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陳年舊事

　　帝國法律明文規定所有Omega都必須在出生的時候去協會登記，嚴格服從協會的安排。軍部也有條令禁止Omega參軍。在知道自己是Omega之後，林遠甚至心灰意冷，還以為自己不能上學了，會被軍部開除軍籍甚至逮捕入獄……

　　為什麼陛下會對自己法外開恩，

　　對上林遠疑惑的目光，特蘭德忍不住微笑起來。

　　面前的少年擁有一雙清澈的黑色眼眸，烏黑的眼睛極有靈氣，白皙的皮膚和如墨的頭髮也遺傳了他生父的外貌特徵，只是，樂觀活潑的個性卻一點都不像他那個冷漠的爸爸。

　　看著這個少年，心底總會有種很奇怪的親切感。

　　***

　　很多年前，特蘭德還是個王子的時候，他曾經跟羅森、陵雨一起在聖羅米亞軍事學院的軍事指揮系讀書，羅森和陵雨是特蘭德最為欣賞的學弟。

　　當初陵雨出事時，特蘭德成為帝國國君還不到五年，手裡的政權並不穩固，加上當時的軍部有太多看陵雨不順眼的人，以特蘭德一己之力根本沒辦法保全他。

　　雖說特蘭德是帝國的陛下，然而，帝國並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萊西帝國開國六百多年來，權利一直掌握在幾個大家族手中，當年的開國皇帝是個強悍的大將軍，也格外講究所謂的戰友情誼，帝國成立之後，陪著開國皇帝打下這片政權的大將軍都被提拔為各大軍團的軍團長，可謂權勢滔天。

　　可惜那位先祖去世太早，接任帝位的又是個性格溫和的王子，當時，萊西帝國和斯特蘭聯邦的戰爭全面爆發，新任陛下在軍部毫無威信可言，那些大將軍們不服之下更是將兵權整個瓜分，後來，軍部甚至從政府.議會獨立出去，成為了一個單獨的機構。

　　長此以往，皇族的勢力開始漸漸衰敗。

　　手裡沒有兵權的皇帝，甚至變成了被軍部架空的傀儡。

　　這樣的情景延續了將近五百年，特蘭德從父親手中接下帝位時，內憂外患甚至讓他寸步難行，光是權衡各大家族的勢力就是一道難題，何況還要面臨聯邦敵軍在邊境的不斷騷擾。

　　好在當年的特蘭德雖然年輕，卻很是沉得住氣。成為國君後，他表面上脾氣溫和，不跟軍部正面對峙，暗中卻漸漸培養起屬於自己的勢力。

　　羅森和陵雨，就是特蘭德親自選中的兩位將才。

　　羅森所屬的貝西默家族早已人才凋零，陵雨又是個毫無背景的Beta，軍部當時並沒有在意這兩人，甚至覺得這兩人肯定成不了氣候。一個負責支援的榮耀軍團，只不過是聽從軍部調令的棋子；一個負責征戰的暗夜軍團，整天在前線當炮灰倒是為他們省下不少麻煩。

　　直到阿斯頓老先生親手製造的兩台S級機甲的面世！

　　黑龍和朱雀是同期造成的機甲，能夠跟黑龍和朱雀精神達到完美匹配的也只有羅森和陵雨！自從擁有這兩台機甲之後，榮耀軍團和暗夜軍團的勢力越來越大，尤其是朱雀，那一抹鮮豔的紅色在前線衝鋒殺敵簡直勢不可擋！

