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洛克城堡

　　夜晚的風輕輕吹過，墓碑周圍的櫻草花香縈繞鼻間，朦朧的月光下，父子兩人在墓碑前緊緊相擁，來自少年身上的體溫，讓羅森一向冷漠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變得溫和起來。

　　羅森的身高要比兒子高上許多，這樣的擁抱，正好讓林遠的臉可以貼在他的胸前，有力的手臂，寬闊的胸膛，沉穩的心跳，給人一種莫名想要靠近的安全感。

　　——這就是父親，強大而深情的親生父親。

　　林遠從小在單親家庭長大，從來沒體會過一絲一毫來自父親的關愛，根本沒想過有一天居然可以和父親相遇。更何況，親生父親居然是自己偷偷崇拜著的帝國元帥羅森。

　　被父親緊緊地抱進懷裡，林遠的心底不由得泛起了一絲暖意。

　　羅森抱了林遠一會兒，這才放開了他，看著少年那雙跟他生父一樣清澈明亮的黑色眼眸，羅森忍不住伸出手來，輕輕摸了摸兒子的腦袋，低聲說：“小遠，先回去吧，我還有些話要跟你說。”

　　“嗯。”林遠點了點頭，轉身跟在父親的身後。

　　羅森把林遠帶到了別墅的三樓，走進書房鎖上門，讓林遠在沙發上坐下，這才轉身從書架上拿出來一個水晶電子相冊遞到他手裡。

　　林遠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

　　羅森說：“打開看看，密碼是你爸爸的名字。”

　　林遠輸入密碼打開相冊，就見第一頁出現了一張照片——

　　是學生時代的陵雨，穿著一身藍色的軍裝，一雙烏黑的眼睛冷冷淡淡，面對鏡頭時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照片拍攝的地點在室內，林遠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聖羅米亞軍事學院的學生宿舍。

　　林遠用手指輕輕滑過螢幕，緊接著出現第二張照片。

　　第二張是四個人的合影，林遠認出了羅森和陵雨，另外兩人的面孔卻十分陌生。

　　羅森解釋道：“我跟你爸爸都是570屆聖羅米亞軍事學院指揮系的學生，我跟他正好分在同一間宿舍，這是我們同一個宿舍四個人的合影。左邊這位是德魯•貝赫，當年貝赫家族最小的兒子，現在是長蛇軍團的軍團長。右邊這個叫伯尼亞，是薔薇軍團的副官。”

　　林遠點了點頭，帶著好奇的心情一張一張地翻完了所有的照片。

　　儲存在電子相冊裡的全都是陵雨爸爸的照片。

　　剛入校時的青澀模樣，畢業時的鬥志滿滿，第一次升級為少校時唇角輕揚的笑容，在軍部議政廳開會時冷靜的表情，跟人討論戰術時認真的目光……

　　上百張照片，完整地記錄了陵雨從入校到開除軍籍的整整十年從軍生涯中每一個重要的片段，簡直像是一段精心製作的個人紀錄片。

　　林遠捧著手裡的電子相冊，有些感動地回頭看向羅森，“這些照片，都是您收集下來的嗎？”

　　羅森點點頭說：“你爸爸很討厭拍照，每次面對鏡頭的時候表情都很僵硬，留下的照片非常少，除非是頒獎典禮之類的必要場合。這些照片是我從各種管道收集下來的……放在這裡作為紀念。”

　　陵雨不在的這些年，羅森也只能以這種方式來紀念他。

　　這本電子相冊，羅森都不記得自己翻閱了多少遍，反反復複查看回味，幾百張照片的順序他甚至能夠清清楚楚地從頭背下來。

　　林遠低頭看著照片裡的那個男人，心臟像是被細線拉扯一般微微揪痛起來。這樣優秀的將軍，就因為Omega的身份而被軍部開除了軍籍……他當年聽到軍事法庭的宣判結果時，一定很難過吧？

　　見林遠垂下頭，羅森伸出手來，緊緊摟住兒子的肩膀，低聲說：“小遠，我把這些照片拿給你看，是想讓你知道，你的爸爸，他是個很優秀的人，他也是我心裡……最偉大的將軍。”

　　林遠點了點頭，認真地說：“我也這麼認為。爸爸作為一個Omega，率領暗夜軍團拿下一次又一次的勝利，他真的很不容易。”

