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記憶碎片

　　林遠返回酒店之後，西澤和白羽立即緊隨其後回到了房間，見林遠的表情沒什麼異樣，西澤這才放下心來，走到他面前，低聲問道，“沒事吧，”

　　林遠笑著說，“沒事，將軍問了我一些問題，就讓我回來了。”

　　西澤疑惑地道，“什麼問題，”

　　林遠撓了撓頭，一臉困惑地說：“我也不太懂。”

　　看了眼時間，正好是晚上十點，父親肯定還沒睡，林遠便通過朱雀的通訊儀去接通黑龍。

　　發出指令後不到三秒，黑龍那邊就通過申請，最高許可權的密碼果然十分便捷，面前的全息螢幕中很快就出現了羅森元帥的臉。

　　羅森看見自己的兒子，目光立即變得溫和起來，“怎麼了，小遠？”

　　林遠說：“今天，烏迪爾將軍突然叫我去他的私人別墅。”

　　羅森微微皺眉，“烏迪爾？他找你做什麼？”

　　“他想讓我畢業之後加入他的薔薇軍團。”林遠頓了頓，有些不安地看了羅森一眼，“我跟他直說您也找過我，我已經答應您去榮耀軍團了……這樣會不會給您添麻煩？”

　　羅森笑了笑說：“你做得沒錯，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處理吧，他要是問起來，我會跟他說清楚的。”羅森頓了頓，有些疑惑地道，“只不過……以烏迪爾的脾氣，應該不會親自出面去請一個學生加入他的軍團。他找你去他的私人別墅，是不是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父親果然對烏迪爾十分瞭解，這都能猜到。

　　林遠立即點頭說：“沒錯，他還給我看了一條項鍊，藍晶吊墜裡面刻著一個人的名字，他問我有沒有聽說過那個人。”

　　羅森微微皺眉：“名字？叫什麼？”

　　林遠說：“叫陵楓。”

　　羅森沉默了下來——陵楓？這名字莫名有些熟悉，會跟陵雨有關嗎？

　　林遠繼續說：“我覺得這個人的名字可能跟爸爸有關，所以才想問問您有沒有聽過？”

　　父子兩人在這一點上果然心有靈犀。這個名字，羅森並沒有聽過，可是跟兒子的直覺一樣，他也覺得陵楓一定跟陵雨有莫大的關聯。這種古老的姓氏如今已經很少見了，巧合的概率實在太低。

　　羅森說：“我沒有聽過。”頓了頓，“不過你放心，這件事我會去查清楚。至於烏迪爾那邊，如果他再找你，你就說你正好約了我，儘量減少跟他的接觸，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林遠點點頭：“嗯，我知道了。”

　　羅森這才微笑了一下，“好了，早點睡吧。”

　　林遠笑著說：“父親晚安。”

　　羅森的目光不經意間掃了一眼旁邊的西澤，一直裝作路人甲旁聽的西澤立即恭恭敬敬地走上前來，禮貌地道：“元帥晚安。”

　　羅森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關掉了通訊儀。

　　倒是林遠，被突然走過來的西澤嚇了一跳，回頭看了西澤一眼，“你一直在聽啊？”

　　西澤坦然地說：“嗯。”

　　林遠倒也不介意西澤旁聽，畢竟自己的身世背景西澤已經完全知道了，以後在學校裡還要西澤多多幫忙隱瞞，這些事讓西澤聽見也無所謂。

　　林遠好奇地問道：“西澤，那個烏迪爾將軍，你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

　　西澤想了想，湊到林遠的耳邊說：“我只聽說過一些傳聞，烏迪爾在沒有接任軍團長之前，曾經跟沙曼家族鬧過很大的矛盾，獨自離開了首都星，回來之後性格就變得捉摸不定，至於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估計只有沙曼家族內部的人才知道。”

