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不知道爲什麽,淩微心裏忽然湧起這樣的想法,隨即搖搖頭,暗歎自己一定是想多了。
利落的起床換衣服,然後乘車去藥師公會。但是還未等他到達資料室,半路就被一道身影攔住了去路。
淩微見到來人,笑著招呼道:“蔔妮爾師兄,早上好啊!”
前兩天蔔妮爾回應他的招呼,他已經覺得這是很難得是事情了,但今天蔔妮爾居然也帶著笑容的回了句:“淩微,早上好。”
這完全不符合常理的笑容讓淩微心裏打起了鼓:這又發生了什麽事?
似乎是發覺了自己態度的差異,蔔妮爾微微別過臉去,左右張望了一會,才又轉過頭來對著淩微說話。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凶巴巴的,但其中卻帶著些微的不自然:“先別去資料館了,杜大師喊你去見他……”
“杜大師要見我?”淩微疑問道,難道又是要檢查進度?
他心中暗自猜測著原因,隨即向著蔔妮爾點了點頭,應道:“那我這就去。”說罷,他想了想,又問:“師兄要一起去嗎?”
“我不用去。”蔔妮爾回答,隨即催促道:“趕快過去,等會大師就來了,別讓他等你!”
淩微回應:“恩,我這就去了。”
但是當淩微到達樓上實驗室的時候,杜迦已經坐在實驗台前了。
于是淩微只好輕輕敲了敲門,輕聲道:“杜大師……”
杜迦聽言便擡起了頭,看了站在門口的淩微一眼,然後又隨意的指著自己旁邊的椅子,說道:“坐下吧。”
他說話的語氣很平淡,與平時看見的疾言厲色很不一樣,淩微這回真的疑惑了,到底今天什麽日子,怎麽一個兩個脾氣不好的人都忽然變得這麽“溫和”?
順著杜迦的意思走到那張椅子上坐下,淩微擡起頭看向杜迦,眼神忽的看到旁邊實驗台上那三個藥劑瓶時,瞳孔微縮,隨即垂下頭掩去臉上不自在的表情。
他想,他應該知道杜迦找他的理由了。
杜迦率先開了口:“這三瓶藥劑是你做的?”
“是我昨天下午在實驗室做的。”淩微如實回答道。
杜迦擡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隨即伸手拿起一瓶藥劑,看著淩微問道:“知道這瓶藥劑的成功率是多少嗎?”
淩微一眼便看出杜迦手中的那瓶藥劑,正是他第三次制作的,不過他還是搖了搖頭:“我做完這瓶就回去了,還沒來得及檢測。”
雖然不知道他的成功率,但是他卻知道系統鑒定這瓶藥劑的品質是一級上品。
“98%。”杜迦開口說道,“它的成功率是98%。”
一級上品居然達到了98%,系統這等級到底是怎麽分的啊!
淩微本來以爲最多也只有95%左右,沒想到一下子多了3%,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記錄在案的最高成功率就是98%吧……
這回他總算知道爲什麽自己會被杜迦找過來了,一個才入門沒幾天的人可以制作出這麽高成功率的藥劑,怎麽看都不會正常吧?
果然,杜迦又接著道:“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麽制作這瓶藥劑的嗎?”
淩微便將制作藥劑的步驟和杜迦說了一遍,那些步驟都是原先資料室上有記載的,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果見杜迦聽後,眉頭微微皺起,顯然一副懷疑之色。
淩微想了想,還是將手伸到口袋裏,從空間取出戒指攤在手心,對著杜迦說道:“杜大師,其實我覺得大部分的原因,還是因爲這個戒指。”
杜迦並沒有去拿戒指,只是低頭看了它四五秒的時間,然後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淩微的手心,問道:“這是黎安家的小子給你的?”
當初杜迦曾當著淩微的面這樣叫過西澤爾,此時淩微自然知道這是在說誰,于是點了點頭道:“是的。”
“他倒是挺舍得……”杜迦說了一句,語氣頗有些不以爲然。隨即他又擡眼看向淩微,目光如炬,又問了一遍:“除了這個戒指,你在制作這瓶藥劑的時候,真的沒有發生別的事情嗎?”
淩微被那雙好像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睛盯得心裏一跳,心中反複思量了一番,還是決定將事情坦白開來。
對于他來說,藏著個這樣的秘密真心沒什麽意義,他又不是指望著名垂青史,于是抿了抿唇,坦言道:“其實,我還嘗試著在藥劑裏面加入了精神力。”
杜迦方才見淩微的神色,便知他有事瞞著自己,等淩微開口的時候,杜迦神色不可察覺地微微一動,但隨即又被他收斂了下去,繼續面無表情得聽著淩微解釋。
等他說完之後,杜迦皺眉問道:“怎麽加的?”
