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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胸膛裡還插著引流管,以往壯碩的身材明顯消瘦下去,由於體內瀰漫性滲血,皮膚呈現不正常的紅紫色,額頭、四肢還留有大大小小的擦傷,用體無完膚來形容也不為過。本以為憑著兒子堅韌的毅力總能熬過這道難關,卻沒想他會去的這麼突然。
他才三十四歲,正處於人生最美好的階段。他有妻兒需要照顧,有父母需要供養,有無數理想沒來得及實現,他怎麼能就這麼去了呢?
郭母只覺得天塌地陷,掐著丈夫的手臂哭喊,死活不肯接受這個現實。雷老爺子用力按壓枴杖,不讓自己昏倒過去。
「還原離子液,給他注射還原離子液啊!不是說那藥能讓人起死回生嗎?要多少錢我都出!」似想起什麼,郭母對著曲靖大喊。
「提取一毫升還原離子液需要兩三年時間,雷霆他等不了。夫人,你節哀順變。」曲靖痛苦的擺手。
「怎麼可能?你們實驗室連一毫升都沒有嗎?我不相信……」郭母逐漸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狀態,連雷父也壓制不住。
匆匆趕來的雷旭連忙拉住對曲靖廝打不休的母親。
母子兩抱頭痛哭。
嘈雜的喊叫,悲慟的哀嚎,韓卓宇都已經聽不見了,他將臉埋入愛人冰冷的掌心,滾燙的熱淚從愛人指縫中溢出,卻無法帶給他一絲溫暖。
這個曾經大步走到他身邊,輕柔的對他說『別怕,有我』的男人已經不在了。他將他拉出了絕望的深淵,讓他知道了什麼叫愛,什麼叫被愛,什麼叫家庭,什麼叫責任,什麼叫幸福,什麼叫快樂……
他為他創造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然而那些美好的回憶,幸福的展望,隨著男人的離開像一場倒映在鏡子中的迷夢,匡噹一聲碎的徹底。
他拼了命的讓自己變得更開朗,更優秀,更強大,只是為了能與這個男人肩並肩走完人生的漫漫長路。如果沒有他,他的所有努力還有什麼意義?
青年單薄的雙肩不可遏制的顫抖起來,令人心酸的低泣從緊咬的牙關中溢出。在這一刻,他做不到堅強。他的精神支柱已經垮塌了。
「我不停的去幫助別人,為什麼卻沒有人來幫助我?我不需要超常的智慧,不需要強健的身體,不需要用之不盡的財富也不需要名聲和地位。我只想雷霆活過來!如果能叫他活過來,我願意用我的生命去換……」韓卓宇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祈求誰,或許是9527,也或許是根本不存在的神靈。
失去了最愛的人,他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都說醫者不自醫,他能鼓勵別人向前看,輪到自己的時候才發現那究竟有多難。
【嗚嗚嗚~~~~宿主求你別這樣。】9527哽咽開口,【我,我幫你救活大正同志!我把我存儲的正能量全都輸給他!但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降級的同時也會導致你的身體機能全面衰退。】
跟宿主朝夕相伴,在9527心裡,宿主就是他的家人,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如果能撫平宿主心中的悲傷,他什麼事情都願意去做。當初心心唸唸的升級跟宿主的幸福快樂比起來也沒那麼重要了。
聽見這個消息,韓卓宇忘了流淚。但不等他反應過來,龐大的正能量就從他額頭導出,順著雷霆的掌心湧入破敗不堪的心臟。
聽見青年『以命換命』的低語,雷父心中極度不忍,慢慢走過去,正想拍打他的肩膀安慰,卻沒想頭頂的燈柱忽閃了幾下,所有儀器齊齊發出紊亂的鳴叫。
三秒鐘過後,忽明忽暗的燈光恢復了正常,拉成直線的心臟監測儀卻忽然跳動起來。最初很微弱,但沒過多久便越來越強勁。這神奇的一幕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活過來了!雷霆活過來了!快去叫人!」曲靖走到病床邊測量男人脈搏,激動的大喊大叫。
韓卓宇站起身檢查,發現愛人散大的瞳孔正在慢慢聚焦,剛承受了極致哀痛的心臟又迎來狂喜的衝擊,竟覺得頭疼欲裂,搖搖欲墜。
「小宇,你怎麼了小宇?」雷父及時接住了猝然昏倒的青年。
二十分鐘後,曲靖走出病房,臉上的表情又喜又憂,「真的是奇跡!雷霆現在的情況很穩定,心臟跳動非常有力,全身瀰漫性滲血已經止住了,剛才排了70毫升尿。照這樣下去,早晚會康復的。」
「小宇呢?」雷父擔憂的問。
「不知道為什麼,小宇的身體機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衰退,好在衰退的勢頭已經止住了,但未來一兩年都會非常虛弱,抵抗力也會大幅下降。我們正在查找原因。」曲靖心頭疑雲重重。才20出頭的小伙子,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難道真的是以命換命?雖然曲靖是無神論者,但雷霆忽然活過來,小宇卻忽然倒下,這種詭異的情況也只有這樣才解釋得通。
「小宇說要把命換給雷霆,是不是……」似乎意識到自己不該在一名醫生面前說這種荒謬的話,雷父連忙打住,擺擺手,朝ICU病房裡並排躺著的兩人看去。
「一定是的!你們沒看見剛才的燈閃的多厲害!一定是小宇救了雷霆。謝謝,好孩子,媽媽謝謝你!」郭英河手指貼在玻璃窗上,隔空描繪兒子和媳婦的臉龐,淚流不止。
「這件事誰也不准說出去!」雷老爺子威嚴下令。他老了,對所謂的天命更是深信不疑,否則誰來告訴他怎麼讓一個死去的人忽然活過來?