　　前線的捷報頻頻傳來，請求提升陵雨為上將的郵件也越來越多……

　　更可怕的是，這兩個軍團是羅森和陵雨一手帶出來的，軍團內的重要將領跟隨他們多年，對自己的將軍絕對忠誠，這兩個軍團擁有強大到可怕的凝聚力！

　　軍部的某些高層這才開始察覺到危機。

　　他們想方設法地想要弄死陵雨，故意給暗夜軍團各種高難度任務，然而，陵雨憑藉優秀的指揮才能，帶領暗夜軍團一次又一次地完成了任務！

　　軍部高層恨得牙癢，卻始終找不到正當的理由來剿滅暗夜軍團。

　　就在這時，陵雨的抑制劑突然失效，Omega的身份曝光！

　　軍部終於抓到了處罰陵雨的契機！

　　特蘭德一直懷疑，陵雨的抑制劑失效是不是軍部有人在搞鬼，甚至有可能是暗夜軍團存在內鬼？他注射了這麼多年的抑制劑，一直都沒有問題，怎麼會在戰場突然失效？

　　以陵雨這樣謹慎的個性，不可能犯這種致命的錯誤、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故意算計他，偷偷換掉了他的藥劑或者給他的食物、飲水中增加了中和Omega抑制劑的成分！

　　連自己都不知道陵雨是個Omega……這個秘密又有什麼人會知道？

　　特蘭德想要調查，卻根本無從下手，當年的事發生得太過突然，得知陵雨居然是Omega，連特蘭德都措手不及！

　　自己最欣賞的學弟、甚至想暗中提拔為四星級上將軍、作為自己左膀右臂的陵雨，居然隱瞞Omega的身份激怒了軍部！如果陵雨早點告訴自己他是個Omega，至少自己能準備好突發情況的應對方式，如今倒好，軍部終於抓到了陵雨的把柄，絕對不可能輕易放過他！

　　當時，軍部幾位大將軍一致認為該嚴懲陵雨。

　　好在羅森留了一手，故意在標記的時候讓陵雨懷孕……特蘭德以“懷孕之人不該坐牢”的法則說服軍事法庭釋放了陵雨，把終身監禁改成了終身軟禁。

　　即使如此，軍部依然不肯放過陵雨……

　　他們居然派人暗殺陵雨，為了除掉陵雨簡直不擇手段！

　　沒料，驕傲的陵雨在得知自己懷孕之後直接駕駛著黑龍逃離了仙王座，派去暗殺的人在羅森公寓撲了個空！更沒料到，次日，黑龍的機甲殘骸和陵雨的衣物碎片在星際廢墟中發現，陵雨遭遇了十幾年難得一見的宇宙沙暴，跟腹中的嬰兒一起葬生在了星際廢墟之中……

　　軍部幾位大將軍這才松了口氣。

　　事實上，特蘭德當初所用的，正是西澤瞞過博物館那些人救下朱雀時同樣的方法！

　　——假死。

　　要徹底保護陵雨的安全，只能讓他“死去”。

　　只要陵雨活著，他們總會找到機會，抓把柄判罪或者直接暗殺，除掉陵雨是那幾位大將軍一致達成的共識！只有陵雨死了，他們才會徹底收手！

　　當年黑龍逃離時，獅王跟它產生了阿斯頓老先生所製造的S級機甲之間特有的感應！在軍部到達之前，特蘭德已經第一時間率領皇家護衛隊在仙王座週邊攔下了陵雨，以最快的速度製造了黑龍和陵雨一起葬生的假像！

　　軍部大部隊趕到時，看到的便是黑龍的機甲殘骸和陵雨的衣物碎片！

　　而因為羅森對陵雨太過情深意重，又是個不會演戲作假的直腸子，陵雨懷疑不止是暗夜軍團，榮耀軍團裡也有內鬼，再加上他心裡對於自己有了羅森的孩子的事情還十分抵觸，因此，陵雨跟特蘭德達成共識，這件事暫時瞞住羅森。

　　果然，羅森面臨著星際廢墟流淚的那一幕，以及回家之後立碑的舉動，終於讓軍部幾位大將軍徹底相信了“陵雨已死”的事實。

　　特蘭德利用十多年的時間，想方設法把羅森提升為元帥。

　　也正因為羅森最愛的人已經“死去”，羅森的脾氣變得冷漠孤傲如同行屍走肉，帝國五位四星級大將軍之間有交好、自然也有矛盾，五位將軍誰也不服誰，讓沒有任何友方勢力的羅森當元帥，反倒被眾人一致投票通過。