淩微聽罷,便將自己怎麽突發奇想,怎麽嘗試的過程詳細的描述了一遍,也說了那第三瓶是他戴著戒指做出來的,至于之後,他確實也沒想過要去檢查成功率什麽的。
等該說的都說完了,淩微便閉上嘴,等著面前不發一言的杜迦表態。
“這麽說來,第一瓶和第二瓶都是沒有戴戒指的時候做的?”
“是的。”
杜迦神色複雜的看了淩微一眼,然後又看了看實驗台上的三瓶藥劑,忽然開口道:“去倒一杯茶來。”
“哦,好的。”淩微忽然聽到這樣的吩咐,還以爲杜迦渴了,順著他的話去旁邊台子上倒了一杯茶。
這裏並沒有茶葉,所以准確的來說,淩微應該是倒了一杯花草茶放在杜迦的桌前。
杜迦看到淩微將茶杯直接放在了實驗台上頓時沒了好臉色,不悅道:“就這樣嗎?”
恩?淩微不解的看了杜迦一眼,不是這樣還要哪樣?
見淩微這副無辜的樣子,杜迦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自己將要收的弟子居然這麽沒眼色,于是拿起杯子又塞回對面這人懷裏,豎著眉毛沒好氣道:“難道連敬茶都不會嗎?”
他這樣一說,淩微幾乎立馬就悟了,在這裏,只有正式的拜師才會有“敬茶”這一說法。
所以說,杜迦這是打算收他做弟子?
見淩微一動不動的樣子,杜迦開口:“還要我請你嗎?”
淩微連忙搖搖頭,遞上了茶杯說道:“老師,請喝茶。”他心裏暗自感歎,杜迦說的這麽含蓄,誰能猜到這人是要收自己做徒弟啊!
他雖然不會妄自菲薄,但若是理所當然的認爲自己制作了一瓶高成功率的二級藥劑,就可以讓杜迦這種等級的藥劑師收他爲徒,那純屬自信心過剩好嗎?
其實淩微猜的也沒錯,杜迦收他爲徒,確實是有這瓶藥劑的原因,但更主要的原因卻不是這個。
杜迦看著對面這個自己的新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眼睑微阖,端起手中的茶淺淺呷了一口,沒有說話。
如果不是因爲淩微精神力是變異的,自己也不會注意到他,更不會起了讓他成爲藥劑師,看看那個所謂的變異精神力是否真的能成功的心思。他想向自己證明,雅迪爾想了一輩子的精神變異,也不一定就能讓人脫胎換骨。
可是,淩微的進步讓他很是驚訝,他必須承認,撇開天賦這一說法,這個孩子真的十分的努力。偌大的資料室,無數的藥草資料,他居然真的能沈下心來,一本一本的去背,去記。
因此,他的心思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便變成了——如果淩微真的有那份悟性的話,那就收他爲徒吧。
淩微並沒有讓他失望,只是短短幾天,他居然可以折騰出來那兩瓶藥劑。杜迦定下決心要收他做弟子,哪知淩微卻只將所有的原因都推到那個戒指上,頓時令他大失所望。
若是淩微知道自己後來的坦言才是使杜迦收自己爲徒最最重要的原因,一定會爲自己後來的行爲感到慶幸,但是,此時他的注意已經被杜迦遞給他的東西吸引住了。淩微捧著杜迦扔給他的長扁狀盒子,問“老師,這是……”
“自己看。”杜迦不耐煩的說了句,但等看著淩微打開盒子時那變得有些訝異的神色,心中卻是滿意無比,怎麽想這些都比黎安家那小子送的東西要好吧!
那麽個小盒子裏能裝什麽,無非就是些種子罷了!
看完了盒子裏的東西,淩微擡起頭定定地看著他,杜迦頓時眉毛一挑:“不認識?”敢說不認識的話,他就讓這人回去將資料室二樓的藥草資料全部抄一遍,不,抄十遍。
淩微連忙搖了搖頭,問道:“這是給我的嗎?”
這個見面禮真是夠貴重的,大盒子裏依舊是十個小盒子,但十個小盒子裏分別放了九株八級藥草,一株九級藥草,而且都是比較貴重的那一類藥草。
“廢話,難道我是讓你去扔了嗎!”真是太沒有眼色了!杜迦立刻轉身對著實驗台,頭也不擡的對著淩微道:“去資料館看書去吧,我明天會抽查。”
淩微點頭應了聲,隨即颔首行禮:“那我先去資料館了,老師。”他頓了頓,說道:“謝謝您的禮物。”
杜迦拿筆的手一頓,擺了擺另一只手:“別這麽多廢話,趕緊去!”
