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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長生+番外》第10章
第九章 狩獵驚變

  鐘息山莊,位於徵韻城遠郊,靠近奉州城,是池陽皇家獵場之一。它所圈用的林地,有五六座山、三個原野之多。除非節令,平日禁平民百姓進入。它也是帝后最為中意的獵場,不但獵物眾多,且風景秀美。大致概述起來,便是八個字——山明水秀,林疏原廣。

  長長一列儀仗越過草地,緩緩朝鐘息山莊的別院而去。

  上千匹馬,幾十輛華麗無比的馬車,整個行列,只能以浩浩蕩蕩來形容。

  某輛馬車中,洛自醉靠在軟綿綿的矮榻上,正睡得舒舒服服。

  洛無極坐在榻邊,一瞬不瞬地瞧著他的睡臉。看了許久,卻不見他有醒來的勢頭,不禁頗覺無趣地皺了皺眉,移到小窗口邊,揭開窗幕。

  窗雖小,但也足夠望見外頭的景色了。

  洛無極自出生到入宮,從未出過洛家半步,更別提出徵韻城,看這種天然風光了。

  一時間,他睜大一雙漂亮的眼,半張著嘴,激動得心境起起伏伏。若不是顧慮車內某人還在沉睡,停在齒邊的驚呼早便沖了出來。

  廣袤的、蔚藍的天空,一絲雲也沒有,純淨如青色的水面。若他的手能伸長些,若他能躍得更高些,若他可使風更順暢些,他便能觸摸到這片天空了吧。肯定和絲綢一樣柔滑。

  天的盡頭是延綿起伏、掩在薄霧中的山脈。山,是將天和地連接在一起的聖物。大伯父說過,男兒當如山般堅定不移。原來,山便是如此雄壯且又默然的。

  山下是廣闊的樹林。和宮裏的林子不同,這裏的樹木連成一片一片,仿佛看不到邊際。林邊,是一條曲曲折折的河。河邊的白沙灘上,棲息著許許多多鳥……那應當是鳥吧,遠遠看去,那些鳥不過是些色彩豔麗的點。鳥,也有這麼多種顏色的麼?都是什麼鳥?

  河和馬車之間,便是無垠的草地。

  高達兩三尺的草,有些仍枯黃,有些卻已返綠。

  風吹過,草叢隨風擺動著,自草中露出的獸群,悠閒漫步。每只獸都有著修長的腿、大大的烏黑的眼睛。

  好漂亮的野獸。

  這是什麼?

  “啊,鹿。”

  耳邊傳來一聲輕嘆。

  洛無極轉過臉,便見洛自醉盤腿坐在他身後,微傾著身子斜靠著矮榻,右手支著頭,左手端著杯茶,眼眨也不眨地望著那群獸。

  “鹿?”世上還有這種野獸麼?從未聽伯父們和爹提起過。

  “不錯。看起來像是梅花鹿。”

  “梅花鹿?”

  “你瞧它們身上,都有梅花狀的斑點。”

  “果然。”

  “我以前也從未見過鹿,只是翻過動物圖鑒。”

  “動物……圖鑒?”是他不曾聽過的詞語,這讓他覺得,眼前這個人離他很遠。洛無極望著洛自醉,沉默了一會,轉頭去看那群因警惕馬蹄聲而奔跑起來的梅花鹿。直到它們跑得不見蹤影,他還是那麼定定地看著。

  洛自醉瞧著他的側臉,想著方才他驚奇的眼神。那才是一個七歲的孩子該有的眼神。然而,卻也讓他覺得,這種眼神是不該出現在洛無極眼中的。因為,洛無極並非一個普通的七歲孩童。

  他七年來就只在洛府中生活,從未出去過,對外面知之甚少——甚至可說是一無所知罷。

  這孩子,一定會和他一樣,嚮往外面的世界。甚至,比他還嚮往。

  洛自醉略微思索了一番,眼睛一亮,微微笑道:“無極,我知道,你一直在想,我這人文亦不成武亦不行,沒什麼可教你的罷。”