　　羅森就這樣成為了元帥。

　　即使居於元帥的高位，可他所下達的重要軍事命令，還是要經過軍部五位大將軍的投票同意，這是軍部幾百年來延續的傳統——所有軍部重要決意，必須由五位大將軍投票同意才可執行。

　　軍部架空了陛下的權利，讓王族變成傀儡。

　　軍部選出的元帥，其實也是頂著元帥的軍銜卻沒有最大實權的軍部代言人而已。

　　帝國軍部真正的權利，依舊掌握在世襲幾百年的五個大家族手中——貝赫家族，瓦立克家族，斯托克家族，奧蘭多家族，沙曼家族。

　　這種現象已經持續了五百多年。

　　作為一個被架空的陛下，特蘭德並不急。

　　——他所等待的時機，很快就會到來。

　　***

　　看著面前酷似陵雨的少年，特蘭德的目光變得更加溫和起來，微笑著問道：“林遠，你可曾聽說過暗夜軍團？”

　　林遠不由得怔了一下，暗夜軍團？當時在朱雀駕駛艙內跟朱雀精神匹配時就聽到過這個名字，而且朱雀記憶中的那個人的聲音跟自己兒時記憶中的父親非常相似。

　　難道自己的生父跟暗夜軍團有什麼關係？

　　林遠老實答道：“我聽說過，也在網上搜索過，只是沒有搜到任何有用的資料……”

　　特蘭德說：“那是因為，軍部故意將所有關於暗夜軍團的資料全都封鎖了。”

　　林遠驚訝地睜大眼睛，“封鎖？那個軍團犯下了什麼大錯嗎？”

　　特蘭德搖了搖頭，“暗夜軍團不止沒有犯錯，反而立下過很多功勞。只可惜，暗夜軍團的將軍陵雨，他是一個Omega，他的身份曝光後，就被軍部直接開除了軍籍，暗夜軍團也因此而強制解散了。”

　　林遠愣了愣，不敢相信地問道：“就因為他是個Omega，就否定了他的一切嗎？”

　　少年的疑問讓特蘭德的心底微微一痛。

　　是的，就因為陵雨是個Omega，他所立下的一切戰功，在那些軍部大將軍的眼裡甚至成為了一種諷刺——Alpha怎麼能聽從Omega的命令？怎麼能被一個Omega領導？怎麼能讓一個Omega帶著部隊在前線衝鋒殺敵？

　　這簡直是在打所有Alpha的臉。

　　當年陵雨是Omega的事情曝光之後，軍部某些Alpha的臉色別提有多難看了。

　　特蘭德沉默了片刻，才低聲說：“林遠，如果換成是你，讓你來選擇，你是想做一個平凡的Omega結婚生子，還是想冒險注射抑制劑去當一個軍人？”

　　林遠毫不猶豫地說：“我當然想去當一個軍人！”

　　頓了頓，又補充道：“雖然這樣做很冒險，可是，整天被關在家裡只負責生孩子，那樣的生活又有什麼意思？跟被關起來的寵物有什麼區別？”

　　特蘭德忍不住微笑了一下，“所以，我允許你繼續在學校裡讀書。你要好好努力，希望你將來可以成為像陵雨一樣優秀的將軍。”

　　不知道為什麼，陛下提起那位將軍時，林遠對他的遭遇覺得特別痛心……同樣都是Omega，他的遭遇實在是太慘了……

　　自己能成為像他一樣勇敢而優秀的將軍嗎？

　　為了這個目標，哪怕拼盡全力也是值得的吧！

　　林遠緊緊握了握拳頭，站起來朝陛下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感激地道：“陛下，謝謝您對我的信任！我一定會加倍努力的！”

