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家宴
「大哥,提前回來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陳揚還沒站穩就發問。
擱在以往,陳鋮準會逮住陳揚臭罵一頓。如今,他只是用眼神示意陳揚坐下,繼而緩慢的把路上遇到的事情對他講一遍。
當陳揚見陳鋮三言兩語的把海上戰爭概況完,若有所思的看了陳鋮一眼,總覺得對面的人變了。
不待陳揚思索出陳鋮哪裡變了,就聽到他說:「我見都城裡一派路不拾遺的景象,自認為別處的百姓過的再差,也差不到哪裡去。」陳鋮說著不禁深深的長歎一聲,說:「自崇州到朔方城去的在路上,時常碰到想蘇鈺那樣大的孩子跟著父母下田做事。後來派人打聽方知道,好多百姓每季收穫的糧食勉勉強強夠吃。」還不是吃飽。
「大哥,大嫂早就把人頭稅廢除了,再說,咱們金玉幅員遼闊,有些地方貧瘠是很正常的。」陳揚看到陳鋮臉上的自責,接著說:「你若實在擔心窮苦的百姓會餓死,大不了把那邊的雜稅減免掉,等他們的生活好了再同別處一樣。」
「你想的倒是簡單。」蘇瑒從內室走出來,淡淡的說:「一旦放出免稅的消息,善於鑽營的商戶和富足的世家大族,準會跑去圈地。」
「也是。」經蘇瑒這麼一提醒,陳揚想到了人心的貪慾,思索好一會兒,陳揚也沒想出別的方法。於是就說:「要不,小範圍實施?」
「這樣也行,但是只靠減免雜稅,只能治標不能解決根本。」蘇瑒搖著頭,沉吟一下,看著陳鋮說:「如果把一些富裕的商戶遷去貧困的地方,怎麼樣?」
「萬萬不可!」陳鋮忙說:「這樣的法子很容易引起商戶的暴亂。」
「所以,一切就交給你了。」蘇瑒笑嘻嘻的趴在陳鋮的肩上,無所顧忌的在他的臉上咬一口。
陳鋮摸著濕漉漉的面頰,沒好氣的瞪向耳邊的人,說道:「照你這個折騰法,國庫就成擺設了!」
「陳鋮,說話之前先想想自己!」蘇瑒點著陳鋮的腦袋,抬頭對陳揚說:「你來評評理,是我這花費的銀錢多,還是你大哥見天的在勞民傷財。」
「大哥!」陳揚的話音一落,發現陳鋮看他,就說:「東北的程部和西南的向部先不提,只說這次崇州的海軍急行軍到東面的海上,一路上花費多少財力,大哥,你算過嗎?」
「來回沒用二十天,還能花多少。」陳鋮不在意的擺手。
陳揚見他這樣彷彿早已料到,隨即就說:「大軍開拔,鍋灶糧食這些必須的暫且略過。戰爭結束後,武器的維修,戰船的保養,戰時甲冑的支出等等,據不完全統計,一萬大軍每天最起碼消耗百金。」
「這麼多!?」陳鋮不信的驚呼出聲。
「不然呢。」陳揚白眼一翻,問道:「戰爭結束後,你還看到過大嫂的嫁妝嗎?」
「這話什麼意思?」陳鋮納悶的轉向蘇瑒,問:「阿瑒,你的嫁妝?」
「戰爭剛開始,就被我用來換武器和糧食了。」蘇瑒說著見陳鋮臉上的懊惱越來越明顯,無語的笑出聲。捏著陳鋮的鼻子說:「我又沒讓你賠,玩什麼臉色。」
「阿瑒,我發現,除了打仗,別的我什麼都不會。」仔細想來,以前打仗的時候,他好像從沒擔憂過士兵的吃飯問題。
「你還會治軍。」一盤散沙的野路子能被他休整的鐵板一塊,蘇瑒自認重活一世的他也沒有這份能耐。
不想讓陳鋮多想,蘇瑒乾脆坐到他腿上。
陳鋮一見蘇瑒坐著還不老實,忙伸手環住他,哪裡還能能專心的去想以前的「過失」。
然後,蘇瑒才問陳揚,「錢耀祖好用嗎?」
「有點不聽話,我也弄不清他是假傻還是真呆。」想起錢九品對庶務的精通,怎麼都不相信他的情商為零。
蘇瑒聽到陳揚說,最近錢耀祖是看誰不順眼就參誰,琢磨一會兒就問:「奏折被你駁回之後,他有沒有再參奏折上的人?「
「當然沒有!」陳揚不作他想,直接說:「他知道再上奏都無用,怎麼可能還犯傻。」
「我看你才傻!」陳鋮撇著嘴道:「錢耀祖入朝時第一次的上表的折子,你駁回了嗎?」
「這個啊?」陳揚想了好一會兒,才說:「當時為了做做樣子給大臣們看,奏折被我撥回去兩次。」
「那他後來為什麼還繼續上奏?」陳鋮目光灼灼的盯住陳揚。
「他知道我一定會對那幾位包藏禍心的大臣動手。」陳揚說。
「他知道?」陳鋮反問道。
「對!」他知道所以連續上奏,那現在,陳揚一想瞪大了眼,怪叫道:「奶奶的,一個九品芝麻官吃了雄心豹子膽,敢試探爺!」
「陳揚,你幾歲了?」陳鋮聽到他語裡的粗俗,眉頭微皺,說道:「不用對錢耀祖在意,他雖然是把利劍,但絕不會傷到你。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陳揚急切的問。