  洛無極斜他一眼,又望向外頭,低低咕噥:“其實,你念書也不錯。”

  承認他念書的能力,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洛自醉放下茶杯,正色道:“你從未見過外頭的景物,必定好奇得很。回宮之後,我便都繪了圖給你瞧,告訴你世上都有些什麼。自然,這裏和我原本的世界會有些差距。不過,我想,馬、鹿、鳥、桃樹、柳樹都分毫不差,若真有差別,也不會太多。”

  “繪圖?”洛無極直起身體,凝望著洛自醉,眼裏跳動著星星點點的驚訝和欣喜。

  “不錯。野獸、草木、山川,一切我知道的,都繪給你瞧。”看他露出渴望的神色,洛自醉不知該高興還是同情,或者——

  “好。”洛無極不住的點頭,喜上眉梢,想了想又道,“外頭那麼好,那麼大,看起來都舒暢。也難怪你一直想著遊蕩世間。我一定要隨著你去,哪里都走個遍。”

  “你若定要隨著我,便得好好習武、識字念書。最重要的,便是聽我的話,別意氣用事,保命要緊。”

  “嗯,若沒了命,便別提出宮了。”

  “不錯,你明白就好。我們只做有把握的事。若有五分以上的危險,寧可繞遠也不能做。”

  “……,你和我爹當真差好多。”

  “你聽我的麼?”

  “……”

  “洛無極?”

  看他別過臉,裝作被風景吸引住,洛自醉不禁失笑。也罷,慢慢來就是。他心裏清楚,改變一人的性情,並非一朝一夕的事。而且,可能,也改不過來了罷。

  接下來,兩人都默默地望著窗外那生機勃勃的原野。兩人的腦海中,都構想起他們往後的日子。

  清晨辰時自皇宮出發的狩獵隊列,直到將近傍晚時分,才進入鐘息山莊。而到達別院,已是天色轉暗的時候了。

  別院建在一座石山的山腰上。這石山怪石嶙峋,山腰部恰有一塊平石向外斜斜伸出,別院正矗立在上頭。大小院落依山勢上下分佈,錯落有致。

  洛自醉住的地方,正是最邊緣的院子。站在院牆邊往下看,就如立於懸崖之上一般,當真是驚險無比。洛自醉覺得自己生來不喜被死亡威脅的陰影籠罩,只看了兩眼,囑咐兩句爬上院牆、一臉興奮蹦來跳去的洛無極,便回了寢殿。

  這院子並不大,但也有三座宮殿,一個樓臺。

  他和洛無極住在正中的寢殿裏。自然,這寢殿和紫陽殿主殿比,小巧玲瓏許多。不過,佈置擺設卻一點不差。

  他斷斷續續睡了一天,此時精神正好,便吩咐元兒取幾根細木炭。

  元兒應聲去了,拿過仔細挑揀的幾根木炭來,便見洛自醉坐在案几前,攤開一張白紙,拿紙鎮壓得平平整整。

  “公子,可要寫字?還是作畫?元兒來磨墨。”

  “不了,我拿木炭畫便可。”洛自醉挽起寬大的袖子,想了想,便勾勒起來。他從小唯一算得上興趣的,便是畫畫。雖然只系統學到十一歲的時候為止,起碼也到了畫什麼便像什麼的程度。讀書是後來養成的習慣,也慢慢喜歡上了。他生活內容貧乏,擁有的,便只是這兩樣。因此,即便是重病時,也從未停過讀書和畫畫。

  不多時,紙上便見一頭鹿,正悠然地立在草叢中。

  元兒驚嘆出聲。

  想是他不太明白,為何一根木炭,竟能畫出若實物一般的東西來罷。

  洛自醉微微彎起嘴唇,又畫了兩隻兔子。還未盡興,便在角落裏快速描了幾筆,勾出一隻大虎。

  “那是什麼!”他還沒把木炭放下,便聽洛無極大喊道。

  偏過臉瞧,看見的,是一雙睜得滾圓滾圓的眼。

  “這是鹿,這是兔子,這是什麼?!”