　　看著少年一本正經的認真模樣，特蘭德終於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這個孩子真是討人喜歡，西澤看上他，的確是撿到寶了。

　　特蘭德點了點頭，說：“好，期待有一天，我能親自授予你將軍的軍銜！”

　　林遠頓時受寵若驚。

　　陛下為什麼這麼相信我呢？雖然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林遠也曾夢想著自己能夠成為一呼百應的大將軍，可林遠對自己的水準還是很清楚的，以他現在的能力能當個小兵就很不錯了……

　　或許，陛下這麼說只是一種鼓勵而已？

　　反正都是定目標，定一個當將軍的目標，奮鬥起來會更有幹勁。而且自己是個Omega，當上將軍也算是為Omega同胞們爭了口氣吧？

　　這麼一想，林遠便釋然了，朝陛下感激地微笑了一下。

　　安娜王后看著他的笑容，忍不住柔聲道：“好了，私下見個面，弄得跟軍部議政廳一樣。你們聊完了將軍的話題，是不是也該聊聊接下來的比賽？”

　　對上安娜王后微笑的目光，林遠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王后的聲音聽起來溫柔如水，微笑的樣子也特別親切，作為一國之母，安娜王后看上去就很知書達理又很有氣質。這樣的Omega才是大家心目中最完美的Omega吧？

　　自己這種無聊就跟師父練練手，閑下來就上網玩機甲的人，怎麼會是Omega？

　　林遠覺得這肯定是自己出生的時候基因搞錯了。

　　安娜問道：“林遠，你是個Omega，能打敗那些Alpha們，代表學校來參加全國大賽，你不覺得奇怪嗎？”

　　聽安娜這麼一說，林遠的確有些疑惑起來。

　　安娜微笑著說：“其實是因為，智慧機甲的駕駛跟體力並沒有直接關係，而是跟精神閾值有關。也就是說，不論你是Alpha、Beta還是Omega，在駕駛機甲時，只要你的反應夠快，你就能達到目的。越高級的機甲，精神力對機甲的影響就越大。”

　　不同於人類面對面的肉搏，機甲的外形和性能都是一樣的，駕駛員的手速和反應能力決定著一切，哪怕駕駛機甲的是個身體瘦弱的Omega，只要他手指的反應能力夠快，同樣可以打敗身高體壯的Alpha。

　　尤其是S級的機甲，駕駛員完全依靠精神力跟機甲進行溝通。

　　然而，因為帝國所有的Omega幾乎都要去Omega專門的學校接受教育，很多Omega並沒有操作過機甲，他們並不知道這個秘密……能讓他們強大起來的秘密！

　　這個秘密是布萊恩的生父伯格發現的。

　　伯格是特蘭德陛下的堂弟，他在嫁給布萊恩的父親德魯之前，一直偷偷研究機甲，在嫁到貝赫家族之後，阿斯頓老先生很欣賞他對於機甲的見解，在研製機甲的過程中，伯格發現Omega的精神力對於機甲的影響，居然能達到跟Alpha一樣的水準！

　　伯格為此還親自做了次實驗，發現他不但能駕駛普通的A級和B級機甲，甚至成功駕馭了丈夫德魯將軍的S級機甲靈蛇！

　　作為帝國十台S級機甲之一，靈蛇擁有S級機甲中最強大的靈活性和突擊能力，它陪伴德魯貝赫多年，對主人無比忠誠，然而，身為Omega的伯格，居然用強大的精神閾值徹底地征服了它！