　　林遠的心底更加疑惑起來。

　　烏迪爾跟沙曼家族有過矛盾？還離開過首都星？會不會跟那個陵楓有關呢？

　　晚上洗完澡之後，林遠帶著強烈的好奇心躺在床上，想來想去，還是理不出個頭緒，倒是越想越精神，完全沒了睡意。

　　就是這時，胸前的空間鈕突然亮了起來，腦海裡同時響起朱雀的聲音：“主人……”

　　林遠愣了一下，立即興奮地道：“對了，朱雀！我差點忘了，如果那個人真的跟爸爸有關，你陪著爸爸那麼多年，你應該知道的吧？陵楓這個名字你有聽說過嗎？”

　　朱雀低聲說：“是的，主人，我聽說過。”

　　林遠雙眼一亮，趕忙問道：“他跟我爸爸，到底有什麼關係啊？”

　　朱雀說：“這件事非同小可，將軍曾命令我不要告訴任何人。不過……你是他的親生兒子，告訴你應該沒關係……”朱雀猶豫了一下，才打定主意說：“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你別透露出去，在任何人面前……包括元帥的面前，都不要提起，好嗎？”

　　林遠立即點頭，“放心，既然爸爸想要保密，我誰都不告訴就好了！”

　　朱雀這才放心地說：“陵楓，他其實是陵雨將軍的雙胞胎兄長。”

　　“……！！”林遠震驚地瞪大眼睛，“爸爸的……雙胞胎兄長？！”

　　朱雀輕聲道：“是的。我沒有見過那個人，我只知道，他為了隱瞞身份，用一個假名字考入了醫學院，後來成了帝國中央醫院一名很出名的醫生，陵雨將軍的抑制劑就是他給做的。”

　　——怪不得這麼多人沒有聽說過陵楓的名字，原來他當初用的是化名！

　　畢竟“陵”這個姓太過少見，陵楓跟陵雨的名字太過相似，很容易引人懷疑，加上兩人都是Omega，要想隱瞞身份，他一直用假名也在情理之中。

　　林遠忍不住問道：“那他用的是什麼化名啊？你知道嗎？”

　　朱雀說：“是……桑德。”

　　***

　　不久之前，斯諾在聖羅米亞軍事學院圖書館所檢索的資訊，正是——

　　帝國中央醫院，桑德博士。

　　輸入檢索資訊之後，得到的結果是“關鍵字錯誤”，關於桑德以及當年Omega抑制劑的研製配方、關於Omega權利平等的提案等等，全被軍部徹底地清理封存，如今已經查不出任何的蛛絲馬跡。

　　陵楓在中央醫院以桑德的假名及Beta的身份當了很多年醫生，後來的下落卻無人得知。

　　而陵楓這個名字，除了暗流為數不多的幾人之外，大概只有最親密、最信任的人才會知道。

　　烏迪爾居然知道陵楓的真名，手裡還留著一條刻著陵楓名字的項鍊，林遠的心底不禁更加疑惑起來——他跟陵楓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會一直留著那條項鍊？

　　***

　　送走林遠後不久，烏迪爾就接到父親發來的消息，說家裡幾個長輩都在，讓他回家一趟。

　　獨自開車回到沙曼家族，款步走到客廳裡，客廳裡果然坐了好幾位前輩，爺爺、父親、叔伯幾人正在聊著什麼，見他進來，氣氛微微一僵，眾人很默契地停下了話題。

　　烏迪爾的臉上依舊帶著頗有紳士風度的微笑，深邃的藍色眼眸淡淡地在客廳裡掃過，有些人像是心虛一般，立即避開了他的視線。

　　客廳內沉默了幾秒，坐在首位的祖父這才朝烏迪爾點了點頭，說：“坐吧。”

　　烏迪爾的祖父克裡斯特•沙曼，如今已有三百歲高齡，雖然白髮蒼蒼，畢竟是上一代沙曼家族的執掌者，說話的聲音依舊老練沉穩，他一開口，客廳裡其他人一時都不敢出聲。

　　烏迪走到他旁邊坐下，微笑著問道：“爺爺，您急著叫我回來，有什麼要緊事嗎？”藍色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開玩笑一般說，“不會又是婚事吧？”