  “老虎。”元兒在一旁答道,“無極,這是老虎啊。”

  “老虎!這就是老虎?!婆婆剪的老虎怎麼……這便是老虎啊。”洛無極拉拉洛自醉的袖子,臉漲得通紅,“百獸之王?!勇猛威風的老虎……”

  洛自醉看他高興得幾乎有些語無倫次,不禁搖搖頭,把木炭丟到一旁。向外走了幾步,回頭看——洛無極還在稀奇地盯著那只老虎,元兒也湊上去,仔仔細細地盯著那幾隻兔子。

  總覺得洛無極反應似乎有些過度,洛自醉想了想,問:“無極……”

  “這畫能給我麼?公子?”洛無極抬眼,滿臉希冀地望著他。

  看來他果然最中意那只匆匆幾筆帶過的老虎。洛自醉搖搖頭。

  洛無極臉略微黯了黯,垂眸又死死看著那只老虎,仿佛要把它吞下去。

  洛自醉一面暗笑一面跨出寢殿,便見唐三正匆匆越過中庭走來。

  “公子,陛下口諭,說是日裏坐車都累了,晚膳各自用過即可。”

  也好,他並不想吃飯的時候都得防備著同桌的人。“知道了。”

  “小人這便帶著元兒和田兒去取晚膳。公子有什麼特別想用的麼?”

  “唔,沒有。只是,今晚多備幾盤宵夜點心。”

  “是。對了,公子,方才小人瞧見淑妃娘娘、賢妃娘娘和德妃娘娘的殿中司了。問過才知,除了貴妃娘娘和太子殿下,娘娘們帶著皇子公主們也都來了。”

  洛自醉微微一怔:“怎麼如此突然?先前不是說,皇后陛下只帶二十位男妃出來麼?”

  “聽說是三皇子和小公主在面見聖上的時候,懇求聖上讓他們也一同外出。聖上覺著他們是時候歷練歷練,便准了女妃和皇子、皇女們隨行。”唐三抬眼望他,悄聲道,“公子,您臉色有些不對,是不是累了?”

  “不。” 到時候,可別讓他連六歲的三皇子和小公主也比不上啊,“太子殿下不能前來,是否因為上回的事?”

  “應當是。太子殿下這四個月都必須在宮中認真讀書。”

  希望那孩子可別因此惦記著無極才好。雖然他和無極一樣,遠不像同齡孩子那般天真可愛,但也該有孩子氣的地方。得罪太子,可不是件容易脫身的事。

  洛自醉在小花園的亭子中坐下,望著唐三走遠,想起件事:“唐三!”

  “公子,有何事吩咐?”唐三轉身,快步走回。

  “今年,是什麼年來著?”

  唐三停了停,道:“回公子,是乙酉年。”

  “我一時竟糊塗了。好,你去忙罷。”

  洛自醉瞅向寢殿,嘴唇上挑了個弧度。原來如此,洛無極肖虎。

  這晚,寢殿的燈一直亮到三更時分才熄滅。

  第二日上午,獵狩活動便正式開始了。

  第一步便是圍山。幾百位禁衛軍兵士分佈整座山頭四周,到了各自的位置,便都大聲吆喝著,將野獸們趕入原野和樹林中。

  過了一陣,獵物明顯增多了,且都慌亂地四下奔逃,皇后才下令開始圍獵。

  洛自醉看皇后領著二皇子、三皇子和兩位公主飛奔出去,緊接著便是黎巡、黎唯、寧姜和賢妃,然後便是簡思頤、周越和其餘幾位女妃。望著他們奔遠了,他這才駕馬隨上去,洛無極緊緊跟在他身邊。

  “要射便射自認為最大的獵物,其餘都只射傷,捕回後,治療放生。”

