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陸八與德子兩人被這一聲陰冷的嗓音驚得俱是一愣,隨即,德子如同摸到赤紅烙鐵一般,飛快地收回自己的手。
陸八無言地瞥了這孩子一眼——本來沒什麼的,這傢伙非要表演出被捉姦在床的氣氛是為哪般?
今日的里德穿著黑色鎧甲,身後有著象徵將領的鮮紅色披風,厚重的戰鬥鎧甲使他看起來更加魁梧高大,俊挺的五官因為微薄的怒氣而顯得更加僵硬,整個人雖是威風飄飄,卻硬是生出一絲“生人莫近”的意思。
只見他大步一邁,輕而易舉地將陸八從不算深的洞穴裏拖出來,沒有任何商量餘地地、當著德子的面,很是具有佔有性地將陸八一把摁入自己懷中,陸八猝不及防,鼻子狠狠地撞到男人胸前堅硬的鎧甲護胸上。
陸八試圖推了兩把,就再也不敢動了。
因為他發現,他越推,里德摁得越緊,所以他老老實實地在呼吸變得有那麼一些些困難的時候,聰明地停住手,乖乖地趴在里德懷裏。
此時,陸八在想一間滑稽的事情——至少他認為此事相當之滑稽……
他敏銳地(……)發現——里德好像吃醋了。
好吧,雖然自戀是可恥的行為。
不然這種微妙的氣場,怎麼解釋呢?就像陸家老三那個女朋友看見三哥跟其他空間站的姑娘說話會一哭二鬧三上吊一樣,只不過,三嫂會跺腳掐臉噴眼淚……換到里德這兒,這傢伙的表現明顯不是很精彩,無非就是臉黑,低壓氣場。
之所以用“好像”,只是因為陸八不算很確定里德這是不是在吃醋。前頭也說了,自戀是可恥的行為。
正好,陸八還算是個有自知之明的好青年,好大叔。在他的認識世界中,里德是打從自己生下來最嫌棄他的人,沒有之一。這種為他吃醋的事,等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里德那一臉精打細算的人精樣,實在是難以想像。
陸八想了想,最後默默伸手拍了拍里德的肩:“沒事啊,沒事。”
不知道老虎為何發威,總之先給大貓順毛絕對是錯不了的。
具體有沒有事,有的又是什麼事,陸八自己也不知道……安慰人嘛,來來回回不就那幾句?時間比較緊迫,眼下里德和德子一大一小都互相看了幾分鐘了,再多看幾眼,陸八總覺得他們會打起來。
換句話說,那不叫打架,叫單方面毆打比較準確。
……你一帝王毆打一孩子算怎麼回事兒?
回頭事情傳開了,人白恩家的家長還不得跟你拼命?你丟份兒是小事,現在的人就喜歡刨根究底,等給火燎那嘴巴一添油加醋,他陸八那藍顏禍水的罪名,就等著坐實了。
您能七十二變可能耐,老子就這一副血肉之軀,是揍壞了拿螺絲起子擰一擰就完事的事兒嗎?
陸八都能想像,在記者招待會上,里德眼一瞪鼻一哼來一句“為伯伯吃醋?這是今年最好笑的笑話”,一朵花的年紀在萬人面前被作為話題進行人參公雞,陸八不確定自己的心夠不夠堅硬能挺起這個刺激。
……
所以要將一切的後續扼殺在罪惡的搖籃之中。
萬惡之源就是里德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出現。
還氣成這副奶奶樣。
搞得陸八都不由得囧雷囧雷地開始思考起關於自己的行為,是不是真的有一點點不檢點,比如……
“跟男人拉拉扯扯,我跟你說過什麼,都忘了,恩?”
╮( ̄▽ ̄”)╭ 如上。
陸八無言地抬頭看了眼氣哼哼的男人,指了指里德嘴巴裏的“男人”,然後平著德子的頭頂,在自己胸前比劃了下,意思是:你家“男人”長那麼高?瓦特爾星球土特產麼?
此時,德子一如里德出現時候就做出的動作,伏跪在地上,頭貼著地,沾了一額頭的紅泥。
陸八看了有些心疼——對於陸八同志來說,孩子和老人的殺傷力總是比較大的。
見陸八竟然還敢露出不忍的表情看白恩家的小子,里德胸口劇烈起伏了一下,像是做了個深呼吸,嘲諷地勾勾唇,薄唇一掀,眼見就要說出什麼刻薄死個人的話。
卻被陸八即使堵住:“我知道,你想說他年齡是我的三倍。”
德子聞言,立刻抬頭,有些驚訝地望著陸八,眼神裏有愧疚,驚訝,還有些莫名的驚喜。
……都大難臨頭了還喜個毛啊。,要是被抓去浸豬籠,德子的各種無言行動烘托的氣氛佔據了一半以上的功勞。
陸八試圖挽回:“雖然我知道年齡的差距,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將他當孩子啊……”
這是真話。
在地球,誰一把年紀了還會老老實實地一臉虔誠地完成老師佈置的家庭作業啊。他陸八十八歲才學會罵髒話,第一次開口就是邊補考邊罵,將人生中這特殊的第一次獻給掛他課的那位老妖婆。
而且看看那張臉,小臉圓乎乎的,白裏透紅還帶著嬰兒肥。四肢也是嫩兮兮仿佛一折就斷。說話還沒變聲,奶聲奶氣的。
整就是一個健康活潑的孩子。
就在陸八仔細觀察逐步舉例說明的同時,忽然里德上前一步,捏住德子的下巴,強制性地往上一抬。
陸八怔住。
里德冷笑:“你看過的孩子眼中會有那麼多算計?”
