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陵雨篇-02

　羅森和陵雨的關係越來越好，兩人整天結伴去圖書館一起上自習幾乎是形影不離。

　天體物理學的安東尼教授很喜歡這兩個聰明的學生，每次佈置下去的題目兩人交上來的作業總會讓人眼前一亮，脾氣古怪的教授沒少在課堂上表揚兩人，而且每次都是兩個名字放在一起表揚，感覺這兩人就像是被綁定了似的。

　班裡的同學們也漸漸發現，羅森和陵雨之間的相處模式有些特別——

　照理說，全帝國最好的學校匯集了無數優秀的學生，指揮系一班高智商的聰明人也並不少見，可奇怪的是，羅森和陵雨之間就是有那種其他人完全無法插足的氣場。

　這絕對不關智商的事，而是兩人之間的氣氛實在太微妙了，面個人討論問題的時候，那種默契就像是彼此的腦電波同步了一樣，其他人根本插不上話。

　久而久之，聖羅米亞軍校漸漸出現了一個傳言——

　指揮系的一年級一班有兩個學霸天天一起泡圖書館，從沒見任何第三者在他們身邊出現過，這兩個學霸一個是Alpha一個是Beta，Alpha總是不動聲色地護著那個Beta，而那個Beta平日里個性驕傲，不愛搭理班上的同學，卻偏偏只跟身邊的Alpha侃侃而談，偶爾還會露出笑容……

　大家懂嗎？

　所有人都懂了。

　偏偏兩位主角還若無其事，把這種相處模式當成是單純的友誼。

　那天正好是周五，安東尼教授又佈置了一大堆作業，並且要求學生們利用周末兩天的時間全部完成，週一早上準時上交。

　羅森和陵雨吃過晚飯後便照常去圖書館做題，因為題目較難，兩人討論了很久才想出第一題的解題思路。本來還有兩天的時間，可陵雨的性格就是一旦開始做一件事必須盡快完成，做一半放下來改天再接著做，這可不是他的風格。

　於是，陵雨埋頭苦戰，專心投入到解題當中。

　時間越來越晚，周圍的同學陸陸續續地離開，圖書館裡漸漸變得空曠，兩人所坐的角落裡更是安靜得落針可聞。

　陵雨依舊低著頭做題，表情格外專注，羅森偶爾扭頭看他，總能看到他認真而嚴肅的側臉，那張冷冰冰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可看在羅森的眼裡卻……格外讓人心動……

　周圍靜悄悄的，也不知過了多久，陵雨終於寫完了作業，輕輕舒了口氣，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陽穴，回頭看向羅森：“這次教授佈置的題目還真難，你都做完了？”

　羅森點頭道：“剛做完。”

　陵雨問：“最後一題你用的是什麼方法？”

　羅森把本子遞過去給他看，陵雨看了一眼，微微揚起了唇角：“跟我的一模一樣。”

　羅森也微笑著看向他，“果然，連步驟都一樣。”

　圖書館裡暖黃的燈光下，兩人相視而笑，同時在對方眼中看到屬於自己的投影。

　那一瞬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心底悄無聲息地破土而出，奇怪的酥麻感沿著神經末梢快速地傳遞到四肢百骸，心跳頓時失去了頻率……

　凌晨三點，偌大的圖書館只剩下他們兩人，安靜的氛圍中，心跳聲在耳邊變得更加清晰。

　這樣的對視只持續了三秒，兩人都不約而同地移開視線。陵雨迅速收好自己的書包，看了眼時間才驚訝地道：“已經三點了，我們還是快回去吧。”

　羅森點頭道：“好。”

　兩人在三樓自習，懶得繞路去坐電梯，便從自習室的後門順著樓梯往下走去。

　通宵開放的圖書館裡，此刻早已人去樓空，空空蕩蕩的樓道間迴響著兩人一前一後的腳步聲，一路上連一個人影都看不見，除了他們所在的樓層之外，其他樓層因為沒人，智能聲控系統已經自動把燈給關掉了，看上去一片漆黑。

　陵雨對此也很是意外，不知怎的，每次跟羅森待在一起他總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不知不覺就忘了是幾點了。這次作業比較多，兩人埋頭做題居然一直做到了凌晨三點，實在是有夠誇張的。