  聽洛無極簡單述說獵狩的規則,洛自醉覺著這裏的人倒都有些慈悲。這樣,也可看出獵者的箭術如何罷。不過,小獵物且別提,他極可能連大的也射不到,不知到時候該如何解釋。

  兩人驅馬跑了沒多久,便聽見前面一陣震天的歡呼。想來應是皇后陛下射中了大獵物。不知高興起來的皇后陛下要怎樣考驗他的箭術,越想,洛自醉的心情越發低落。

  “你們還在這裏磨蹭做什麼?”一個著禁衛軍百人長服飾的男子騎馬接近,低聲道。

  洛自醉和洛無極聽這聲音耳熟,看去,果然是全身被盔甲包得緊緊地、只露出雙眼睛的洛自節。

  “三……,你果真來了。”昨晚沒人來尋他,還以為他放心了。

  “怎麼能不來?你們快跟上去,或者,從林子這邊抄近路過去。小四,你是宮妃,必須緊緊隨在皇后陛下身邊。直到跟不住為止。”

  “方才我只是想瞧瞧他們騎術如何。”

  “放心,你若小心些便能跟上。但畢竟你身體還未完全復原,一會兒便會被落下。”“復原”二字咬得極重。

  洛自醉仿佛能看到洛自節露出一個微微有些狡猾意味的笑容,笑了笑,便打馬朝林子跑去。洛無極又聽洛自節叮囑了幾句,這才隨上去。

  林子並不密,沒必要減慢馬的速度。沒多久,便能聽見左邊的大片馬蹄聲。

  愈來愈近了,自己怎麼著也得射出一箭,看能否射中什麼東西。若真能有個獵物,也好說笑一陣,蒙混過去。洛自醉勒住馬,仔細打量四周,發覺林間不遠處有幾頭與鹿群走散的母鹿和小鹿,正邊嗷嗷鳴著,邊小跑著步。他搭箭,對準一頭健壯的母鹿。

  他雖不曾實際練習過射箭,但母鹿體型大,距離也並不遠,再加之這幾頭鹿已經完全慌亂了,要射中也並不算難。

  手指鬆勁。箭沖著獵物飛去。

  “好!”就聽洛無極在後頭喊道,一支箭跟上來,補射。

  眼看便要射中了,就在這刹那間,倏地,一個白影飄過,恰好擋住了母鹿。

  似乎是人!

  洛自醉大驚,反射般大喊道:“小心箭!”然而,喊出口,已經晚了。

  箭沒入影子體內,白影身形微停,一瞬間,飄上樹梢,快如鬼魅。洛無極補射的箭射中母鹿,母鹿倒下,其餘鹿只四散逃走了。

  洛自醉慌忙催馬過去。他素來看重自己的命,自然也認定別人的命也是命,也是不可替代的。若傷了和自己毫無干係的無辜人的性命,他也會歉疚難平。

  洛無極從沒見過這種事,怔了怔,才跟過去。

  到那樹下,洛自醉勒住馬,抬首望著樹上的白影。

  確實是人。

  一頭銀色長髮,一身月牙白的長袍。

  卻不知是死是活。

  “你……”話才出口,樹上的人輕飄飄地落在地上,回過頭,望著他們。

  洛自醉和洛無極這才看清他的容貌。他外表也不過二十歲左右,淡淡的眉、淡淡的眼、淡淡的唇,容貌雖不至於讓人驚豔,卻可說是個出塵脫俗的飄逸人物。臉上沒什麼表情,但並不讓人覺得冷漠,反而令人禁不住望而生敬。

  不知何處冒出的陌生人微微揚起眉,眉間瞬間流露的,是不屬於紅塵俗世的神聖感。

  洛自醉打量著他,發現他手裏拿著一支箭,正是他方才射出的箭。

  “這位先生,沒傷著吧。”古時也稱世外高人為“先生”,看這人,似乎並不尋常,這麼說應當不錯吧。

  那人望望他,又瞧瞧手裏的箭。

  洛自醉待還要說話,就聽一聲“國師!”

