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告別了雷家父子，雷麗珍用眼神示意安國仁。安國仁會意，叫住準備上樓的兒子，「小宇，剛才你雷叔叔跟你說了什麼？」

　　韓卓宇淡淡瞥他一眼，繼續上樓。

　　「哎，你這孩子！爸爸問你話呢！」安國仁氣得跳腳卻拿兒子沒有辦法。一是兒子本來就這幅德行，氣死自己也搾不出他半個字來；二是顧忌雷霆，他目前不敢碰兒子一根頭髮。能爬到市委書記的位置，安國仁也不是傻子，雷霆對兒子的看重他感覺的出來。

　　「別氣了，等會兒叫銘懷去問問。兄弟兩好說話。」雷麗珍遞給兒子一個眼神。

　　「好吧，但是我未必問的出來。」安銘懷不情不願的上樓，敲了半天房門也沒得到回應，表情陰鷙的站了一會就回房了。如果可以，他真想讓韓卓宇永遠消失！

　　房間內，韓卓宇正在寫作業，一個多小時後想倒杯水喝，忽然覺得少了些什麼。

　　『我的相框呢？』他語氣略顯焦急的問。

　　【在，在小正同志手裡。】9527老實交待。小正同志偷偷摸摸把相框塞進衣服裡的樣子太可愛了，他真的沒有辦法阻止！

　　韓卓宇難看的臉色舒緩下來。那張照片承載了他此生最幸福的回憶，是他最重要的寶物。如果是別人拿了，他一定會狂躁、憤怒，然後想盡辦法奪回來。但如果是小正，他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生不起氣，只是有點無奈。

　　面癱著臉發了會兒呆，少年拿出手機撥弄。

　　兒子就是在帝都的家裡被綁架的，雷霆根本不敢把他帶回去。請了一個月長假，他向h市軍區申請了一套住房暫居。

　　房子是三室一廳，裝修有些陳舊，但打掃的非常乾淨，傢俱、電器、日用品俱全，床單被褥也都是新買的，拎包就可入住。

　　雷霆拖著行李箱，順手想把兒子的小書包也接過來。

　　雷琛連忙抱緊書包退後兩步，眼裡流露出戒備。

　　「好吧，你自己拿。小琛長大了。」雷霆低笑，很快找到新家，掏出鑰匙。

　　「這個房間是你的。」進門後，雷霆指著最小的一間房說道，隨即又指指隔壁，「這個房間是小宇哥哥的。明天爸爸讓人來佈置一下，你小宇哥哥住得才舒服。」

　　雷琛?溜鑽進小宇哥哥的房間，霸住床就不肯下來，懷裡還緊緊摟著小書包。

　　「你想睡這兒？那好吧。爸爸先去換衣服，等會兒過來給你洗澡。」雷霆無奈一笑，回房歸置行李，換上便裝。

　　等爸爸走遠了，雷琛這才放開書包，從側面的夾層裡掏出一副小小的相框，用手摸了摸。輕微的開門聲傳來，他彈跳起來，快速把相框塞進枕頭下，然後面癱著臉看向來人。

　　雷霆絲毫沒從兒子木呆呆的臉上看出端倪，捲起袖子走進浴室放水，然後幫兒子脫衣洗澡。雷琛不像別的孩子那樣，要麼哭鬧不休，要麼玩水不停。他只是默默的玩著自己的手指，任由父親擺弄。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雷霆才能肆無忌憚的摸兒子的頭。但他絲毫不敢摸兒子的脖頸，只要稍微一碰，小小的孩子就會劇烈顫抖，用又驚又懼的眼神看著自己。在這個時候，雷霆幾乎壓不住內心翻湧的殺氣。

　　沖掉泡沫，擦乾身體，吹乾頭髮，雷霆給兒子換上嶄新的小熊睡衣，調整空調溫度，替他蓋上被子。

　　「今天我們講小王子的故事。」他拿出一沓故事書，挑挑揀揀一番後說道。任誰也無法想像，眼前這個盡職盡責的奶爸就是gz軍區殺伐果斷的鐵血將軍。

　　小糰子木呆呆的表情終於起了波瀾，他揮開色彩夢幻的小王子，指向一本風格偏成熟的故事書。書的封面是一位身材壯碩的男人，穿著藍色的緊身衣和紅色的小內內，手裡發出一道閃電。