　即使在聖羅米亞這樣帝國最好的學校，很多學霸每天都會按時去圖書館，可週末的休息日泡圖書館泡到三點，被其他同學知道也會認為你是個瘋子。

　陵雨忍不住想：還好有羅森陪著他一起瘋。

　換成以前，他也經常一個人做題到很晚，回宿舍的時候獨自一人默默走在校園裡，周圍一個行人都沒有，每當這時就覺得自己好像跟這個世界脫節了一般……

　今天有羅森在，雖然熬到了誇張的三點鐘，可兩個人一起回宿舍，有人作伴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大概是走樓梯的時候正好在想心事，陵雨在一個台階前一腳踩空，突然間摔了下去。

　羅森走在他前面，一察覺到身後的動靜，立即轉過身來敏捷地伸出雙臂——就在那一刻，陵雨的身體順著重力的影響結結實實地撲下來，正好被羅森抱了個滿懷……

　這一抱，讓羅森突然間腦子一熱，像是有什麼神經崩斷了一般，思維變得一團亂麻。

　十八歲的青澀年紀，羅森從沒跟人如此親密地接觸過，而此刻，懷裡的少年柔韌的身體跟自己毫無縫隙地貼在一起，白皙的臉埋在自己的胸前，羅森正好能聞到他頭髮上淡淡的洗髮水的味道……

　親密到……如同戀人一樣的擁抱……

　對方的整個身體完完全全落進了自己的懷抱中……

　羅森屏住呼吸，感受著懷裡的人的體溫，僵在原地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

　陵雨似乎也愣了一下，卻很快就反應過來，如同觸電一般立即離開羅森的懷抱，站穩身體，若無其事地跟羅森解釋：“光線太暗，踩空了​​。”

　他說這句話的表情，如同在說“你這道題思路太複雜了”一樣的平靜。

　“……”羅森掃了一眼頭頂明亮的日光燈，對陵雨睜眼說瞎話的事沒有做出任何反駁。

　陵雨繼續往前走，羅森只好也裝成沒事的樣子跟上前去，低聲說：“腳下……小心一點。”

　陵雨點頭，淡淡地道：“嗯，你也是。”

　沒有人發現，陵雨的耳朵微微紅了，就連陵雨自己都不知道，被他擁進懷裡的那一刻，那種奇妙的怦然心動的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人於是一路無話，一前一後默默地沿著樓梯往下走。

　其實當時在樓道裡的那一個擁抱，兩個人的心跳都有些失速，只不過，遲鈍的陵雨和不擅長表達的羅森，對於那一刻的心動，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遲鈍的陵雨依舊認為羅森只是好友，心跳加快是抑製劑期限快到了的原因。

　而羅森卻因為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而不知如何表達，加上對方是個驕傲的Beta，這樣驕傲的傢伙一看就不像是能接受被Alpha佔有和擁抱的樣子，冒然告白的話說不定會把關係搞砸……

　兩人就這樣各自想著心事，低著頭走到圖書館的門口。

　這才發現，外面不知何時居然下起了大雨。

　破軍星的氣候非常炎熱，下雨在這裡並不多見，很多人都沒​​有攜帶雨傘的習慣。陵雨直到這時候才知道為什麼今天圖書館里人那麼少，大概是很多人發現下雨就提前回去了，他跟羅森因為專注於解題而沒有發現窗外的情況，以至於雨越下越大，一樓的雨傘也全被借光了。

　大雨傾盆而下，地面上水花四濺，兩人站在屋簷下，都被風吹過來的雨水給澆了個透心涼。

　兩人默默對視了一眼，沉默片刻後，羅森才說：“要不，我們……跑回去吧？”

　陵雨表示同意，“好。”

　於是，凌晨三點，兩個學霸在大雨中一前一後朝宿舍狂奔而去……

　很久之後，不知從哪裡聽說了這件事的烏迪爾，忍不住嘲笑起羅森的低情商，“元帥實在是太笨了啊，那麼好的機會，換成是我，沒有雨傘就跟他一起避雨啊，兩個人一起避雨最容易培養感情了，還可以順便脫下外套來給他披上，再順便牽個手什麼的。你倒是好，直接建議他往宿舍跑啊？ ”