“我這就去。”淩微笑著說。
但才剛走到門口,他便聽見杜迦又道:“等等——”
淩微轉頭看向杜迦,聽見他道:“以後你下午制作藥劑就在隔壁的實驗室吧,有什麽疑問來找我。”
“好的。”
等出了實驗室的門,淩微望著懷裏的盒子,臉上才露出大喜的神色。
他想,晚上他可以告訴西澤爾這個好消息了,不過西澤爾早上走的那麽早,應該是有什麽緊急的事吧……
西斯帝國,軍方會議室。
關于上次伊克王國在帝國南部的遠加城搶奪一事,羅斯其實已經召開了一次會議。只不過那次會議上衆人爭議不斷,再加上給遠加城造成主要損失的是獸潮,因此到最後會議也沒個定論。
但就在今早軍部收到消息,又一座帝國南部的小城遭到了伊克王國的侵擾,羅斯將軍只得再次召開了相應的會議,西澤爾也因此一早便被喊了過來。
然而對于這件事,會議室裏已經分成主戰和主和兩個派系,只見原先嚴肅的會議已經失去了本來的節奏,變成了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
“羅斯將軍,上次上次遠加城一事他們已經解釋了,那只是伊克王國邊區的城主私下決定的,與王國本身無關,而且後來伊克王國官方也已經對今早的事發來了致歉信……”
還未待這人說完,他對面的另一個獸人一拳砸在眼前的桌子上,諷刺道:“屁話!道歉信有個毛用!那老子每次打你一頓再跟你說聲對不起你願意嗎!”
被反駁的那人也氣衝衝的站起來:“哼!你以爲兩國開戰跟練習賽一樣嗎?!若是開戰,帝國將有多少犧牲你知道嗎!”
“斯萬,你就是膽小怕死而已,別爲你的怯弱找借口了!”
“這根本不是你說說就行的好嗎!德魯你這個莽夫!”
“而且貿然開戰根本違背了《賽亞和平條約》——”
“那種東西早該過時了!”
羅斯看著底下的衆人漸漸有將這裏變成菜市場的趨勢,氣勢一凜,怒斥:“都給我安靜!吵吵鬧鬧像什麽話!”
他在軍中多年,又久居高位,積威深重,此時沈下臉自有一股子威勢彌漫開來,厚重中帶著絲殺氣。
只見原本還在爭論不休的衆人立刻止住了接下來的話,先前劍拔弩張的氣氛消散無蹤。
等衆人都安靜下來了,羅斯才轉頭看向旁邊一直不發一言的西澤爾。對于這個布萊利家的小兒子,他還是挺看好的,雖然平時待人處事溫和了點,但該做決定的時候確是幹脆果決,有著軍人的鐵血,于是他道:“西澤爾,說說你的看法。”
被點到名的西澤爾微微點頭應了一聲,隨即不動聲色的看了之前一直在主張和談的那幾個人一眼,薄唇微啓,吐出幾個字:“我認爲,應當宣戰。”
此言一出,對面的斯萬立刻站了起來,反駁道:“伊克王國已經公開發表道歉,而且按照《賽亞和平條約》裏所規定的,之前的亂動不屬于締約國雙方的武力糾紛,而是區域性的私下糾紛。”
說著他指控般的看著西澤爾,“如果主動挑起戰爭,便是違背了條約,而《賽亞和平條約》簽訂幾百年來,從未有人違反過,到時西斯帝國的榮譽何在?”
西澤爾反問:“那你有沒有想過,因爲伊克王國那所謂的私下糾紛而失去財富民衆怎麽辦?”
他一向帶著淺笑臉上此時卻是古井無波,眼神銳利如劍,直視著斯萬以及剛才支持繼續和談的那些人:“若是今日被伊克奪去一切的是你,你還能與他和談下去嗎?”
斯萬臉色頓時不太好看,想到從以前到現在他幾乎都是被這人比下去的,頓時咬牙切齒道:“我說的是帝國的榮譽——!”
西澤爾沒有等他說完,便繼續道:“我們西斯帝國的勇士們一直勇往直前,何曾變得如此畏畏縮縮了?”
斯萬看著眼前這人,頓時冷“哼”一聲,“說的比唱的好聽,賽亞大陸已經幾百年沒有出現過戰爭,而且這段時間獸潮頻發,要是出了什麽事,你負責嗎?”
西澤爾此時慢慢站起身來,背脊挺拔如松柏,他看著斯萬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來,但笑意卻分毫未到達眼底,“若是開戰,我自會向軍部遞上請戰書。”
“至于你所說的帝國的榮譽……”西澤爾頓了頓,一字一句回應了斯萬之前的話:“西斯帝國的榮譽,便是從來都不需要妥協。”
他說這話的時候,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無論何事都無法撼動的悠然自定,天青色眼中的傲然與自信似是烙進了骨子裏一般,動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