　　阿斯頓老先生笑眯了眼睛，德魯將軍則直接驚呆了……

　　這個秘密一旦被人知道，絕對會動搖帝國幾百年來的社會根基。所以，伯格也只把這個秘密偷偷告訴了陛下和王后。

　　林遠從王后口中知道此事，也不由得震驚起來。

　　他沒有接觸過更高級的機甲，只知道C級機甲的駕駛水準跟駕駛員的個人素質有關係，卻沒想到，影響機甲的關鍵因素根本不是體力，而是精神力。

　　安娜王后的這句話就像是給林遠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體能不如Alpha又如何？自己是Omega又如何？Omega也可以努力去做自己喜歡的事，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見面前的少年驚訝而興奮的模樣，安娜繼續說：“所以，林遠，你根本不必擔心，繼續跟西澤一起去認真準備這次比賽，全力以赴吧。”

　　林遠立即答道：“是的！王后，我會配合大家盡全力的！”

　　安娜王后微笑著點頭，“那我就在王宮裡，等你們拿到冠軍的好消息了。”

　　***

　　直到跟西澤一起離開宮殿的時候，林遠還處於極度震驚的狀態。

　　陛下和王后的脾氣怎麼都這麼好？完全沒有一點架子，目光十分溫和，說話的時候也非常平易近人，尤其是王后，聲音也太溫柔了，比媽媽還溫柔。

　　見林遠的臉上沒了昨晚那種沮喪的表情，西澤的心裡終於松了口氣。

　　看來父王和母后都很喜歡林遠，他們對林遠居然這麼溫和，西澤也完全沒有料到。

　　回到自己的宮殿之後，關上房門，西澤才突然看向林遠，輕聲問道：“小遠，你現在還介意自己是個Omega嗎？”

　　林遠撓了撓頭，說：“不可能不介意吧？我當了十八年的Beta，突然變成Omega，我其實很不甘心……”

　　是的，本來是個Beta，早上起來突然被告知其實是個Omega，整整十八年的信念突然被摧毀，換成是別人或許早就崩潰了。

　　還好林遠的個性十分堅強，昨晚抱著西澤哭了一場，然後就迅速地恢復了過來。

　　林遠無奈地笑了一下：“反正已經這樣了，除了接受，還能怎麼辦呢？”

　　西澤看著他無奈的表情，忍不住伸手輕輕摟住他的肩膀，柔聲說：“沒關係，不管你是不是Omega，你還是那個林遠，不是嗎？”

　　林遠用力地點頭，“對，我還是林遠，除了是Omega之外其他一切都沒有變！”

　　兩人相視微笑了一下。

　　林遠撓撓頭，繼續說：“原本以為，我是Omega的話肯定不能上學了，或許還會被軍部處分……沒想到，西澤你居然是王子，還說服陛下幫助我……我居然能繼續上學。”

　　林遠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西澤說：“西澤，謝謝你，真的……如果沒有你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謝謝你幫我……”

　　看著這傢伙一臉感激的目光，西澤忍不住問道：“真的想謝我嗎？”

　　林遠誠懇地點頭，“當然，這次是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我說不定就要去坐牢了。”

　　西澤微笑著道：“那你先欠我一份人情，以後有機會再還。”

　　林遠立即乾脆地說：“好！”

　　完全沒有察覺到西澤偷偷給自己下了個套子。

　　對上西澤微笑的目光，林遠的心裡還在想……西澤真是個好人，有這麼講義氣的朋友，自己實在是太幸運了。

　　***

　　西澤和林遠離開之後，特蘭德這才收回了笑容。

　　安娜柔聲問道：“既然小遠已經出現了，我們要不要告訴羅森全部的真相？”

　　特蘭德沉默片刻，才說：“陵雨一直不想讓羅森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他的個性你也清楚，到現在還在介意羅森當年強行標記他的事。況且，如今還不是攤牌的時候，軍部一直在注意羅森的舉動，如果羅森跟小遠相認，陵雨假死的真相就會曝光，反而會功虧一簣。”

