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危機嗎？算不上吧。』摸了摸雷琛的頭，韓卓宇臉上重現淺淡的微笑。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家，他不容許任何人插足，哪怕是小琛的媽媽，雷霆的前妻也不可以。早在離婚那日，她就沒有資格了。

　　郭英河抓著小熊的兩隻前爪，扯著細長的嗓音逗趣，「雷琛你好，我是小熊維尼，能陪我玩會兒嗎？」話落，朝手足無措的前兒媳使了個眼神。

　　盧西亞會意，連忙也拿了一個小熊玩具湊到兒子跟前做出各種可愛的動作。

　　「我早就不喜歡玩毛茸茸的布偶了。」雷琛抱住韓卓宇大腿，探出半個頭來說道。

　　「那你喜歡玩什麼？媽媽陪你玩！」盧西亞討好的微笑。

　　「我喜歡玩變形金剛，你不會。」雷琛小聲拒絕。從來沒見過媽媽在自己面前笑得那麼溫柔，他心裡沒有感動，反而十分難過，因為他長大了，懂事了，能分辨得出這笑容背後隱藏著多少真心，多少假意。

　　「變形金剛媽媽也會玩啊！媽媽還幫你買了一套，你來看看。」盧西亞試圖去牽兒子的手。這次回來她把市面上的玩具一網打盡，壓根不怕討不了兒子的歡心。

　　雷琛連忙躲到韓卓宇身後。

　　「他玩的不是這種變形金剛。」雷霆臉上露出不耐的神色。三年來杳無音信，這個時候再擺出思子心切的模樣是不是有點晚了？

　　「那是哪種？我馬上叫人送貨上門。」盧西亞將垂落腮側的髮絲別到耳後，衝前夫笑得甜美。

　　「市面上買不到的。你要陪他玩？那你等會兒。」雷霆抱起兒子，牽著沉默不語的愛人上樓，十分鐘後三人換了一模一樣的藍色工作服，朝車庫走去。

　　郭英河投給前兒媳一個鼓勵的眼神。

　　盧西亞理了理裙擺，款款跟上。

　　最邊上的車庫堆滿了工具，有小型車床，小型磨砂機，各種類別的噴槍，散落一地的電線和零碎部件，唯一乾淨整潔的地方是一張巨大的工作台。

　　父子三人正坐在工作台前，把擺放在上面的一個木箱打開。

　　「裡面是什麼？」盧西亞小心翼翼的繞到工作台前，笑著問兒子。

　　「我們自己做的變形金剛，用報廢的汽車零件。」雷琛的語氣很驕傲，一邊說著一邊把初具雛形的變形金剛抱出來。

　　「我們做胸甲，你來連接電路版，可以嗎？」韓卓宇揉了揉小孩的腦袋。

　　「可以！」雷琛舉起手大聲表決心。

　　「好，最關鍵的地方就靠你咯。」韓卓宇拿出一本厚厚的圖紙，翻到胸甲那一頁，和雷霆湊在一起研究選取哪種形狀的部件最合適。

　　雷琛用鉛筆畫出複雜的線路圖，不時停下來換算公式。

　　盧西亞很想跟雷霆說幾句軟話，求得他的原諒，但有韓卓宇在場，她實在丟不起那個臉，只得趴在兒子身邊搭話，「寶寶，你在畫什麼？」

　　雷琛頭也沒抬的道，「這是變形金剛的線路板。看見這個沒？」小孩拿起一個小零件，表情認真而嚴肅，「這個是聲控裝置，連接到線路板上後就能依靠聲音來操控它的一舉一動。比如我說開機，它的眼睛就會發亮，我說行走，他就會前進，我說停止，它就會停下。」得意的笑了笑，小孩繼續埋頭畫線路圖，嘴裡唸唸有詞。

　　各種曲線連接成一張複雜的大網，兒子嘴裡不時蹦出的『EPROM芯片、分立元件、PCB板敷銅線、晶體振蕩器、復位電路 』等名詞盧西亞一個都聽不懂，然而俊美的青年卻好似全知全能，一邊指導雷霆如何加工零件，一邊指出兒子畫圖中出現的各種問題。

　　無處插手的感覺再次令盧西亞陷入了迷茫。她低頭打量專心致志的兒子，幾乎快不認識他了。兒子從小就不說話，一雙眼睛黑沉沉的，毫無生氣。她曾一度懷疑過兒子的智商問題。然而僅僅三年不見，兒子就似換了個人，哪怕她對機械一竅不通也知道如此複雜的電路圖絕不是七八歲的孩子能畫出來的。兒子不是傻瓜，恰恰相反，他是一個天才，那雙溢滿靈動光彩的黑亮眼睛能將人的靈魂都吸附出去。

　　通身的學者氣質和專注的表情與前夫身邊的俊美青年何其相似？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這一刻，盧西亞不得不承認，青年把兒子照顧的很好，比她好無數倍。

　　但那又怎樣？兒子終究是從她肚子裡蹦出來的，流著她的血！想到這裡，盧西亞重新振作起精神，試圖跟兒子搭話。

　　「不要吵，我要開始動手了。」雷琛拿出一張綠色的單面板，沖媽媽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好，好吧。」盧西亞笑得很是僵硬。

　　車庫裡迴盪著機器的轟鳴聲，三人各幹各的，自得其樂，而桌上的變形金剛正一點一點變得完整，噴上銀黑色的油漆，真有股威猛之勢。

　　盧西亞枯坐一旁，用複雜的眼神打量三人。他們是那麼合拍那麼默契，無需言語，僅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她很懷疑這個家還有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好了別幹了，去洗洗手看會兒電視，我要開始做飯了。」在門口觀察了很久，郭英河對前兒媳的表現很失望，不得不站出來給她製造機會。