  他和洛無極往左邊一瞧,正是皇后領著眾人趕來了。

  原來這人就是二哥叮嚀過,絕對不能接近的國師。洛自醉不由得又看了國師兩眼,夾夾馬鐙,退後幾步,讓出地方。

  國師的目光緩緩地轉向皇后,稍稍點了點頭:“陛下。”

  “國師怎麼來到這裏了?”

  “隨興而來,便到了這裏。”

  “來得正好,我正和眾妃一同狩獵,您可否在旁觀看?”

  “狩獵……”國師飄起來,靠近洛自醉,將手中的箭遞給他,微微一笑,道,“說來,我打擾洛四公子的興致了。”

  皇后抬眉,想必也已經瞧見那頭倒地的母鹿,笑道:“果然好箭法。”

  洛自醉拱手道:“這箭是我的小書童射的。”

  “啊,洛家的小書童也如此厲害。”

  “陛下過獎了。”

  大約又寒暄過幾句,禁衛軍兵士便牽過匹馬。國師坐上去,拉著韁繩,淡淡地道:“陛下,請。”

  “好!皇兒們,也獵些東西,為國師擺宴!”

  “是!父後!”

  皇后狩獵的興致正高,一揚馬鞭,便又往前飛奔而去。黎巡、寧姜緊隨其後,簡思頤、周越、女妃、皇子皇女們也都不分先後地催馬跟上。黎唯慢了一步,馬速也不快,落在最後。

  洛自醉想著就算和黎唯跟在隊末也好,揚起馬鞭,輕輕夾馬腹,一溜煙追了上去。洛無極和他比肩而行,望望他們後頭,神色有些古怪。

  洛自醉正想警示他不可和國師太過接近,那清淡無比的聲音似乎就在耳旁響了起來:“我是初言,閣下是?”

  果然一眼便看出不對了。

  洛自醉回首。遠遠地,初言還立馬在林中,轉瞬間,便到了他身後。他有禮而疏離的一笑,道:“在下洛四,洛自醉。”

  初言聽了,淡淡笑道:“閣下從何處來?”

  “從來處來。”

  初言收了笑容,凝視著他,輕嘆道:“閣下欲棄舊事,舊事卻實是難棄。若無舊事,何來閣下此時此處與眾人相逢?前緣換得今緣,天下事,都如此。”

  “在下明白。只是,一時難想開罷了。”

  “去者已去,何必煩惱?今世不比往生了。”

  洛自醉點點頭。他所說的,他都很清楚。但若真要平心靜氣地回想過去,卻仍然很難做到。可能日子一長了,他便可以看開了吧。卻不知到底還要多長的時光,才能讓他以平靜的心態,回首過去那一段段一出出。

  “老師。”這時,一直離他們不遠的黎唯才出聲。

  初言瞧向他,頷首道:“唯。”

  “老師是為棲風二弟而來的麼?”

  “不錯。我們四人相聚,夜觀星象,發現一顆早便黯淡的星忽地變亮,光芒漸長,有照耀紫微星之勢。推算占卜,異數變動頗多,便明白此乃異世使者到來。”

  他們也知道異世使者的事?想起那時那位死神所說的話,洛自醉垂眸不語。

  初言見他神色不定,淡然道:“經我們四人布下九宮八卦,遍查世間,再三推斷,這輔星就是洛四公子。”

  “棲風二弟自哪個世界來的?”黎唯問道,見旁邊洛無極甚為不解,洛自醉仿佛還在思慮什麼,便又道,“數萬年前也曾有異世使者降臨,促使當時紛爭亂世結束,四國始興。不知那人與棲風二弟是否屬同一世界。”

  初言道:“自什麼世界來並不重要。緊要之處在於,使者將改變當前四國的狀況。”

  洛自醉搖首,道:“我來之時,魂差未給我任何責任。”

  初言淺淺笑道:“你來了,便改了天命。只是如今還看不出來罷了。”