　　說到這裡，特蘭德的目光不由變得深沉起來。

　　作為一個接手了父輩留下的爛攤子、被軍部架空的皇族陛下，他必須忍常人所不能忍。所謂溫和的脾氣，也是這麼多年給練出來的。

　　安娜輕歎口氣，有些不忍心地說：“羅森這些年也算是受盡了折磨，陵雨這種做法，對他來說實在太過殘忍了……”

　　特蘭德低聲道：“不急，有小遠這個孩子的存在，那兩人之間的矛盾總會有化解的一天。”

　　安娜點了點頭，“希望如此。”

　　特蘭德說：“對了，三天之後阿斯頓老先生的兩百歲壽宴，賀禮準備好了吧？”

　　安娜說：“放心，已經準備妥當了。”

　　***

　　同一時間，羅森公寓內。

　　從軍部議政廳回來之後，羅森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他夢見自己又回到了在軍校讀書時的年少歲月，快要畢業的前夕，幾個舍友溜出去喝酒，陵雨難得喝醉了，被羅森背回了宿舍。

　　把陵雨送回臥室之後，羅森坐在他的床邊，看著睡在床上的少年喝醉之後微微發紅的臉，終於忍不住心動，偷偷地吻了下去……

　　次日早晨，當了三年舍友的四人各自提著行李離開，作為沒有任何家庭背景的身世平凡的Beta，陵雨被軍部分配到了前線的暗夜軍團的預備營。

　　羅森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終於忍不住開口叫住他：“陵雨。”

　　陵雨疑惑地回過頭來：“怎麼？”

　　羅森深深地看著對方，良久後，嘴笨的他卻只說出了一個詞：“……保重。”

　　陵雨淡淡道：“你也是。”

　　夢境的後面，又回到了自己把陵雨從監獄帶出來的那一天。

　　他夢見陵雨懷孕了，自己一直陪在他的身邊照顧，過了不久，陵雨就把孩子生了下來，抱著孩子的陵雨表情看起來特別溫柔，自己坐在床邊，伸出手臂緊緊摟著他的肩膀……

　　陵雨輕聲問道：“給孩子取個名字吧？叫……怎麼樣？”

　　羅森聽見自己語氣溫柔地說：“你喜歡就好。”

　　夢境裡的羅森，像是個局外人一般，站在一旁，看著那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溫馨的畫面，鼻子酸澀得幾乎要流下淚來。

　　他顫抖著伸出手，想去碰一碰那個孩子的臉，然而，夢境裡的一切都變得格外模糊，他聽不清那孩子的名字，看不清那孩子的模樣，伸出手的瞬間，美好的一切就突然消失不見了……

　　夢醒了。

　　羅森皺著眉頭起身下床，來到了公寓的後花園裡。

　　此時正是深夜，夜涼如水，銀白色的月光如同一層輕紗般籠罩而下，夜幕中，後花園裡那座冰冷的墓碑上刻著一排鮮明的字跡：帝國暗夜軍團少將軍，陵雨之墓。

　　墓碑的旁邊種滿了花。

　　冬季剛剛過去，那些花似乎在一夜之間突然蘇醒了一般，圍繞著墓碑開得姹紫嫣紅。

　　這種花叫櫻草花。

　　傳說在古地球時代的希臘神話中有一個叫巴拉利索斯的青年，他有個很美的未婚妻，他們每天都在盼望著結婚的日子，但後來，他的未婚妻子因病去世，這位青年悲傷過度竟然也去世了，神可憐他，就把他變成一種花，開在他愛人的墓碑旁，讓他永遠陪伴著愛人。

　　每年春季，這種花就會開放，年復一年，花開花謝，到了後來，這種花甚至姹紫嫣紅開遍了漫山遍野，形成了最壯美的景觀。

　　這就是櫻草花的來歷。

　　這種花所代表的含義是：除你之外，別無他愛。

　　——除你之外，別無他愛。

　　——我這一生，也只愛過你一人，陵雨。

　　想起剛才的夢境，羅森的心底又是一陣刺痛。

　　如果陵雨和那個孩子還活著，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