　羅森：“…………”

　羅森面無表情，對於烏迪爾的嘲笑不准備做出任何回應。

　羅森建議陵雨直接冒雨跑，其實是因為，他實在沒烏迪爾這麼多浪漫的追人手段。

　烏迪爾說得沒錯，當年羅森和陵雨有不少場景和時機可以培養感情，偏偏兩人一個遲鈍到了極點，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歡上了對方，另一個又不好意思表白，小心翼翼維持著彼此的友情。

　好不容易老天給面子，來了一場深夜的暴雨當催化劑，這兩人居然不知道利用機會，而是以百米賽跑的速度迅速地跑回了宿舍……

　哪怕淋雨之後某人感冒頭痛另一人心疼照顧這樣進展也不錯吧？可偏偏兩個人的身體素質都極好，淋了一場大雨，回去洗個澡睡下，第二天起來什麼事兒都沒有……

　於是，按時起床的學霸陵雨繼續背著書包去圖書館看書，羅森陪著他一起，兩人同時忽略了昨晚獨處時的心動，討論的話題又一次回到了天體物理。

　***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兩位形影不離的學霸之間終於出現了第三者——特蘭德。

　當年的特蘭德還沒有正式登基為帝，只是個王子，即將畢業繼位，他早就听說了這兩位學弟，有心結交兩人，特蘭德本身就溫和有禮風度翩翩，加上這位籠絡人心的手段比羅森有過之二——羅森對付陵雨學霸的方法是跟他討論題目，特蘭德對付學霸的方式是，給他借用自己的筆記。

　特蘭德畢竟是學長，當時快要考試了，課程繁重的一年級新生們壓力非常大。讀過大學的都知道，學長學姐們的讀書筆記對於復習考試來說有多麼的重要，更何況特蘭德還是年級第一名，他親自寫的筆記，簡直就是考試精華寶典一樣的存在。

　陵雨跟特蘭德很快就熟悉起來。

　於是，形影不離的羅森和陵雨之間，突然加進來一個特蘭德，從兩人結伴上自習變成了兩人加一個大燈泡一起上自習，偏偏這位大燈泡絲毫沒有當燈泡的自覺，把陵雨當自家小弟一樣百般關照……

　陵雨表面上冷漠，其實很心軟，特蘭德學長對他這麼好，他對特蘭德學長也非常尊敬，兩人很快就成了摯友。

　羅森甚至覺得自己在陵雨心目中的地位受到了嚴重的威脅。

　偷偷吃了不少醋的羅森，總是找機會接近陵雨。

　比如三人討論某個話題時，羅森總愛提出跟陵雨相反的意見啦，這樣一來陵雨就會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在他的身上，表情平靜地跟他解釋……

　只有這個時候羅森才覺得心情舒爽。

　而一旦陵雨把目光投去特蘭德的身上，跟特蘭德愉快地討論問題的時候，羅森就很鬱悶，像是被拋棄了一樣默默在旁邊牙咬切齒。

　好在特蘭德很快就畢業了，而且還結婚了。羅森總算鬆了口氣，也更加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對陵雨的獨占欲太強烈了，恨不得整天把陵雨綁在身邊，讓他的眼裡心裡只有自己一個……

　然而陵雨這樣驕傲的個性，羅森心裡完全沒有底。

　***

　畢業前夕，同學們一起吃散伙飯，陵雨那天心情很好，屋里人太多，羅森便帶著他一起到了天台上，兩人一邊聊天一邊喝酒，說起關於畢業後的打算，關於未來的夢想。

　羅森看著他，低聲問道：“被分配到暗夜軍團……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陵雨認真地說：“作為軍人我當然會服從軍部的安排，畢業後去暗夜軍團報導，以後在暗夜軍團繼續努力，爭取能早點擁有自己的作戰機甲。”

　羅森頓了頓，忍不住道：“暗夜軍團在前線作戰，會很危險……”

　陵雨說：“沒關係，去前線的話可以跟聯邦軍團正式開戰，把他們打回老家一直是我從小到大最大的夢想，要不然我也不會考到軍校。”

　羅森沉默片刻，“……你……沒有打算過成家的事嗎？”

