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分歧引病

　漫天燦爛星斗之下，四個人圍火而坐，簡陋的爐架上香噴噴的野味在篝火的烘烤下吱吱冒油，更有的油脂落入篝火當中，再發出更加響亮的“哧啦”聲，帶起了一片吞嚥口水的聲音。

　望著緊緊盯著火上烤肉的阿古拉，柔荑輕輕撐了下巴，蘇雲熙“吃吃”笑出了聲。

　聽到蘇雲熙的笑聲，阿古拉本就黑紅的面色看不出什麼變化，倒是聲音中似乎多了一絲尷尬：“這肉馬上就妥，素雲姑娘。很快就可以吃了。”

　一邊說話，一邊加快了手中烤肉的翻動，以期受熱能夠更加均勻。

　聽著阿古拉的話，倒好像是她很想吃的意思。蘇雲熙眼中的笑意更濃，盈盈望向蒙多格邵布，卻落進了一汪深不見底的熾熱之中。蘇雲熙輕抿了嘴唇，將目光從深潭中收回，身子後倚，遙遙望著夜空。

　這樣明亮的夜空，這樣清爽的徐風，這樣熏然的溫暖，這樣融洽的氣氛，這樣自由的生活，這樣的一切都是她從來不敢有的奢望。如此的奢望居然在自己被擄劫後得到了實現，真是諷刺。

　“素雲姑娘，吃點東西吧。”阿古拉用著手中鋒利的匕首切開已經香味四溢的烤肉，遞了過去，打斷了蘇雲熙的冥想。

　“好啊。”蘇雲熙淡淡謝著接過。

　餘光瞟見阿古拉手中明晃晃的匕首，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蘇雲熙覺得有些眼熟，一時之間竟想不起來。

　蘇雲熙咬了一口烤肉，忽然心中一凜，望向蒙多格邵布：“那兩個刺客最後如何處置的？”

　蒙多格邵布微微一怔，馬上奇怪的望著蘇雲熙，輕道：“不是按照雲兒的意思全放了嗎？”

　“是全放了嗎？”蘇雲熙定定的望著蒙多格邵布：“阿古拉這把匕首我認識，是那晚攻擊我的刺客隨身之物。為什麼會在此處？”

　“雲兒是懷疑我呢？”見蘇雲熙認真，蒙多格邵布“吃吃”笑著，迎上蘇雲熙的眼光：“雲兒記錯了吧？這把匕首可是阿古拉從小就帶在身上的東西呢，怎麼會是刺客的呢？”

　“是嗎？”蘇雲熙轉向阿古拉，滿眼的懷疑。

　“是啊，是啊。”阿古拉笑呵呵的應著，可眼神之中卻隱有一絲慌亂。

　蘇雲熙瞭然的閉上眼睛，淡淡道：“不，我食言了。因為，你殺了他們！”

　“雲兒，”聽出蘇雲熙聲音中的哀痛，蒙多格邵布放下手中的烤肉，起身走近，蹲在蘇雲熙身旁，輕道：“你們中原有句話，叫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你真的殺了他們！”雖然心中已經肯定，但是在此刻聽到蒙多格邵布親口承認，蘇雲熙心中仍是一陣劇痛，為了那兩條曾經鮮活的生命。

　“我別無選擇。”蒙多格邵布輕輕撫上蘇雲熙顫抖的手背，輕道。

　真的沒有選擇嗎？不！他有選擇，他可以廢掉他們的武功，或者斷去他們一手或是一腳，只要他們不再具備傷害他的能力就好。為什麼一定要分出你死我活才能確保安心呢？蘇雲熙輕輕笑了一下，她也只是他的俘虜而已，她的將來會如何還未定，又憑什麼為別人的死活奮爭呢？睜開眼睛，看著蒙多格邵布握住自己的手，蘇雲熙輕輕道：“因為你更相信春風吹又生。”

　“相信我，這麼做只是為了我們更加安全。”望著蘇雲熙重新波瀾不驚的眼睛，蒙多格邵布忽然一陣心慌。

　“我相信。”蘇雲熙垂下眼簾，回覆一貫的平淡，道：“為了保護你自己，這只是不得已而為之。”

　“雲兒――”看著蘇雲熙緊抿的嘴唇，蒙多格邵布挫敗的握緊掌中那雙冰涼的纖纖素手。

　“可以休息嗎？”平靜的望著眼前這雙包含了太多情緒的墨藍色眼眸，蘇雲熙輕啟朱唇：“我累了。”