　　眾人的臉上頓時閃過一絲尷尬。

　　烏迪爾單身多年，家裡的長輩們想方設法給他挑選另一半，想讓他儘快生幾個繼承人，可偏偏烏迪爾眼高於頂，誰都看不上，以“不喜歡”為由拒絕了無數Omega。如今他已是薔薇軍團的軍團長，長輩們即使心裡再不高興，也不好強行綁著他去結婚。

　　坐在首位的克裡斯特咳嗽了一聲，低聲說：“這次Omega協會介紹的人條件很不錯，是雷霆軍團奧蘭多上將最小的妹妹，樣貌才華都是數一數二的，你跟她的基因匹配度非常高，先見個面看看吧。”

　　烏迪爾微微一笑，恭恭敬敬地說：“爺爺，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目前並沒有成婚的打算，軍部事物繁忙，我實在沒空理會這些。明天早上還要參加周年慶典，我就先回去了。”

　　他說罷便站起身來，神色自若地朝門口走去。

　　克裡斯特突然厲聲道：“給我站住！”

　　作為曾經在軍部任職近百年的上將軍，這位年邁的老人厲聲說話的時候的確頗有威嚴，這一聲怒吼，震得人耳膜微微發顫，整個客廳裡更是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烏迪爾停下腳步，神色平靜地道：“爺爺，還有什麼吩咐？”

　　克裡斯特皺眉道：“你到底有沒有把家裡的長輩放在眼裡？！以為自己當了軍團長，就沒有人可以管你了嗎？你的婚事拖了十多年，到底想拖到什麼時候？！”

　　烏迪爾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微微一笑，說：“等我想起一切的時候吧。”

　　“……”客廳裡突然一靜，氣氛有些詭異的沉默。

　　克裡斯特臉上的神色僵硬了幾秒，壓低聲音道：“醫生早就跟你說過，你的大腦曾經受過嚴重的損傷，那些記憶根本沒辦法找回來，你為什麼這麼固執？”

　　烏迪爾揚了揚唇角，語氣平淡地說：“我總覺得我好像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一段很重要的記憶。想不起來的話，我真的沒法安心跟人結婚。”烏迪爾表示無奈地聳了聳肩，“以後再說吧。”

　　說罷便不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這裡，身後的幾個長輩們頓時面面相覷。

　　直到走出大門之後，烏迪爾這才收回笑容，回頭冷冷地掃了一眼祖父居住的別墅，深邃的藍色眼眸中，漸漸浮起一絲複雜的情緒。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祖父的安排？

　　——為什麼這些年每次提到婚事，幾位長輩的表情都很不自然？

　　他只記得醒來時手裡握著這條項鍊，卻忘記了那幾年裡的很多記憶片段。過了不久，他就被選為薔薇軍團的繼承人。沙曼家族這一代的子孫當中，烏迪爾的精神力最強，個人能力也最為出色，只有他才可以駕馭沙曼家族最新研製的S級智慧機甲，也只有他跟機甲的精神匹配度超過了300%。

　　那台S級的機甲後來被取名為“銀雪”，是烏迪爾自己取的，因為在他的夢裡，總會出現一片銀白色的茫茫雪原，那片遼闊的雪原幾乎沒有盡頭，整個世界被鋪天蓋地的大雪覆蓋，正如他離開首都星的那幾年裡，一片空白的記憶。

　　烏迪爾輕輕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墜。

　　他決定把這條項鍊戴在脖子上，並且把自己的機甲銀雪放進這項鍊的空間鈕中，總覺得戴著這條象徵過去記憶的項鍊，會給人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手心裡的吊墜溫潤如玉，天藍色的晶石如同雨後被洗滌的透明的天空，散發著螢光的那個名字在夜裡變得尤為清晰和鮮明。