德子的眼中飛快閃過一絲不安,稍現即逝。隨後浮上一層薄薄的水霧。
陸八拍開里德的爪子:“算計個屁,我只看見你欺負孩子,喂,要哭了沒看見?撒手啊趕緊的。”
里德寒著目光瞥了德子一眼,不屑地嗤聲放開他,轉而對陸八道:“同情心氾濫。”
“沒愛心,三觀不正。”陸八扶起德子,抓著袖子給他擦額上的泥。
……
“我要變成松鼠,你是不是晚上準備抱著我睡覺?”
里德抱臂站在兩人身後冷眼旁觀,忽然不冷不熱地蹦躂出這麼一句。
陸八的動作一頓,不可思議地回頭瞥了里德一眼,最後不確定道:“您這是在撒嬌?”
里德黑著臉沒做聲,陸八樂了:“幼稚。”
轉過頭繼續細細為德子擦臉,拍衣服上的土,心不在焉地搭理里德,“你最好不要隨便變奇怪的動物,怪嚇人的。”
“……”
“像裏顏將軍那種悲劇,一次就夠了。”
“……”
沒注意到身後男人的臉越來越黑,陸八自顧自地嘟囔:“難不成你也想上教科書……”
——
下一秒雙腳一騰空,話說一半全噎在喉嚨裏,陸八一哆嗦差點給自己口水嗆死。
然後眼前一黑,整個人穩穩當當地坐在機械豹身背上,陸八挪了挪屁股以求坐得穩當,誰知身下坐騎沒跟他商量,忽然起跳,差點沒把他給掀下去,陸八一個緊張,牢牢抱住豹子里德的粗脖子,嚇出一額冷汗,面無表情地拍了豹子腦門一下。
豹子耳朵動了動,陸八看著心癢癢,伸手捏了捏。
“別亂動。”冰冷冷的聲音。
陸八悻悻撒手。
陸八以為里德是帶自己去看練兵的,心想著自己也能當一回國家領導人,在上面吼一次“同志們辛苦了,同志們生銹了”,不過豹子里德大頭方向一轉,忽然往南面去了。
南面,就是路聞鳥棲息的地方。
一群像孔雀一樣的大鳥拍著翅膀在眼前飛過,飛行速度很快,並不怕人,陸八覺得,領頭的那只甚至很有閒情地瞥地自己一眼。
長長的尾翎不同於周身絢麗的藍色羽毛,赤紅的羽毛尾部有一塊五色眼狀圖騰,為這美麗的生物平添一道古老神秘的氣息。
“路聞鳥尾翎做成的箭,可是射穿100馬克之外的機械生物。”
里德在一處平坦寬闊的岩石上停下,尾巴一捲,將陸八從自己的身上帶下來。
“它們飛得很快。”陸八的聲音裏帶著讚揚。
“當他們發現敵意的時候,攻擊力也很強,黑燎訓了的那批被用與空襲,比投石鳥佔據跟主力的地位。”里德在地上刨了刨爪子,發出尖銳的摩擦聲,驚動了一群路聞鳥從旁邊的參天大樹上拍著翅膀展翅離去。
陸八看著他這標準的貓科動物行為,嘴角抽搐,很想問他是從哪學來的。……這也太入鄉隨俗了。=_,=
“要追上他們很難啊。”陸八若有所指地抬頭看向遠處空中的鳥群。
誰知里德卻是嗤笑一聲,在陸八腳邊動作優雅地趴下,大腦袋擱在互相交疊搭的前爪上,“不是每一個瓦特爾人都具有飛翔狀態的變型的。”
一語雙關。
即強調了“我剛才是飛著帶你來的”,也強調了“不飛也能搞定它們”。
這是帝王家的語言藝術?
……內斂的自大之類的。
陸八蹲下身,討好地摸了摸里德的腦袋,後者抖了抖腦袋,似乎有些不習慣別人這樣親近的動作,陸八說:“你意思是我還有機會?”
里德斜睨他一眼,不做聲。
還沒等陸八來得及心花怒放,里德冷哼:“就算過得了這一關,你又過得了陸測和海測麼?”
“那是什麼?”
“第二場和第三場測試。”
“……德子不是說只有這‘簡單’的一場麼?”
里德就像等著他這一句似的:“他說的算還是我說的算?”
……
見陸八不說話了,里德得意地加上:“這是我剛決定的加測。”
“‘剛’到什麼程度?”
“看到你和白恩家小子頭碰頭趴那商量參軍的事的那一刻。”
“你這是亂用私權!”陸八嚴肅職責。
里德嗤之以鼻:“戰爭進行當中,隨時有可能再次爆發。嚴格一些對新兵的存活率也有很大的幫助。”
“……”好像是這麼回事兒,“算你狠。”
“誇獎。”大尾巴一甩,不輕不重,猥瑣地抽了陸八屁股一下。
……
陸八捂著屁股恨恨踹了他一腳。
人家都是給熟人開後門,這傢伙倒好,給他把後門給關上了,還加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