞，那位雌性的名字？」

　　「是啊，很動人的名字吧！長得那麼好看，聲音又非常好聽，名字也很不錯……」

　　「……」面對雙眼放光的鱷魚族獸人，虎族青年和黑豹族青年保持沉默。對於陷入熱戀不可自拔的獸人來說，心愛的人什麼都是好的。他們沒辦法很違心地表示全部贊同，於是只能默默地聽著了。

　　「你們別擔心，只要有石幣，艾莉西亞就很好說話。你們不知道，她拿著石幣的時候可溫柔了……躺在石幣上睡覺的樣子也很可愛……嘿嘿，她的名字就是我用一袋子石幣交換才知道的。」

　　「……」

　　一路上聽著蠻照斷斷續續地描述他和艾莉西亞之間的事情，衛瀚和秦笙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那位艾莉西亞對石幣才是真愛。躺在石幣上睡覺，看著石幣才能吃飯，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抱著石幣挪一個巢穴什麼的，真是聞所未聞。當然，幸好有蠻照這位癡心不改的傢伙在，不然她的行蹤可不好找。

　　大概是憋在心裡太久了，好不容易有了聽眾，蠻照滔滔不絕地傾訴著他十幾年的暗戀史，重點的細節還會說上好幾遍。不過，聽眾們怎麼聽也沒有聽出那位艾莉西亞究竟長什麼樣。小獅子衛橙和小狐狸秦白都格外好奇。當然，他們更好奇的是，為什麼去烏泥城要給艾莉西亞交石幣呢？山地猩猩族部落和岩鷹部落都是屬於烏泥城的部落，每年都有年輕獸人去試煉，難道他們不知道烏泥城在哪裡嗎？

　　「蠻照叔叔，只有艾莉西亞才知道烏泥城在哪裡嗎？」

　　「烏泥城？烏泥城就在黑石山底下。」蠻照回答，「黑石山的地底，就是烏泥城了。」

　　「那為什麼還要去找艾莉西亞？」兩隻幼崽瞪圓了眼睛，「不能直接挖個洞進烏泥城嗎？」

　　「烏泥城受到了神靈保護，泥土都不能輕易挖動。而烏泥城的入口，就在艾莉西亞的某個巢穴底下。在艾莉西亞沒有來到這裡之前，山地猩猩族和岩鷹部落當然想什麼時候進烏泥城都行。艾莉西亞來了之後，他們就只能遵從她制定的規則：想進烏泥城的話，必須上交一個亮晶晶的東西。」

　　「……」除了聽不懂的秦碧之外，一家四口頓時無語了。

　　如果秦笙的母親秦笛和朋友安琪在場的話，一定會替這位叫做艾莉西亞的雌性想到幾個非常貼切的詞彙：「過路費」、「強盜」、「敲詐」等等。而現在，一家四口只是覺得，這位獸人世界最強悍的雌性確實表現出了頂尖強者獨有的自我、傲慢，以及不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