  意思是,就算他什麼也不做,歷史也會因他這個闖入者而改變?洛自醉擰緊了眉。他只是想過消遙自在的日子,什麼都不願插手。但目前的情形,確實漸漸容不得他隱身自保了。命運總是不會因個人的意志而改變方向。他想要自由,洛自醉的命運卻似乎暫時和自由無關。

  “老師,紫微星,是哪方帝星?”黎唯沉默一會,又問。

  初言一笑,道:“紫微星,何分哪方?一照一耀,一照皆耀,也都端看機緣了。”

  黎唯又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好一會之後,他深深看了洛自醉一眼,道:“老師,我已明白我要做什麼了。”

  “你明白自然好,可別太勉強自己。”

  “是。”

  三人言談一會,發覺和前方距離很遠了,便都驅馬趕上去。

  皇后與皇子、皇女們正追逐著一群鹿,搭箭長射,動作嫺熟優美。幾箭過去,鹿群慌亂,不擇路地驚逃著。

  幾頭鹿忽地蹦向洛自醉、洛無極、初言和黎唯,驚了他們的坐騎。

  四匹馬都高高揚起前蹄,嘶鳴不止。

  “小心!”周圍人都緊張起來。尤其是見識過洛四公子前兩日表現的禁衛軍兵士們,無不心驚。

  洛自醉按捺下恐懼,用力拉住韁繩,喝著馬。安撫了好一會,這匹黎巡特地送他的愛馬才安靜下來,噴氣撒腿,退後幾步。

  洛自醉舒口氣,回神看那幾隻鹿,都已被洛無極和黎唯射傷,倒在草叢中。

  大概是剛才這裏緊繃的氣氛引起了皇后的注意,洛自醉還沒向一直在不遠處深切關注他的洛自節示意自己很安全,他便撥馬過來,微笑道:“棲風君還好麼?可獵了什麼?”

  “回陛下,方才向國師討教了一番,所以——”

  “真是可惜,下午可要好生盡興才是。”

  “是。”

  “國師,我獵了一頭熊,午宴時還請您一同享用。”

  “多謝陛下。”

  狩獵就此告一段落。

  中午回到別院,皇后便招了眾妃和初言、黎巡一同赴宴。主菜便是皇后獵到的熊和長公主、二皇子獵的鹿和野豬。

  洛自醉雖非肉食動物,但從未嘗過這麼鮮美柔嫩的肉,於是也食指大動,足足吃了九分飽才罷。

  筵席間,皇后向眾人引見了國師。

  原來初言平日深居簡出,非大節日很少出聖宮。像這樣在狩獵場遇上他,實在是千載難逢。所有男妃也幾乎不曾見過他,一聽國師駕臨,便都崇敬萬分的作禮。

  將近宴會尾聲之時,皇后盛情邀請初言留下小住幾日,被婉言謝絕了。皇后也不以為意,只輕輕一笑。

  宴畢,便是午後小憩。

  與初言、黎唯辭別,目送他們向黎唯的院落走去,洛自醉轉身,和寧姜點頭示意,便回到自己的院落。

  中庭花園中空無一人,寢殿裏也沒人。聞了聞,循著烤肉的香味來到偏殿,就見偏殿耳房裏生著柴火,火上架著兩隻烤得流油的兔子,洛自節正指導洛無極翻轉兔肉,注意火候,唐三、元兒、田兒站在一旁看著。

  聽見腳步聲,五人抬眼,呵呵笑著望著他。

  “你們繼續,我倦了,去小睡一會。”看他們個個眼冒饞光,想是洛自節和洛無極許久沒烤過肉吃,又羡慕他赴宴吃了熊肉、鹿肉,便射了兩隻兔子解饞。雖然沒聽說明令禁止私下狩獵,也沒聽說禁止私烤獵物,但這也算不得光明正大,因此才躲在偏殿中罷。如果他在,這種有些“危險”的事,是斷然不許他們做的。但如今烤也烤得差不多了,他還能說什麼呢?

