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帝都雷家。

　　雷霆靜靜坐在書房抽煙，英挺的面容掩藏在煙霧後，神情莫辨。熄滅煙蒂，他拿出手機調出少年的號碼，想到他現在正在做功課，又轉而打給陸斌。

　　「二少，老爺子還好嗎？」陸斌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

　　「他很好，沒什麼大事。」雷霆頓了頓，語氣不知不覺軟化下來，「小宇呢，他還好嗎？今天都幹了什麼？有沒有……」猶豫了片刻，他最終把『想我』兩個字吞了下去，心中湧起莫名的空寂之感。

　　「他很好，就是不跟我說話，也沒拿正眼看我。」陸斌無奈。

　　聽見這席話，胸口的滯悶感頃刻間消失，雷霆垂頭扶額，無聲一笑。

　　「他現在在做什麼？」低沉的嗓音蘊含著無限的溫柔，叫電話那頭的陸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應該是在預習功課。」

　　「去看一看。」

　　「好的，你等等。」

　　陸斌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發現少年正在玩網絡遊戲，感覺非常驚詫。雖然一整天都面癱著臉，但二少和小少爺的離開還是影響到他了，否則不會讓他打亂計劃表。

　　「二少，小宇在玩遊戲。」

　　雷霆愣了愣，臉上的笑容略微加深，「把電話給他。」

　　陸斌依言而行。

　　電話那頭長久的沉默，只聽得見少年清淺的呼吸聲，像羽毛時輕時重的吹拂在心間。直到此時此刻，那種心無所依的空落感才逐漸淡去，雷霆低低笑了，「小宇？」

　　「嗯。」少年先是點頭，意識到雷叔叔看不見才急促答應。

　　雷霆長舒口氣。雖然離開不到五個小時，但他發現自己無比想念這個聲音。

　　「你還好嗎？有沒有想我？」最終還是忍不住這樣問了。

　　那頭沒有說話，呼吸卻加重了。

　　「我很想你。」雷霆柔聲道。

　　【叮~收到雷霆1點感謝值！叮~收到雷霆2點感謝值！叮~收到雷霆1點感謝值……】不用表白，叮來叮去的系統提示音早就暴露了他的心情。爸爸的叮叮聲剛過，兒子的叮叮聲又起。

　　【大小正父子真是一刻也離不開你啊，宿主。】9527滄桑一歎，末了笑嘻嘻的道，【果然是雷鋒的後代，正能量就是足，小正一回去竟然收到雷家人900點感謝值。】

　　韓卓宇沒有說話，耳朵卻燒紅了。

　　「你有沒有想我？」雷霆鍥而不捨的問。總覺得沒有得到少年的回答就沒辦法安心。

　　「想~」低不可聞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刮撓著雷霆的耳膜。他愉悅的笑了，疲憊的身體慢慢放鬆，最後靠倒在椅背上。

　　「小琛不願意吃飯。」他沒發現自己怨念的語氣完全像個管不住兒子的父親向妻子尋求幫助。

　　「把電話給他。」韓卓宇的語氣有些嚴厲。

　　「好，你等著。」雷霆低笑，拿著電話走進兒子房間。

　　雷琛還躲在被子裡，郭英河和雷興邦一左一右守在他床邊，不停長吁短歎。雷霆隔著被子拍打兒子撅起的小屁股，沉聲道，「快起來，你小宇哥哥要跟你說話！」

　　隆起的一團挪啊挪，雷琛憋得通紅的小臉蛋露了出來，眼睛晶亮。

　　兩小拿著電話沉默了好幾十秒，最後，韓卓宇清冷的聲音從那頭傳來，「你不乖？」

　　雷琛連忙搖頭。

　　雖然沒有聽見回答，但少年能想像得出小糰子肯定在否認，繼續道，「要吃飯！」

　　雷琛點頭。

　　雷霆把重新沖好的奶瓶湊到兒子嘴邊。

　　雷琛吧唧吧唧的吸起來。

　　雷霆拿回電話，語氣含笑，「他喝了。」

　　「再跟他說一句。」韓卓宇要求。

　　雷霆把電話貼在兒子耳朵上。

　　「喝完乖乖睡覺。」韓卓宇威嚴下令。

　　雷琛忙不迭點頭，喝完牛奶乖乖躺下，還很細心的給自己掖好被角。

　　「他睡了，你也早點睡吧。等我們回來，嗯？」雷霆溫柔叮囑，直到那頭傳來低低的回應才心滿意足的掛掉電話。

　　兒子說孫子離不開少年，雷興邦起初還不信，這下總算親眼見識到了。他們哄了那麼久還不如人家簡單幾個字有用。輕手輕腳走出房門，雷興邦心酸不已，沒好氣的對兒子揮手，「去吧去吧，回H市去，我不管了！」

