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友人聊天

　　第二天，已經肆虐了一段時間的暴風雪就消失不見了。蔚藍的天空格外晴朗高遠，一絲白雲也看不見，澄淨清透。微紅的太陽掛在空中，淺淡的陽光照射在連綿起伏的雪地裡，映在走出帳篷活動身體的人們厚厚的毛皮衣物上，源源不斷地彙聚著點滴暖意。

　　雜居部落漸漸地活躍熱鬧起來，清掃積雪的獸人們熱火朝天地幹著活，幼崽們從帳篷裡探出頭，一身圓滾滾地在雪地裡玩耍。就連雌性們也終於能邁出帳篷了，聚在避風的角落裡，一邊聊天一邊順便交換食物或者物品。

　　冰天雪地裡，所有人都穿得厚厚實實，只有新來的俊美青年仍然光著上身，只穿一條獸皮長褲，頂著淩冽的寒風，若無其事地走著。

　　他身邊，年輕的雜居部落族長看了看自己身上並不算厚的毛皮衣服，忽然也脫了下來，露出結實的肌肉：「我從小在冰雪裡長大的，不可能不如你耐寒！」

　　「嘖，要是著涼了可別怪我。」

　　「你都沒事，我怎麼可能有事！」

　　兩人無視了周圍好奇的目光，攀上部落週邊的山坳。山坳上仍然用石頭和冰雪砌了高高的冰牆，並且用水一道一道地澆得更嚴實。冰牆前的積雪足足快有一人高了，但冰牆仍然露出了一大截，遠遠超過了野狼群撲騰的高度。他們坐在冰牆下，自然而然地陷進了綿軟的雪裡，形成了半密閉的小空間，擋住了三面寒風。

　　從山坳上往下看去，密密麻麻的帳篷整整齊齊地分佈著，從內到外足足有四五圈。每一圈的帳篷都是一頂挨著一頂，之間幾乎沒有什麼縫隙；兩圈之間的帳篷離得也並不遠，只留出了方便人們走路的距離。內圈的帳篷大小略有差別，但看起來都非常堅實。最外圈的則都是大帳篷，專門留給來往的客人使用，平時也能讓巡邏的族人烤火休息。

　　「怎麼樣？我們已經是兩千多人的大部落了。」

　　兩千多人，不論在哪裡都是個巨型部落了。事實上，冰雪城區域並不適合這種大部落生存。雖然大部落意味著更多的成年獸人，更強大的防衛能力和狩獵能力，但也意味著需要更多的食物。而冰雪城區域的冬天又漫長又嚴酷，食物實在是太稀少了。就算是春夏秋三個季節，也需要足夠的草場放牧。雜居部落的擴張，一定會侵犯到周圍部落的生存空間，而且這次擴張來得太快了。

　　「看起來很威風。」衛瀚說起話來，帶著他特有的漫不經心，「不過，周圍的族長都怎麼說？」

　　「他們都很理解我。這次我也是迫不得已，怎麼也不能把投奔我們的人都趕出去吧。說實話，我收不下所有人，還推薦了不少人去周圍的部落。」科加西笑了笑，「你放心，這些來投奔我的部族，本來離得也不遠。他們原來打獵的領地，現在都算我們的了。」

　　「你和其他部落交換了領地？」衛瀚立刻領會了他的言下之意。這些零碎的領地還是離得遠了，對部落來說沒有什麼實際的價值，交換領地才是最合適的做法。

　　「入冬之前，都已經說好了。」科加西回答，「大家都很痛快，他們都願意給我這個面子。」

　　「我差點忘了，冰雪城的大英雄，肯定沒有人不想和你交朋友。」衛瀚戲謔地彎了彎嘴角，「之前提到的卸任的事情，怎麼樣了？」

　　「已經和神殿的高級祭司說好了——就是來過我們部落的那位祭司。」科加西的笑容更愉悅了，「不過，我沒想到部落會擴大，也突然覺得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先做好。」他停了停，又問：「這一次來，你有沒有覺得部落發生了什麼變化？」

　　「變化？」衛瀚想起第一次到雜居部落的時候，看到的那些亂糟糟的事情。那時候的雜居部落，並不是一個所有人都能安居樂業的好部落。作為狩獵、戰鬥主力的雪狼族和其他部族之間是不平等的。當然，強與弱的不平等，在弱肉強食的獸人世界裡是正常的。但強者對弱者的欺壓，卻不算是光明正大的。「現在我能看到的最大的變化，是大家都住一樣的帳篷。」既然有一樣的帳篷，食物的供給應該也不會差得太過分。

　　「經歷過怪物雌性的事情之後，我就想過，其實自己並不是一個好族長。」科加西收起了笑容，認真得近乎肅穆，聲音也有些低沉，「那時候的我，只是雪狼族的族長，卻不是雜居部落的族長。我總是最關注雪狼族的人們生活得好不好，對其他部族的大家太過忽視。也許因為我自己是雪狼族的獸人，所以自然而然地偏心了。」

　　衛瀚靜靜地聽他說著。獸人世界裡，絕大部分部落都是單一的部族，族長只需要全心全意地為自己部族的發展考慮。而像這樣的雜居部族，不同部族之間的能力有差別，擔任的角色不同，自然導致地位的不平等。族長需要做的事情，就不僅僅是得到更多的獵物和食物而已了，而是需要讓所有的人都能夠吃飽穿暖，讓部落裡的人們和睦相處。