「爺爺你放心,不會讓人亂傳。」雷旭看了看剛才一直站在門外的親信和幾名醫生護士。大家連忙低頭,噤若寒蟬。
三天後,韓卓宇緩緩睜開眼睛,屋頂的白熾燈非常刺眼,令他忍不住偏頭躲避,手忽然被人握住,巨大的力道幾乎快捏碎指骨。
他順勢看去,對上了雷霆通紅的眼眶。
「你醒了。」兩道沙啞的嗓音同時響起,然後齊齊微笑。
被埋在廢墟下的時候,雷霆告訴自己一定要活著出去,但胸口的劇痛告訴他,也許希望有點渺茫。他恐懼,擔憂,卻更加慶幸自己沒讓愛人踏入險境。當巨大地、生機勃勃地力量導入身體的時候,他感覺到了愛人留在掌心的熱淚。那溫度灼燒著他的靈魂,催促他快點醒過來。
許多愛意,許多感動堵在喉頭難以出口,他只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他的命!
【叮~收到雷霆1點感謝值!】
【叮~收到雷霆2點感謝值!】
【叮~收到雷霆3點感謝值!】
【叮……】
【叮……】
【叮~收到雷霆1000點感謝值!】
【我從來不知道感謝值還能按等差數列的方式疊加。一來就投喂500500點感謝值,我9527果然沒救錯人!宿主,身體機能衰退後再修補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需要消耗至少百萬點正能量。這些感謝值我不要了,都拿來溫養你的身體,等你好了一定要幫我升級哦!】9527眼淚汪汪的說道。
『好。謝謝你9527。』韓卓宇用力握緊愛人的手。
玻璃窗外,雷家人看著並排躺在兩張病床上,手卻緊緊連在一起的兩人,紛紛露出喜悅的笑容。
一個月後,兩人回到老宅。雷琛歡快的朝爸爸們撲去,卻被雷旭一把撈起,責怪道,「都跟你說了不要隨便撲到他們身上。他們還帶著傷呢。」
「我錯了。我只是太高興了!」雷琛乖乖反省,下地後登登登跑過去,一左一右拉住爸爸們的手,笑得嘴都快裂了。小小的孩子一點兒也不知道在這一個多月裡,爸爸們究竟經歷了怎樣驚心動魄的事情。
「快來吃飯了!」郭母捧著一盤菜,喜氣洋洋的喚道。
一家人有說有笑的坐下。
「小宇喝雞湯,裡面放了百年老參和冬蟲夏草,可補了。」郭母盛了滿滿一碗湯端到媳婦面前,殷切的看著他喝下去,這才給小兒子盛了一碗。兒子自愈能力很強,恢復的倒比媳婦還快。如今一看見媳婦慘白的臉色,郭母就想起他用自己的壽命換了兒子一命,心裡感動得無以復加,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給媳婦賞玩。
「謝謝媽。」韓卓宇不自然的笑了笑。以前那麼討厭自己,眼下如珠似寶的捧著,這種巨大的轉變令他有些不習慣。
雷父和雷老爺子還跟以前一樣,沉默、嚴肅、不遠不近。這樣的態度反而叫人心安。
吃罷飯,一家人坐在客廳看電視。雷老爺子拿著一個小紅本本下樓,遞到韓卓宇面前,「好好收著,不要弄丟了。」
韓卓宇攤開一看,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這是一本結婚證,貼著夫夫兩的合照,蓋著鮮紅的印章。
「C國法律好像不承認同性婚姻。」他滿眼疑惑的朝雷老爺子看去。
「我老頭子要的東西,沒有也得有。C國的法律不承認,但是我老頭子承認。如果以後雷霆對你不好,老頭子我第一個不饒他!」雷老爺子杵了杵枴杖,警告性的瞥了傻笑的孫子一眼。
孫子的命是青年用自己的命換來的。人這一輩子能碰見幾個為了自己連命也不要的人?反正他是沒碰見過。如果不叫孫子抓緊了看牢了,他都替孫子後悔!
「謝謝爺爺!」韓卓宇真摯道謝。這份禮物太珍貴了,正是他夢寐以求的。
「你們兩個好好的就是對我老頭子最好的感謝。」雷老爺子咳了咳,慢吞吞的上樓去了。孫子那傻笑太磕磣人,他看不下去。
「媳婦,今後你是我媳婦了!」雷霆摟著青年啃了好幾口。
聽聽這說的什麼話?太傻了!雷老爺子額角抽搐,眼底卻沁出笑意。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