　　「哎~下次回來一定要把韓卓宇帶上。他不是高三了嗎？叫他考帝都的大學。聽說他成績很優秀，保送也是沒問題的。」郭英河表情很不捨。

　　雞飛狗跳的一晚終於過去了，第二天起床，身邊沒有小小的一團，沒有雷叔叔中氣十足的催促，韓卓宇總覺得很不習慣。他拿起手機發了會兒呆，最終發了一條微信過去。

　　五點十五分，小宇應該起床了。正想到這裡，放在枕邊的電話便震動了一下，雷霆劃開屏幕，少年清冷的聲音傳來——起床晨練。

　　雷霆怔楞了一瞬，然後扶額低笑，好幾分鐘後才克制住不斷湧上喉頭的笑意。

　　「知道了，騎車上學時小心一點。我們很快回來。」說完，他點擊發送。

　　接到回音，韓卓宇這才安心起床。

　　雷霆來到兒子房間，把電話湊到他耳邊。

　　聽見大哥哥的聲音，雷琛立馬精神了。父子兩像往常那樣穿著迷彩服跑進晨光裡，一二一，一二一的口號聲傳出去老遠。中午十二點十五分，手機微微震動，這次只有簡短的兩個字——吃飯。雷琛最初還在鬧脾氣，聽見微信像收到聖旨一樣，立馬乖乖進食，看的雷家人嘖嘖稱奇。

　　「算了，想走就走！只要到時還給我一個健康的乖孫就行！」在殘酷的現實面前，雷老爺子不得不妥協。

　　﹡﹡﹡﹡

　　開學第一天就這樣過去了，韓卓宇慢條斯理的收拾書包，腦海中響起清脆的系統提示音，【叮~收到雷霆1點感謝值！叮~收到雷霆2點感謝值！叮~收到雷霆1點感謝值……】叨叨了兩分鐘才結束。

　　【這是今天的第八次~大正四次，小正四次。】9527統計數據。

　　韓卓宇飛快翹了翹唇角，走到車棚取自行車。早上陸斌提出用汽車接送被他拒絕了。

　　【暑假休息了兩個月，從今天開始，讓我們繼續努力為人民服務吧！請宿主在路上多轉兩圈，看看有誰需要幫助。】9527握拳。

　　『好。』少年默默點頭。

　　十分鐘後，嘀嘀嘀的警報音驟然響起。

　　【宿主，前方270米處的居民樓有人需要幫助。】9527一邊說一邊侵入H市監控系統，查看求助者的情況。這是一名三四歲的小女孩，無意中爬上了自家陽台，腳卡進防盜窗的格柵裡抽不出來，正放聲大哭。

　　韓卓宇趕到時樓下已經聚滿了圍觀群眾，正對著小女孩指指點點。有人聯繫物業，有人尋找孩子家長，還有人直接撥通了119。當然，也有好事者正舉著手機拍攝。

　　「孩子奶奶買菜去了，很快就回來。」有熟悉的人這樣說道。

　　只是卡了腳，沒有生命危險，且那麼多人救助，應該沒有自己的事了。韓卓宇重新登上自行車，正準備離開。

　　【宿主等等！根據測算，她很快就要掙脫了。】9527經由監控攝像頭分析現場每一個細節，音調陡然升高，【請宿主注意，她家防盜窗上的安全門沒有鎖，只要往前一步就會摔下來。快快快，她還有五秒就要掙脫了，手已經碰到安全門了！】

　　韓卓宇立即扔掉自行車，飛快朝小女孩有可能掉落的方向跑去。

　　被少年撞開的人這時候還沒反應過來，對著他的背影罵罵咧咧——急著看熱鬧也不是這個急法啊，趕著投胎呢？！

　　變故只發生在一瞬間，小女孩猛然用力抽出腳，手肘自然的往旁邊一靠，直接撞開安全門掉下四樓。

　　圍觀群眾被這毫無預兆的一幕嚇呆了，個個張大嘴卻發不出聲音。

　　想像中血肉模糊內臟飛濺的慘況並沒有發生，小女孩奇跡般的被一名少年接住了，巨大的重力壓得他膝蓋一彎，但他很快就抱著小女孩轉了一圈，借用慣性卸掉大部分力道，然後護住小女孩的頭臉摔倒在地。

　　「啊！寶寶！」匆匆趕回來的孩子奶奶眼睛一翻就要暈倒，硬是撐著一口氣踉踉蹌蹌奔過去。

　　圍觀群眾反應過來後連忙趕到少年身邊查看情況。孩子很好，只是受到的驚嚇太大，神情有些呆怔。

　　「你怎麼樣了？」一名大媽把孩子抱起來，伸手去扶少年。

　　少年的臉色已經完全白了，額頭遍佈冷汗，牙關咬得死緊，彷彿在忍耐極大的痛苦。

　　「別碰他！他兩隻手都斷了！」一名中年男人阻止了大媽的動作。眾人這才發現少年兩隻手臂詭異的彎曲著，一截白骨破開皮肉支稜出來，血肉模糊的傷口看著非常恐怖。

　　「快打120。」大家紛紛拿出手機。

　　孩子奶奶先是抱著孫女痛哭一場，然後跪在少年身前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叮~收到被助者70點感謝值！】

　　【宿主你忍忍，我馬上就要升級了，到時不但能減輕你的痛苦，在增加身體強度的時候還能促進斷骨快速癒合。宿主對不起~】9527快哭了。這到底是一條人命，所以就算預料到了後果，他也不能見死不救。

　　『沒關係。』韓卓宇咬緊牙關。被9527電擊了那麼多次，他對疼痛的忍耐度已經大大提升，否則這會兒早就失去知覺了。

　　救護車很快就到，幾名醫生把少年抬上車，臉上帶著敬意。孩子奶奶也連忙抱著孫女跟上，嘴裡一會兒道謝一會兒道歉，真是乍喜乍悲，後怕不已。

　　安家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安國仁絲毫不作理會，在走出律師樓的那一刻，他就當這個兒子已經死掉了。

　　晚上六點半，沒有接到少年催促兒子吃飯的微信，雷霆心中升起強烈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