　“好。”放開掌中的小手，蒙多格邵布取過馬背上的一張斗篷，直接鋪開在火堆旁。待他鋪展，轉頭望向蘇雲熙時，她只是輕垂了頷首，一言不發的款款而至。

　“少主，”看蘇雲熙慢慢躺下，閉上眼睛。阿古拉一步一步的挪到蒙多格邵布的身邊，低聲道：“是阿古拉惹禍了。我只是看這把匕首鋒利無比，想著帶在身上說不定能派上用場，所以――”

　“阿古拉！”蒙多格邵布身形未動，只是伸出一隻手來，示意禁聲。

　看到少主如此，阿古拉未能表達出的歉意就這麼重新嚥了回去。

　夜已深，曠野之中除了篝火裡的柴枝偶爾爆出的“噼啪”聲，萬籟俱寂。

　蒙多格邵布來到蘇雲熙身邊輕輕躺下，微微偏頭望著蘇雲熙秀麗的臉龐。看著她微微顫動的睫毛，知道她並未睡著，只是閉著眼睛不願說話，蒙多格邵布無奈的輕扯了嘴角，道：“雲兒，我知道你沒有睡著。和我說句話好嗎？”

　得不到回應，蒙多格邵布仰首向天，低語道：“我知道你是因為我的失信而不恥，可若是你和我一樣曾經有過同樣的經歷，便會明白這殘忍的必要。”

　只是接受不了他的這種處事方式而已。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法，他根本不必在意她是否接受或是認同。緩緩張開眼睛，看著已經不再望向自己的蒙多格邵布，蘇雲熙輕輕翻了個身，背了過去。

　“雲兒，”聽到身邊人兒翻身的動作，蒙多格邵布喃喃低語著：“我該怎麼說才能讓你明白。”

　東方露白，天色微亮。

　巴雅爾滅掉篝火，整理行裝。阿古拉來到已經坐起的蒙多格邵布身邊，提醒道：“少主，我們該啟程了。”

　“好。”回頭看看身邊兀自熟睡中的蘇雲熙，蒙多格邵布微微一笑，道：“雲兒小懶蟲，要啟程了。”

　蘇雲熙卻只是翻個身，繼續睡夢。蒙多格邵布“吃然”一笑，撫上蘇雲熙的額頭：“雲兒――”話語因為手中灼熱的觸感而止住。

　蒙多格邵布將蘇雲熙騰空抱起，望向巴雅爾和阿古拉：“雲兒病了。我們快上路，到前面鎮子找個大夫瞧瞧。”

　――

　“這位夫人身體本就羸弱，偏又一直憂思太重，再加上飲食不當，一時急火攻心引起發熱才會如此昏睡不醒。”一位花白鬍鬚的老大夫把了蘇雲熙的脈象之後，篤定的說道。

　“嚴重嗎？”蒙多格邵布緊張的抓住大夫的胳膊。

　“你這公子也真是的，自己夫人身體不適卻一直都不知道，直到發出病來倒著急了。”大夫將蘇雲熙和蒙多格邵布誤認作一對夫妻，看著蒙多格邵布的焦急，笑呵呵的說道：“這病倒也不是什麼大病，我開個方子，你為夫人用上幾副，定見好轉。”

　“那就麻煩大夫快開方子。”蒙多格邵布關切的望著躺在床上昏睡的蘇雲熙。

　聽到大夫說要開方子，巴雅爾滿臉的焦急，可不能因為看病而延誤了返程的時間啊。巴雅爾一把抓住大夫的手仔細詢問著：“按方子用藥可就太慢了，可有什麼法子能快點好呢？”

　“這位公子就外行了，”自己正要開方子，卻被這莽撞漢子抓住了手。抽回自己的手，大夫不高興的斜睨了巴雅爾一眼道：“這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就是仙家妙法也不可能說好就好。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好如抽絲，公子可曾聽過？”

　“少主――”沒有耐心繼續把大夫的長篇大論聽下去，巴雅爾轉向蒙多格邵布。

　明白巴雅爾心中所慮之事，畢竟自己多在中原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險。前日的刺客雖然已經盡數殺死，可有沒有後敵繼續，還仍是未知。拍拍巴雅爾的手，蒙多格邵布面向大夫道：“先開方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