　　羅森沉默了片刻，低聲說：“雖然我們都認可他的能力，可惜，軍部延續幾百年的傳統，從來不允許Omega參軍。你爸爸當年是以Beta的身份混入軍部，因為能力的突出而引起了軍部高層的注意，軍部的掌權者一直是五大家族的Alpha繼承人，他們不會允許任何人威脅到他們的地位。”

　　羅森頓了頓，回頭看向自己的兒子，“小遠，軍部是個很複雜的地方。我雖然是元帥，但我並不能一手遮天。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我當然會一力保全你，可其他軍團的將軍就不一定了。”

　　林遠點了點頭，回頭看向父親，聽得很是認真。

　　羅森對上他的目光，語氣溫和地說：“你記住，以後做事要萬分小心，不僅要掩藏好自己的Omega身份，你是我跟陵雨的兒子的事，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林遠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忙說：“我明白，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那些人一旦知道了我的身世，肯定不會放過我，更不會放過爸爸，我們不能洩露爸爸還活著的秘密。”

　　羅森欣慰地點了點頭，“你能明白就好。我雖然不知道你爸爸現在在哪，不過，我會想辦法找到他，一旦有了消息，我會立即通知你的。你先安心在學校讀書，你爸爸那邊就交給我。”

　　林遠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羅森頓了頓，又低聲說：“黑龍，你出來。”

　　戴在右手戒指上的空間鈕如同黑色寶石一般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然後，黑色機甲就從空間鈕中出來，變成人型站在主人羅森的面前，金色的眼瞳也亮了起來。

　　林遠抬頭看著面前帥氣的黑色機甲，忍不住驚歎道：“這就是黑龍嗎？！”

　　他之前在朱雀的記憶裡見過黑龍的影子，沒想到自己居然有機會親眼見到這台S級的機甲！

　　林遠看著面前的黑龍，忍不住興奮地站了起來，走到黑龍的面前，試探性地伸出手來，黑龍很配合地把寬大的手掌伸到小主人的面前，大大方方地讓林遠摸了摸。

　　羅森忍不住微笑起來。

　　這孩子果然對機甲特別感興趣，一看見機甲就雙眼發亮，怪不得他的屋裡放了那麼多機甲模型。

　　羅森低聲問道：“小遠，朱雀已經到了你的手上吧？”

　　林遠忙說：“是的！”

　　羅森說：“你把朱雀也叫出來。”

　　林遠雖然很是疑惑，卻還是配合地把朱雀的智能喚醒。

　　一黑一紅兩台機甲站在面前，羅森這才走上前去，命令黑龍修改了一個設定，然後讓林遠把手放到黑龍的掌心裡讓黑龍掃描他的指紋。

　　片刻後，黑龍發出平靜的聲音：“主人，最高許可權開啟成功。”

　　林遠驚訝地回頭看向羅森，羅森低聲解釋道：“我在榮耀軍團指揮艙內的時候，所有請求通話的信號都要經過榮耀軍團週邊防禦網的攔截和密碼驗證，你沒有密碼根本聯繫不到我。所以，我給你開啟了黑龍內部通訊的最高許可權，以後你有事找我，可以直接通過朱雀的通訊儀連接到我這裡來。”

　　林遠頓時恍然大悟。

　　父親的這個做法，相當於允許自己跳過軍團外部的防禦網，直接連接到他的私人機甲黑龍。

　　整個帝國可以無視榮耀軍團的防禦網直接聯繫到元帥本人的，大概也只有陛下了吧？

　　林遠受寵若驚的同時又忍不住高興起來。

　　——這就是父親對自己的重視。

　　——重視的程度甚至不輸于他的榮耀軍團。

　　把黑龍和朱雀都收回空間鈕中，羅森這才開口說：“小遠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爸爸找回來。”

　　林遠點了點頭，興奮地說：“那我就掩飾好自己的身世秘密，畢業以後，再到榮耀軍團的近衛營來給您幫忙。”

　　林遠說罷便伸出手來，羅森怔了一下，也配合地伸出了手。

　　“啪”地一聲，父子兩人擊掌的聲音，在安靜的書房內清晰地響起。

　　林遠抬頭看向羅森，笑著說：“我們一起等爸爸回來團聚吧！”

　　羅森也微笑著道：“好，我們約定。”