  “等等,小四。”洛自節站起來,推著他向外走。

  直到走出偏殿,他才低聲道:“國師……”

  “一眼便瞧出來了。不過,他說我是異世使者,似乎有心袒護我。”

  洛自節神情一派肅然,沉吟著問道:“他現在何處?”

  “在拾月大哥的殿中休息。不過也可能已經走了。”應該是後者的可能性大些。畢竟初言已拒絕了皇后的邀請,不可能在此地逗留太久。

  “也罷,過陣子有空,便去聖宮求見他。”洛自節笑看著洛自醉,眼神漸漸柔和起來,“小四,上午狩獵結束時,陛下的意思是,下午你定得獲個獵物。不管鹿也好,熊也罷。記得,以我們洛家人的臂力而言,只要射中獵物的腹部或頭部,必然得手。你只需放心射箭就可,靠近些也沒關係,我在一旁。”

  “好。”洛自醉點頭。之前還一直擔心射不中,看來這些擔憂都有些多餘了。

  “三伯父!快來!肉快焦了!”殿內傳來洛無極有些沮喪的呼聲。

  洛自節挑起眉,轉瞬不見蹤影。

  洛自醉笑笑,慢慢踱步回寢殿。躺在榻上,合上眼,想著到底獵什麼。想來想去,今日也只和鹿比較有緣,只得獵鹿了。

  迷迷糊糊快要睡過去的時候,他聽見洛無極的聲音。

  聲音並不大,有幾分抱怨的意味。

  “睡,睡,睡,每天都是睡。”

  他似乎還很無奈地哼了幾聲。洛自醉感覺到身上蓋了件薄被,周圍便又沒了聲息。

  一縷兔肉的香味,繚繞在榻邊,久久不散。

  未時末,狩獵行列又出發了。

  這回,洛自醉緊緊隨在寧姜、黎唯、黎巡身邊,不住四下看,找著獵物。鹿……還是鹿……那就射鹿罷。

  正搭箭欲射,便聽前頭一馬當先的皇后大喊道:“虎!好極了!”

  洛自醉聞聲瞧去,就見約百丈遠的林子邊,一頭斑斕猛虎正齜牙咆哮著。他還來不及細想,身下的馬忽然受驚,徑直朝著那虎奔去。

  “公子!”

  “棲風二弟!”

  “棲風二哥!”

  “洛小四!”

  馬迅疾如風,洛自醉在瞬間怔忡之後,便被迫與那頭成年大虎的雙眸對視了。那刹那,離身後響起的幾聲飽含恐懼的驚叫似乎也已經很遠了。

  他眼裏,只有那頭馬上便要撲上來的猛獸,周圍都是死一般的寂靜。

  來不及想是誰驚了他的馬。

  來不及想誰還能來救他。

  百獸之王眼中的殘忍和殺意讓他膽寒!讓他察覺到生死就在一念間!

  靠不得任何人!這種時候靠不得任何人!動起來!

  若是尋常人,大概已經嚇得動彈不得,意念全潰散了。

  但洛自醉是什麼人?

  雖不能稱勇氣很足、膽子很大,他卻惜命愛命。光憑這個,便足夠讓他冷靜下來。

  馬仍然發足狂奔,和虎的距離愈來愈近。

  洛自醉無法控制馬,只得緊緊夾著馬腹,匍匐在馬背上,搭三支箭,盯著虎的動作。

  大虎雙眸殺意頓盛,臨空躍起,大吼著撲過來。

  三箭破空而出。

  “以我們洛家人的臂力而言,只要射中獵物的腹部或頭部,必然得手。”三哥,我命還守不守得住,就在你這句話了。

  箭矢穿透虎的腹部,猛虎慘吼一聲,從半空中跌落,直向一人一馬壓來。馬驚跳起來,將洛自醉摔落馬下。

  洛自醉反應不及,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好疼!!

  不過,沒死……

  “公子!!”

  “棲風君!”

  “洛小四!”

  “棲風二弟!”