　　「好，一會兒就來。」雷霆加工完最後一個零件，帶著愛人和兒子回臥室換衣洗漱，眼裡根本沒有盧西亞的存在。

　　「盧西亞，你不是說最近幾年學會做菜了嗎？來廚房給我打打下手，也讓小琛和雷霆嘗嘗你的手藝。」郭英河親熱的招呼。

　　「好勒，媽。」盧西亞感激一笑。

　　聽見兩人的對話，走到樓梯拐角的雷霆狠狠皺眉，大聲對愛人吩咐道，「小宇，你也去廚房給媽幫忙。」媽字刻意加了重音，以期讓母親認識到他選定的伴侶究竟是誰。

　　韓卓宇點頭，打理乾淨自己，走到廚房幫忙。

　　郭英河表情有些僵硬。她絕不同意兒子下半輩子跟一個男人在一起，但那個男人是小宇，她卻說不出狠戾的話去拆散他們，只得把前兒媳找回來。他們早晚有一天會明白，男人跟男人是有違人倫，男人跟女人才是天經地義。

　　「媽，有什麼要幫忙的？」韓卓宇穿上圍裙，改口改的很自然。

　　郭英河嘴角抽搐，指著一盆青菜說道，「把菜洗一洗吧。」

　　「好。」韓卓宇微微一笑。

　　「小亞，你打算做什麼菜？媽幫你準備食材。」轉身面對盧西亞時，郭英河的表情才又變得親切而自然。

　　「做紅酒牛排吧，雷霆喜歡。」盧西亞笑得羞澀。

　　「冰箱裡正好有幾塊澳洲肉眼牛排，今晚我們就吃西餐吧，好久沒吃了。」郭英河取出一個大食盒遞給盧西亞。

　　「這些牛排很新鮮，媽你眼光真好。」盧西亞拿起牛排聞了聞，然後放到冷水下沖洗，用廚房用紙吸乾表面的水和肉汁，撒上鹽和胡椒醃製，動作相當利索，還真有點大廚的架勢。

　　兒媳以前可從來不進廚房，說油煙會毀掉皮膚，現在終於賢惠了。郭英河滿意的點頭。

　　醃製好了便上火烤。盧西亞拿出一個平底鍋，將火開到最大。牛排發出滋滋的脆響，表面不斷冒出熱油，香味四溢。

　　「肯定會很好吃的。」郭英河豎起大拇指讚許。

　　盧西亞笑著點頭，把波爾多紅酒和白蘭地均勻的灑在牛排上。過高的溫度引燃了酒精，牛排表面轟的竄起一尺高的火苗，郭英河站得極近，被嚇得驚叫一聲。

　　這是盧西亞第二次下廚，回來的太匆忙，僅僅只學會了這一道菜，並且技術並不怎麼熟練。因此，明知道灑酒以後牛排會燃燒，她還是有點慌亂，再加上郭英河的尖叫，手裡的平底鍋猝然滑落，發出匡當巨響，更糟糕的是，潑出的酒精還在燃燒，有幾滴甚至粘在了郭英河的褲子上。

　　「啊，啊~起火了！」兩人又跳又叫，好不狼狽。

　　韓卓宇連忙拿過一條毛巾，蓋在郭英河腿上。阻隔了氧氣，火焰很快熄滅，褲子被燒焦了幾個洞，但皮膚並沒有傷到。

　　雷霆聞聲趕來，看見亂糟糟的廚房，什麼都明白了。

　　郭英河還處於驚嚇中，拽住韓卓宇的手臂死活不肯放。

　　盧西亞臉頰漲的通紅，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早知道煎牛排這麼難，她就不該騙郭英河自己一直在鑽研廚藝，這下丟人丟大了。

　　「媽沒事了，放鬆。」韓卓宇輕輕拍撫郭英河的背，待她臉色不那麼蒼白了將她推出廚房，溫聲道，「晚飯我來做，你出去休息休息。」

　　「媽，我幫你看看有沒有燙傷。」雷霆扶著母親走出去，轉頭交待媳婦，「我叫保姆過來收拾，你別幹了。」

　　「我能行。媽沒事的話你等會兒過來幫忙。」韓卓宇沖自家男人揮手，然後蹲下身收拾一地髒污。既然郭母遣走保姆就是為了讓『兒媳婦』好好表現，他自然不能讓她失望。

　　盧西亞從尷尬中掙脫，紅著臉撿拾掉了一地的東西。

　　「牛排洗一洗還能用，不要扔掉，太浪費糧食了。」韓卓宇阻止了盧西亞把牛排扔進垃圾桶的動作，放在冷水下沖洗，又用開水燙了燙，溫聲道，「牛排嗆進了紅酒和胡椒，可以拿來做紅酒燉牛肉，味道一樣很贊。」

　　他一邊說一邊把牛排切成塊，然後處理蒜、西芹和土豆，把橄欖油倒入湯鍋，爆香蒜及西芹，再放入牛肉略煎上色；然後放入紅酒、雞湯及土豆塊，以文火熬煮，不時攪拌鍋中湯汁，以免粘鍋底。

　　濃郁的肉香和酒氣在廚房裡蔓延，勾得盧西亞頻頻嚥口水。盯著青年忙碌的背影，她不得不挫敗的承認一個事實——除了性別，在青年面前，她沒有一點優勢。

　　真的還要再爭下去嗎？想起沒了雷家庇護而逐漸走下坡路的事業，她咬咬牙，決定再努力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