　陵雨怔了一下，“結婚？現在考慮這個還太早了吧……”陵雨喝了一大口酒，迷迷糊糊地道，“如果真要結婚……或許在部隊裡……能遇到看著順眼的Beta女孩，到時候再娶回來……”

　聽著他若無其事的回答，羅​​森的心底突然一陣刺痛，陵雨果然一直把他當作朋友，從來沒考慮過跟他這個Alpha之間有任何超越友誼的關係……

　羅森緊緊攥住拳頭，深吸口氣，低聲說道：“陵雨，如果我對你……”

　就在這時，肩膀上突然一沉，羅森回過頭來，卻發現陵雨居然靠著他睡著了。

　喝了太多酒的傢伙，臉頰泛著一絲紅色，閉上眼睛睡得很是香甜，羅森把差點說出口的話強行壓了回去，理了理陵雨烏黑的頭髮，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給他披上，輕輕背起了他。

　羅森一路把陵雨送回宿舍，坐在床邊，看著毫無防備地躺在床上睡著的傢伙，羅森的心臟砰砰直跳，終於沒忍住，俯身偷偷地吻了他。

　接觸到的嘴唇十分柔軟，比想像中還要美好，他的唇間還帶著紅酒的味道，羅森把舌頭探了進去，放肆地親吻著他，就好像是一種絕別一般……

　那一刻，羅森甚至想，或許，我們這輩子只能做朋友了。

　我喜歡你，陵雨……

　如果你只能把我當作是朋友，那麼，以後，我就以朋友的身份繼續守在你的身邊……

　或許，這會是我唯一的一次偷偷吻你。

　睡夢中的陵雨並不知道羅森在畢業前的那一夜偷偷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對羅森的在意其實早已超越了“友情”的範疇。

　拖著行李箱離開宿舍的時候，走到門口的陵雨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在叫他，驀然回首，對上那個人深邃而溫柔​​的視線，那人看著他，一字一句認真地說： “陵雨……保重。”

　陵雨愣了愣，其實有很多話想跟他說，比如謝謝你這三年來對我的照顧，很高興認識你這樣一個朋友，以後雖然到了不同的軍團，我們也要彼此保持聯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會一直記得你……

　陵雨的心裡亂成一團，然而最終，他卻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說：“……你也是。”

　拉著行李離開宿舍的時候，陵雨的心里居然有些難過。

　跟他分開了，也不知什麼時候還能再見……？

　***

　兩個遲鈍的人，就這樣在大學時代擦身而過。

　後來，每當想起青澀的大學時代，羅森總會忍不住想，自己當年如果告白的話結局又是怎樣？

　然而，即使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樣選擇。

　因為當你把一個人看得非常非常重要的時候，你會捨不得讓他難過，會捨不得讓彼此的關係出現一絲一毫的裂痕，你害怕失去他，所以才不敢輕易嘗試告白失敗的結局。

　陵雨的性格如此高傲，如果他對自己並沒有這方面的意思，告白的結果只能讓兩人的關係僵化，以陵雨的脾氣，肯定會像當初一樣，如同陌生人般避開羅森。

　羅森不敢去賭。

　在他看來，哪怕這樣做朋友，也好過彼此形同陌路。

　畢竟他們都是軍人，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裡，有很多比愛情更加重要的東西。帝國和聯邦戰事年年吃緊，他們隨時都有可能喪命，在這樣的情況下，與其去破壞這份來之不易的友誼，還不如順其自然，以朋友的方式……守護在他的身後。

　很久之後，陵雨屢立戰功成為帝國史上最年輕的少將，而羅森也成為榮耀軍團的軍團長，兩人擁有了屬於自己的S級機甲黑龍和朱雀，一黑一紅交織在一起的顏色讓聯邦敵軍聞風喪膽！

　這兩位年輕的指揮官之間似乎擁有超乎於常人的默契。

　正如同多年前的青澀歲月裡，兩個學霸一起在圖書館裡自習時一樣。

　羅森以朋友的身份，一直守在陵雨的身邊。

　如果不是陵雨出了那次意外，或許他們會一直這樣下去也不一定。

　兩個人默默地並肩戰鬥，嘴上不說任何告白的話，可在心底，他們卻是彼此最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