　　這是兒子頭一次主動表達出自己的意願，雷霆按捺住內心的激動，翻開扉頁徐徐開口，「從前有一座城市叫大都市……」

　　十幾分鐘後，雷琛閉上了眼睛。雷霆逐漸放低音量，最終合上書，靜靜凝視兒子的睡顏。彷彿感覺到了父親的目光，雷琛翻了個身，留給父親一個黑漆漆的後腦勺。

　　雷霆微笑撫弄兒子柔軟的發頂，掖好被子，輕手輕腳的離開。

　　走進書房，他先給副官打了個電話，獲知歹徒還沒抓到，冷著臉掏出一支香煙點燃，肆無忌憚的釋放著殺氣。當一支煙快吸完的時候，電話震動了一下，有短信來了。

　　【小宇：相框？】

　　雷霆愣了愣，隨即杵滅香煙，悄無聲息的打開兒子房門。

　　小傢伙像觸電一樣抖了抖，立馬把某樣東西塞進枕頭下，然後裝睡，可他滴溜溜亂轉的眼皮和不停顫動的睫毛已經深深把自己給出賣了。

　　好嘛，裝睡竟把偵察兵出身的老爸都騙過了，還學會偷東西了！雷霆從枕頭下摸出相框，哭笑不得的看著蹦起來搶奪的兒子。

　　順勢把相框還回去，雷霆知道自己應該狠狠教訓兒子一頓，義正言辭的告訴他偷拿別人東西是不對的，要改！可他什麼嚴厲的話都說不出，只是想笑，大笑。兒子會表達自己的想法了，會淘氣了，會耍小心思了……他心裡說不出的高興！與其死氣沉沉的像個提線木偶一樣，他寧願兒子闖禍，惹事，然後哭著回來找爸爸。

　　小糰子緊緊抱住相框，把自己裹進被子裡，只留一雙眼睛虎視眈眈的瞪著爸爸，又黑又大的眼睛透著倔強和防備。沒有大哥哥，他不敢睡！

　　「明天小宇哥哥來了你要向小宇哥哥道歉知道嗎？不然他就不喜歡你了。隨便拿人東西是不對的，你小宇哥哥從來不會這樣幹。」雷霆試圖給兒子講道理，看見他軟化的眼神，忍不住捏捏他臉上的嫩肉。

　　裹成了球狀不好移動，小糰子只能任由爸爸捏。

　　雷霆心滿意足的捻捻指尖，溫聲道，「相框你就先拿著吧，反正你小宇哥哥明天也要過來。爸爸先幫你解釋。」

　　安家。

　　【雷叔叔：相框在小琛這裡，明天還給你。對不起，我會好好教育他的。】

　　與此同時，清脆的系統提示音響起，【叮~收到雷霆30點感謝值！】

　　韓卓宇放下手機，眼裡寫滿困惑，『我什麼都沒做，為什麼雷叔叔老是給我送感謝值？』

　　【大概是破損的機體外殼還沒修好的緣故吧！他總是洩露正能量對咱們只有好處，想那麼多幹嘛？】9527正在玩cs，心不在焉的答道。用神級技術碾壓魚唇的人類是他最近養成的惡趣味之一。

　　韓卓宇覺得有道理，把疑惑拋開，拿出高三課本預習。

　　雷霆很快就收到了少年的短信，只簡單的『沒關係』三個字，可以想像對方撥弄手機時平靜淡然的表情。他盯著信息出神，片刻後臉上流露出一絲疲憊，緩緩側躺在兒子身邊，看著他一次次從噩夢中驚醒，然後拒絕自己的拍撫安慰，抱著少年的相片淺眠。