　　相視一笑的瞬間，所產生的默契，是來自於天性的血濃於水的父子親情。

　　那一刻，兩人的腦海中同時浮現的，正是他們共同想念的那個人——陵雨。

　　***

　　時間已經很晚了，羅森直接讓林遠在自己的公寓留宿。

　　把距離自己的臥室最近的一個房間作為林遠的房間，羅森讓管家迅速做好安排，還親自給林遠換了一套藍色的床單和被子，親自給他把床鋪好，甚至細心地在寫字臺上放了許多林遠喜歡的機甲模型。

　　短短半小時內，原本空餘的客房便煥然一新，成了小主人林遠的臥室。

　　從此以後，即使林遠不在這裡，這個房間也會一直為他留著。

　　——這裡永遠是他的家。

　　作為一個父親，孩子長這麼大，整整十八年不聞不問，沒喂他吃過一口飯，沒教他說過一句話，他小時候跌跌撞撞學走路的時候沒有扶過他一把，他長大了過生日的時候沒給他買過一份禮物，他考試拿到第一名的時候沒有誇過他一句……

　　這樣失職的父親，林遠居然一點都不介懷，反而坦然地承認了這個父親的存在……

　　看著少年在床上熟睡的模樣，羅森的心底內疚的同時，又覺得特別的溫暖。

　　林遠不僅沒有埋怨父親，反而安慰自己說：那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盡力了不是嗎？以為爸爸去世了，這些年你也很難過吧……

　　是的，這些年有多難過，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陵雨離開的那一刻，心臟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挖去了一塊血肉，那個空空蕩蕩的角落裡冰涼刺骨，這麼多年都無法填補。

　　然而如今，林遠，這個樂觀善良的少年，這個遺傳了自己和陵雨全部基因的親生骨肉，終於在羅森冰涼空洞的心底，填上了一絲陽光般的暖意。

　　突然有了一個十八歲的兒子，羅森其實激動萬分，卻不知道該怎麼寵他。

　　他已經懂事到……不需要父親去寵愛的地步了。

　　羅森輕輕伸出手，幫兒子理了理柔軟的黑髮，熟睡中的林遠似乎是感覺到了一種讓他覺得安全的氣息，微微側過頭來，在羅森的手心裡輕輕地蹭了蹭。

　　……羅森頓時心軟得一塌糊塗。

　　這個兒子，真能瞬間治癒自己十八年的孤獨和絕望。

　　羅森甚至覺得，林遠這個孩子的存在，是上天對自己最大的恩賜。

　　熟睡中的林遠，根本不知道，第一次當上爸爸的羅森元帥，心情緊張又複雜地在兒子的床邊坐了大半夜，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轉身離開。

　　***

　　這一夜，對林遠來說是極為溫暖、安穩的一夜。

　　而對斯諾來說，卻是極為驚險的一夜。

　　***

　　斯諾從破軍星出發來到仙王座的時候，正是一周之前，他提前從網上預定了一家很普通的酒店，酒店距離城市中心和帝國王宮都非常遠，是個安全而隱秘的地方。

　　斯諾白天就在酒店裡上網，直到晚上的時候，才會換上那一身黑色的衣服駕駛著夜雪出去活動。

　　然而讓他心煩的是，臨近帝國六百周年的慶典，首都星最近的治安非常嚴謹，大街小巷到處都是紅外攝像頭監控器，空中還有大量的電子防禦網，街上甚至有管理治安的部隊來回巡邏。

　　斯諾連續幾天走到中途就因為遇到了巡邏部隊而不得不折返。

　　今天已經是7號了，必須要抓緊時間才行。

　　淩晨兩點，斯諾再次換上那套黑色的衣服，收緊了腰間的皮帶，打開窗戶把金屬鉤掛在窗欄上，一躍而起，身體輕盈地翻出窗戶，順著金屬線直接滑落到地面上。

　　黑色皮靴和地面的接觸發出“啪”的一聲輕微的細響，斯諾站穩身體，立即收回手裡的金屬絲，轉身戴上大帽子，召喚出夜雪，以最快的速度朝目的地走去。

　　布萊恩製造的這台治療機甲雖然沒有強大的攻擊系統，可它的運行速度卻不輸於A級的機甲，比一般的懸浮車還要快上幾倍。斯諾坐在駕駛艙內給夜雪指定了一個目標點，夜雪載著他飛速前進，很快就到了洛克城堡的附近。