  隨即,他被人從地上撈起來。頭還有些昏昏沉沉,便聽見黎巡急道:“沒事嗎?!哪兒疼?”

  “沒事……腿,左腿大概斷了。”

  “別用力。”腿上被點了幾下,疼痛輕了許多,洛自醉才喘過氣來。

  剛才是已經顧不上害怕,現在才出了一身汗,心也跳得飛快。若他再慌亂一分,不是從馬上跌落,就是被老虎吞食。一想到這,不禁寒戰津津,又咬牙切齒。究竟是誰?!這個時候,若說是無意應該說不過去罷!

  “洛小四!挺住!別昏過去!”

  雖然左腿上的疼痛小了許多,但仍能感覺到右腿外側逐漸暈開的濡濕。流血了……

  “你注意到是誰驚了你的馬麼?!那麼突然!我們反應過來想殺虎的時候,你和虎的距離太近,馬也擋住了我們的視線,已經無法下手!”

  “沒……我也沒看見。”視野逐漸清楚了,洛自醉大口大口呼吸著。

  四周漸漸圍了一圈人,是眾妃、皇子皇女們,人人表情各有不同。禁衛軍應當還隔了些距離,幸好三哥沒看見這情形,不然肯定得暴露身份。

  “公子!”洛無極驅馬靠近他們。他已經哭了出來,滿臉淚痕,聲音裏還帶著幾分哽咽。

  洛自醉勉強一笑,搖頭示意沒事。他卻垂頭哭得更凶了。

  “你們先都散了!別擋著路!黎將軍!棲風君傷勢如何!”皇后喝道,催馬上前,仔細探看洛自醉的傷勢,轉而似乎想到什麼,眉間一片陰冷。

  眾人都撥馬散開了些。

  黎巡輕聲道:“回陛下,傷勢頗為嚴重,必須馬上送回別院。”

  “事不宜遲!來人!火速趕回別院通知太醫準備著!狩獵就此結束!起駕回別院!”皇后握住洛自醉的手,低聲道,“棲風君,切要撐著。我——”

  就在這時,憑空飛來幾十名黑衣人,趁眾人的注意力都在洛自醉與黎巡身上,舉劍砍殺數十位禁衛軍兵士,直朝皇后襲去。

  黎巡和皇后也都正望著洛自醉,一時沒有察覺周邊的危險。待感覺到殺氣時,刺客已經近在眼前,將皇后、黎巡和洛自醉圍在中央,舉劍便砍!

  “有刺客!!”

  “保護陛下!!”

  “有刺客!!”

  今天到底是怎麼了?他已經逃過一難,還能躲過這劫麼?!

  皇后舉弓,擋住幾劍,但馬已被刺客砍翻,摔倒在地。他邊試著站起來,邊嘴裏念著什麼,幾道光瞬地自他身上爆發出來。但瞟一眼也落下馬,被黎巡護在懷裏、正望著他的洛自醉後,光便小了許多,轉為柔和的風護住他們三人周身上下。

  就在他猶豫間,上百支箭夾著雷霆萬鈞之勢,破了風陣,射向三人!

  洛自醉只覺得右臂一陣劇痛,整個人便都被黎巡緊緊抱住了。

  “黎二哥!”

  視野幾乎全被遮住了!

  眼角餘光見皇后站起來,按著右腹。那支箭已經穿腹而過,傷口汩汩流著黑色的血。

  “破天!”皇后一聲高喊,數道雷電從天而降,把周圍十幾名刺客劈成了灰燼。然而,不知何方又射出的上百支箭已經近在咫尺!

  “當心!”

  “父後!”

  一聲厲喊,長公主忽然跳出來,護住皇后,背上連中三箭!

  皇后略略一怔,兩人便都倒在草地上。

  “有叛徒!快剿滅叛徒!”

  接著便是狂風捲過,飛沙走石。

  洛自醉被風刮得睜不開眼,神智漸漸遠去。隱隱感覺到,自己被人半拖半抱起來,低低的嗚喃聲一直不間斷地響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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