　　就這樣反反覆覆折騰到臨晨，父子兩眼下都出現了濃重的黑青。不催眠就睡不著，催眠卻又會破壞大腦，雷霆衷心希望少年的到來能帶給兒子一份安全感。給表情木然，精神萎靡的兒子換好衣服，他低聲道，「好了，去浴室洗臉刷牙。」

　　雷琛拂開爸爸伸過來想要抱自己的手，拿著小相框走進浴室。

　　雷霆按揉眉心，表情疲憊。以前兒子偶爾還會接受他的親近，這還是心理醫生苦心引導的結果，現如今，這道好不容易打開的心門又緊緊關上了。他害怕兒子會失去對所有人的信任，徹底排斥這個世界，再也沒有恢復正常的可能。但幸好韓卓宇出現了，像一束破開陰雲的光柱，叫他看見了新的希望。

　　安家。

　　【叮~收到雷霆10點感謝值！】

　　【大正同志還真是無時無刻不在感謝你啊，宿主！】9527打了個呵欠。他是一隻需要睡眠的智腦，這一點兒也不奇怪好麼！

　　韓卓宇楞了愣，然後面無表情的拿起牙刷刷牙。

　　軍區大院。

　　待深沉的疲憊感慢慢消退，雷霆走進浴室幫兒子洗漱。拆開新買的兒童牙刷，擠上牙膏，他俯身道，「張嘴。」他記得管家以前就是這樣做的。

　　雷琛乖乖仰頭張嘴，看見放在洗臉台上的相框，似想起什麼又連忙閉嘴，一把搶過牙刷，卡茲卡茲刷起來。

　　雷霆怔楞了好一會兒才啞聲問道，「小琛，你會自己刷牙了？誰教你的？」明明以前自己和管家教了無數遍都沒能成功。

　　雷琛其實早就會做，他只是不想回應罷了。沒有搭理爸爸，他爬上洗臉架旁的矮腳凳，咕嚕咕嚕沖掉滿嘴泡沫，然後拿起相框寶貝樣貼在胸口。

　　雷霆低笑一聲。真是糊塗了，除了韓卓宇還能是誰？那孩子真是……他無法用確切的語言來表達自己感激的心情。

　　【叮~收到雷霆20點感謝值！】

　　9527沒有說話，他正麻利的打開電腦掛自己的遊戲賬號。

　　韓卓宇面無表情的擦臉，態度相當淡定。叮啊叮的也就習慣了。

　　給兒子洗完臉，雷霆打電話叫副官送早餐過來。廚房裡什麼都有，但是雷家的男人向來信奉君子遠庖廚的理念，又加之常年待在部隊，吃慣了食堂的大鍋飯，還真的一點廚藝也沒有，最多泡個方便麵。

　　但是四歲的孩子能吃方便麵嗎？答案肯定是不行。

　　在等待早餐上門的時候，雷霆試著跟兒子說話，玩遊戲，但都沒有成功，兒子打開小書包，掏出裡面的一大堆九連環，拆開了裝上，裝上再拆開，機械性的重複著。少年的照片始終擺放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稍稍抬眼就能看見。

　　雷霆盯著照片，認真考慮是不是該弄條繩子掛在兒子脖子上。也許可以給兒子和韓卓宇照張合照放進項鏈裡，好方便兒子隨身攜帶。

　　想到這裡，他搖頭失笑。

　　副官陸斌就住在隔壁，很快送來了熱氣騰騰的早餐。

　　「一起吃吧。」雷霆招呼道。

　　「二少，那香菇雞絲粥是你的，這碗南瓜粥才是小琛的。」見上司把一碗肉粥放到雷琛面前，陸斌連忙提醒。

　　「沒事，他能……」話還沒說完，兒子就嘩啦一聲把肉粥吐了出來，弄得滿桌都是。雷霆拿起抽紙，手忙腳亂的收拾殘局，濃眉狠狠皺起。昨天不是吃的好好的嗎？怎麼今天……

　　按揉隱隱作痛的眉心，他覺得自己應該昨天晚上就把韓卓宇打包帶回來。

　　一夜半日的等待對飽受摧殘的父子兩而言委實太過漫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