　　首都星上的城堡數以千計，洛克城堡之所以出名，並不在於它的繁華，而在於它的恐怖。

　　——這座城堡被稱為“死城”。

　　——進入者無一生還，城內到處是死去的人類留下的森森白骨。

　　這座城堡原本是個十分熱鬧繁華的地方，城堡內有很多居民，生活得其樂融融，然而，在五十多年前，由於一場病毒的爆發，洛克城堡內的居民幾乎全部病死在這裡，病毒迅速傳播蔓延，比古地球時代的瘟疫還要可怕無數倍！

　　在人類從地球遷移至宇宙其他星系以來，各種新型病毒對人類造成了極大的威脅，同時，人類的醫學技術也在突飛猛進，大部分病毒的疫苗已經研製成功，而五十多年前的那次SavII型病毒爆發，短短一周內席捲了整座城堡，居民無一倖免，算是帝國成立以來最為嚴重的一次傳染病。

　　帝國曾派遣幾位醫學專家來到這裡研究那種病毒，可惜的是，那幾位元專家也因為感染病毒而喪生，從那以後，洛克城堡成了令人聞之色變的“死城”，軍部徹底封存了這座城堡，切斷了城堡內所有地下水源和電力能源，關閉大門，築起高牆，不再允許任何人進入。

　　這幾天因為軍部全面巡視首都星，正好巡查到洛克城堡所在的這個區域，斯諾有好幾次到達城堡週邊時發現空中巡邏部隊的蹤跡，不得不中途折返。

　　好在今天，那群煩人的傢伙總算是離開了。

　　斯諾到達城堡附近，立即從夜雪的駕駛艙內出來，讓夜雪進入項鍊空間鈕裡，整理了一下衣服，這才轉身向城堡門口走去。

　　城堡的大門已經被封死，不可能正大光明地走進去，斯諾微微皺了皺眉，後退一步，走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停下，抬頭看了眼高高的城牆，找准位置，用力將金屬鉤甩向城牆的頂部！

　　鉤子“啪”的一聲準確地勾在了城牆頂端。

　　這種金屬絲是特殊的納米材料製成，看上去纖細如發，卻擁有極強的負重能力，細細的金屬絲甚至可以吊起一輛大型懸浮車，而作為武器使用的時候，纖細的金屬絲甚至能瞬間割斷人的喉嚨！

　　斯諾深吸口氣，把金屬線末端的圓環纏繞在手上，順著城牆快速地爬了上去。

　　這座早已被廢棄的死城多年來荒無人煙，周圍並沒有鐳射防禦網的攔截，斯諾很順利地就翻過了城牆，輕巧地滑落到地上，轉身朝街道的盡頭走去。

　　此刻已是深夜三點，周圍靜得可怕，柔和的月光灑下來，像是在城堡的上方籠罩了一層淡銀色的薄霧。偶爾有風吹過，吹得周圍的樹葉沙沙作響，晃動的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黑影，街道兩旁零零散散的死人白骨，為寂靜的深夜憑添了一絲恐怖氣息。

　　斯諾快步走在空空蕩蕩的街上，耳邊只剩下風聲和自己的腳步聲。

　　憑著記憶迅速穿過三條街，終於來到了洛克城堡B17號街3號別墅的門前。

　　斯諾用力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將鮮紅的血液滴在別墅門前的智能感應區，感應區發出一絲微弱的光效，片刻之後，吱呀一聲，金屬製成的厚重大門在面前緩緩地打開。

　　很多年無人居住，這座金屬製成的門早已經氧化生銹，打開時的聲音在寂靜的深夜裡聽起來格外刺耳。別墅內地面上大理石的縫隙間長起了大片大片的野草，記憶中小孩手臂粗細的樹木已經長得十分粗壯，茂密的樹枝甚至從別墅的牆壁伸了出去。

　　斯諾皺著眉頭從野草叢中跨過，款步走進別墅內。

　　客廳內的傢俱上沾滿了灰塵，原本潔白的牆壁上甚至掛滿了蜘蛛網。

　　“……”

　　想起小時候曾經在這裡生活過的場景，斯諾的眼眶猛然間一陣酸澀。

　　深吸口氣，不再去介意這些細節，斯諾逕自走向了浴室的方向。

　　浴室的面積非常大，沒有人會想到，這間浴室的下面，隱藏著一個驚人的秘密。

　　——全部由Omega組成的神秘科研組織“暗流”，它的實驗室總部，就藏在這個被稱為“死城”的洛克城堡的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