　　——陵楓。

　　烏迪爾微微眯起眼睛，輕聲在心底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這才轉身離開了沙曼家族。

　　***

　　伊斯維爾星系，納美星秘密基地。

　　身材修長的男人正在屋裡整理行李，依舊是襯衣長褲的簡單打扮，大概是當了很多年醫生所養成的潔癖，即使在軍事基地，他也始終保持著身上衣服的乾淨和整潔，襯衫的衣領筆挺地豎起，長褲也沒有一絲褶皺或者污痕，清清爽爽的身上甚至帶著沐浴露的清新香味。

　　不同於陵雨身為將軍的冷漠驕傲，哥哥陵楓的身上透出一種很舒服的溫文爾雅的氣質。

　　作為一個知名的醫生，他不管是面對身邊的朋友、還是面對自己的病人，總是習慣面帶微笑，烏黑的眼眸裡也是平易近人的溫和。

　　然而此刻，男人的臉色卻難得地沉了下來，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隨身行李，急匆匆地轉身出門。

　　陵雨剛一進門，就見兄長正好從屋裡走了出來，眼中帶著明顯的焦急和不安。

　　陵雨立即攔在他面前，“哥，你這樣做太過冒險，我不能讓你單獨回去！”

　　陵楓低聲說道：“斯諾居然一個人跑去軍校讀書，我不能放任他不管。”

　　知道陵雨在地下城偶遇的少年就是自己的兒子斯諾之後，陵楓幾乎是瘋狂地立即查出了他目前的下落，那孩子居然大膽地一個人跑去聖羅米亞軍事醫學院讀書，陵楓一想到斯諾可能會被發現，就坐立難安、心如刀絞！

　　陵楓抬頭看著自己的弟弟，一向溫和的眼中滿是堅定和執著，“陵雨，不要攔我，我要把斯諾帶回來，我不能讓他處於那麼危險的境地。”

　　陵雨沉默了片刻，“可是，你一個人去破軍星，萬一被人認出來……”

　　陵楓低聲說：“不會的，軍部的人早就以為我死了，他們不會想到我會回破軍星。破軍星那邊的管理不像首都星那麼嚴格，也沒有沙曼家族的人在，我以一個普通醫生的身份偷偷回去一趟，私下把斯諾帶走就行。”

　　陵雨還想勸他，卻被哥哥直接打斷，“你放心吧。”陵楓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陵雨的肩膀，“已經過去十八年了，我們兩個的存在，早就被那些人遺忘了，他們都以為你我已經死了。”

　　當年陵雨假死之後，陵楓在醫院也演了一出假死的戲，兄弟兩人秘密來到伊斯維爾星系，在軍部那些人的心裡，他們兩兄弟的確早已經死了。

　　見哥哥目光堅定，陵雨也就沒有阻攔，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說：“一切小心，有突發狀況立即聯繫我，我派幾個近衛營的人暗中保護你。”

　　陵楓點了點頭，“好。”

　　陵楓說罷便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突然聽到身後傳來陵雨刻意壓低的聲音，“你以醫生的身份去學校見斯諾，順便……幫我看看小遠吧，檢查一下他的身體狀況……”

　　陵楓回頭微笑著道：“放心，我會仔細查查看，確認他的身體沒有問題。”

　　***

　　次日早晨，天氣十分晴朗，萬里無雲的晴空碧藍如洗。

　　布萊恩和斯諾已經回到了學校，早早就起床一起去食堂吃飯。林遠和西澤正換好了軍裝，準備去參加帝國600周年的慶典。

　　陵楓被陵雨信任的部下護送前往大熊座星系破軍星——聖羅米亞軍事學院所在地。

　　他以為，他們兄弟兩人已經“死去”了整整十八年，他們的名字，應該早已被人們遺忘。

　　卻沒想到，對某些人來說，這兩個名字，是如此的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