　　「他們弱小，但他們依然是我的族人。他們不能在冬季打獵，但春夏秋三季，他們也能夠畜牧，而且還能夠做更多的事情。」科加西繼續說，「他們能做事，前提是我必須給他們提供做事的機會，讓他們在部落裡也能夠抬頭挺胸。只要他們能夠為部落裡貢獻力量，地位自然就會上升。阿川也給部落裡所有人制定了新的規則，保持大家之間的和睦。雪狼族獸人不能再仗著武力欺壓別的部族，否則會受到嚴重的懲罰。」

　　衛瀚若有所思，望向帳篷之間走動的人們：「你說得對。就算不能打獵，也有養活自己的方法。只要方法找對了，就連雌性都能養活自己。」

　　「哈哈，我們部落的不少雌性現在可都能養活自己呢！」科加西拍打著他的背脊，「我們現在專門做毛皮大衣！冬季大家窩在帳篷裡沒事幹，獸人熟制毛皮，雌性縫毛皮大衣。等春天來了，就組一個專門的交換物品小隊，到冰雪城和秋之城裡去！累積了一定量的石幣之後，等秋天來了，就從冰雪城和秋之城運糧食回來過冬！」

　　部落之間的交換很少涉及大量的糧食，因為所有的部落都要過冬，都要為冬季儲存食物。而且雜居部落對糧食的需求非常大，只有冰雪城和秋之城的店鋪才能滿足他們的需求。用做好的毛皮大衣交換糧食，無疑比直接用毛皮交換划算多了。衛瀚挑起眉：「這是你走了一趟日光城和冰雪城的收穫？」

　　科加西大笑起來：「當然！要不是我們挖了半天沒挖出能做飾品的石頭，我還不想用這一招呢！不過，用這一招，我們的毛皮也有了更好的用途，很合適。至於做飾品的石頭，找到了也算是多了一層保障，找不到也不妨礙我們好好生活。」

　　「你現在已經是個好族長了。」

　　「嘿，接下來就是找繼任了。我已經看好了一個，他的伴侶是雪兔族的獸人。我需要一個既強大又對弱小部族有責任心的繼任者。」

　　「只要你經常把他帶在身邊，兩三年也就帶出來了。」

　　「沒錯，什麼事都得讓他試試。」

　　某兩人在寒風中愜意地聊天的同時，秦笙和阿川坐在帳篷裡一邊搗著藥草一邊談話。

　　秦笙一向畏寒，就算身體已經越來越強壯了，他也依然把自己包裹成球形。暴風雪雖然停了，但他也沒有頂著寒風走出帳篷曬太陽的想法。至於阿川，他的身體似乎仍然沒有調理好，不能著涼受寒。衛橙、秦白已經跑出去玩雪了，他們雖然剛來雜居部落，但已經認識了好幾個玩耍的小夥伴，也學會了堆雪人、打雪仗、鑽雪洞、溜冰等冰雪遊戲。秦碧這些天都沒有醒過，一直安安心心地盤在秦笙懷裡睡覺。

　　秦笙陸陸續續地把上一次離開雜居部落之後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阿川，當然也包括了他們之後的打算。「……到冰雪城之後可能會發生不少事情，所以先來看看你們。」

　　「放心吧。我們都已經通知了冰雪城附近的部族，他們一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去秋之城的人。」阿川說，「這種時候出門走動的人本來就很少，找一些藉口堵住他們也沒什麼。就算關幾個月，其他人想找也找不著。」

　　「應該不需要太長的時間。」

　　「沒想到，你們還沒有徹底脫離那群人……」阿川將磨好的藥草倒進一邊的陶罐裡，「也許，確實是神諭讓你們遇見了這些人。」

　　「神諭……」秦笙想起他之前和衛瀚的短暫討論。

　　「你不用多想。獲得神諭的人雖然不多，但也不少。」阿川安慰他，「神諭意味著變化。不僅僅是你自己的變化，還有意想不到的變化會出現。這種變化，你可能意識到了，也可能意識不到。但沒關係，神諭完成了，就意味著變化已經產生了，這是件好事。不同的人會引起不同的變化，這種變化能影響的程度也不一樣。阿笙，我有種預感，你們會給獸人世界帶來很不同的改變。」

　　「我從來沒想過。」秦笙有些驚訝，也有些迷惘。他以為，神諭只是對他自己的一種錘煉，是給他的生命帶來改變的契機。卻從來沒有想過，神諭會對整個獸人世界產生一定的影響。當然，他希望自己的經歷和看法，能夠讓神殿的大祭司們正視一些問題，解決一些問題。但這也只是他的期望而已——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有足夠的分量，能夠讓大祭司們刮目相看。

　　「所以我才說，你不用多想。只要按照你的想法走下去，就能給自己、給其他人、給獸人世界帶來改變的力量。你盡你的一份力，還有很多人也接到了神諭，也在盡他們自己的一份力。所有人的力量彙聚在一起，獸人世界才會變得更好。」阿川用帶著藥香的手，捶了捶他的肩。他的聲音非常平和，語速語調乾脆而堅定，彷彿天然就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沒錯。」獸耳的豹族青年點了點頭，黑色的耳朵動了動。不管怎麼樣，他都必須先完成自己的神諭，去往白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