「這把劍要鑄造好了才能用,用的時候還要看你怎麼用。」陳鋮意味深長的看向對面的弟弟。
「大哥,我知道了。」陳揚的腦袋轉的快,陳鋮稍微一提醒,陳揚就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錢耀祖攥在手裡,讓他成為自己手中的一個紙鳶。
陳鋮剛想再囑咐陳揚兩句,見陳帆帶著家眷過來了,三兄弟幾年沒見,陳鋮也就不再廢話,待陳揚的妻兒過來,膳食就被擺在了清涼殿的大殿上。
飯桌上,三家人並沒有秉持著食不言的規矩,陳鋮和兩位弟弟隨便聊聊家常,蘇瑒默默的坐在他身邊為蘇鈺夾菜。
話說因為陳帆和陳揚小孩太小,又沒有蘇鈺的芯子,只能被侍女和奶娘帶著。所以,當鄧佳正看著自家的孩子有沒有在鬧人,不經意看到對面分外和諧的一家三口,心中已經沒有初時的震驚。
蘇瑒感覺到鄧佳的打量,更是連頭也不抬了。就怕他一開口,兩個弟媳再誠惶誠恐的起身答話。
陳鋮見蘇瑒用筷子胡亂的撥弄碗碟,說道:「阿瑒,吃飽了就去睡覺,我們再喝一杯?」
「知道了!」蘇瑒聽出陳鋮的詢問,再說,他同鄧佳他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又不能對鄧佳說:「你們趕緊吃趕緊走,我們和陳帆私聊!」於是,抱起扒著碗沿子不放的小孩,說:「兒子,咱們走了。」
「父皇,我在這裡陪爹爹。」陳帆說的邊外世界,他還沒聽夠呢。
「跟你父皇回宣室。」陳鋮瞪著眼說。
「爹爹……」蘇鈺見他不同意,小嘴一撅,圓溜溜的大眼乞求的移向陳帆。
「大哥,孩子想留下就讓他待在這兒。」陳帆笑著指著自己的兒子,說:「讓他們兄弟一塊玩玩。」
陳鋮不知蘇鈺為何要留下,但絕不會想著和真正的幼兒玩。伸手奪下蘇鈺手中的碗,呵斥道:「哪兒哪兒都有你!」
「爹爹,你壞!」蘇鈺轉身抱住蘇瑒的脖子,歪著腦袋說:「父皇,明天下旨,你把爹爹休掉,再給我找一個好的。」
「娃娃,你準備好要挨揍了嗎?」蘇瑒接過侍女遞來的披風,把蘇鈺包好,才說:「我要是把你放下,你爹的大手已經扇在你屁股上了。」
「父皇,人家就是想聽故事。」蘇鈺難得的向蘇瑒撒嬌,說:「父皇,你在朔方城生活過,那你見過白皮膚藍眼睛的紅毛怪那?」
「這話聽誰說的?」蘇瑒坐進軟轎裡,輕輕的往蘇鈺腦袋上拍一巴掌,「那是因為種族不一樣,所以才和咱們長得不同。」
「就像,就像向叔父去年送來的高鼻樑,眼睛深邃的異域美人嗎?」蘇鈺邊問眼睛還跟著一閃一閃。
蘇瑒見他如此會作怪,心中很是好笑,就說:「那位美人父皇還讓人給你留著呢。」
「父皇,美人是給爹爹的。」蘇鈺見自己被反將一軍,嘴角一彎,說道:「我聽小太監說,美人能給我生下小妹妹,父皇,是不是啊?」
「娃娃,你爹爹沒揍你,你想在父皇這裡補回來,是不是?」蘇瑒說著就去扒小孩的褲子。
蘇鈺見他來真的,一個翻身,滾到床榻的最裡面,嗲聲道:「父皇,娃娃在和你開玩笑,你怎麼能當真呢」
「帶你出去真是個錯誤的決定!」蘇瑒看到小孩臉上的暗樂,捂著額頭反思,他怎麼就覺得四個月前的蘇鈺是個皮孩子呢。
「父皇,以後我幫你看著爹爹,你饒我這一次吧?」蘇鈺覺得,他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今兒這一天也就安然過去了。
誰知,蘇瑒的眼睛一睜,怒道:「滾過來!」
蘇鈺麻溜的滾到蘇瑒身邊,眼睛一閉,就等著巴掌的到來。可是,半晌之後,蘇鈺感覺到溫水的愜意,疑惑的睜開眼:「父皇,咱們是在洗澡?」
「你真以為我要揍你呢。」蘇瑒不屑的橫向蘇鈺。
「嘿嘿,父皇……」蘇鈺舔著臉掛在蘇瑒的身上,看到陳鋮大踏步的進來,叫道:「爹爹,快來洗澡澡啦!」
「好好說話!」陳鋮摸著身上的雞皮疙瘩,走到蘇瑒身邊坐下。
「怎麼這麼快?」他們不是應該秉燭夜談到天明呢。
「陳帆的兒女對這邊的環境不熟悉,有點鬧,他就陪鄧佳回房了。」陳鋮說著把蘇瑒身上的光屁股小孩扔到一旁,然後叫侍女進來為蘇鈺洗澡。
「爹爹……」蘇鈺在水裡撲騰幾下,才被隨後過來的侍女解救出來。這下蘇鈺不幹了,「你要謀殺?!」生氣的指著陳鋮。
「謀殺?」陳鋮哼了一聲:「殺你用的找謀嗎?」
「……」陳鋮那明晃晃的鄙視,好險沒把小孩憋死。見他抱起反應不及的蘇瑒就走,蘇鈺後知後覺的問:「爹爹在吃醋?」
侍女自然不敢議論主子的是非,只剩滿室的空氣與小孩兒相顧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