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奇峰城主
大船一共三層,墨言帶著棺材住在第三層,洪儒文就住在他們隔壁,此刻他見到墨言正站在甲板上看海中風景,不由的上前一步,道:「言弟,海中怪獸巨龍出沒,甲板上並不安全,還是回放吧。你的房間有我昆山法器加持的結界,尋常怪獸都沒法靠近的。」
墨言不答話,洪儒文剛要開口繼續勸說,便見到遠處海面上駛過來一艘大船。
那船足足有五層高,百丈長,桅桿高聳入雲,上面掛著一面金色的旗幟,旗幟上用黑線繡著一座被巨龍盤旋的山峰,那條巨龍異常威嚴凶狠,正隨著海風招展。
那船比昆山的這艘船大數倍,又異常氣派,昆山眾人都紛紛上了甲板觀看,並且暗自猜測,這到底是哪裡的大船。
岳峰也在這些人中央,他對很少出海的師弟師侄們解釋:「這是奇峰城的大船,奇峰城和我們昆山共處中海,地盤比我們昆山還要大。只是奇峰城主為人孤僻,很少同人結交,所以很少見到他們。」
這番話一說,下面的昆山弟子不由得嘖嘖稱歎,甚至有人問奇峰城主的道法如何,岳峰搖頭,道:「不清楚,但能夠在汪洋大海中生存的,必然有著不一樣的本事,想來不會比我們昆山的道法差。」
一眾昆山弟子如眾星拱月一般,圍住岳峰,讓其講述天下奇聞,岳峰一回頭,正看見洪儒文站在三樓甲板上,對自己面色不善,便不肯再多講了,眾人就此散去。
墨言冷眼旁觀這一切,上一世他跟隨洪儒文大海揚帆而行,因為兩人結下了雙修之盟,所以對其也不是怎麼抗拒,在海上航行的時候,洪儒文熱心慇勤,他不曾見到今天這一幕。
而這一世,兩人之間的關係依舊是洪儒文熱心慇勤,但墨言卻心冷如冰,竟然見到了許多前世不曾得見的東西。
譬如今日之事,洪儒文和岳峰兩人,雖然未曾說過半句話,但墨言就能夠看得出來,兩人關係並不融洽,而這個不融洽的原因,則是因為洪儒文的妒忌。
妒忌岳峰更受同門師兄弟的歡迎,妒忌他道法仙術更加深厚,其實話說回來,岳峰看起來雖然只有二十多歲,但已經拜入昆山足足三百多年,他和同門師兄弟相處百年,豈不比洪儒文十六年更有交情?
再加上岳峰是昆山大師兄,道法仙術已經是高手級別,而才修煉十六年的洪儒文,有所不及也是常事。
竟然會為了這種事情嫉妒,想來其心胸也如針尖一般大小,怪不得前世,他明明已經有了新歡,在見到墨言懷孕之後,卻依舊懷恨在心,將其用玄鐵鎖鏈穿透琵琶骨,鎖在囚室中。
墨言一想到這些,就忍不住糅了揉自己的肩膀,還好,自己現在渾身上下,全然無損。
洪儒文見了,便再次噓寒問暖:「言弟,你不舒服?」說著,便想要伸手去幫忙揉。
墨言渾身一個寒噤,錯開一步,剛準備開口,便見到先前那艘奇峰城的大船,已經到了跟前。
一名身穿玄色長袍,腰懸長劍的青年站在大船甲板上,朝著這邊喊:「敢問可是昆山派的大船?」
那人問的是甲板上的岳峰,但岳峰知道洪儒文對自己不怎麼友好,便處處容讓,不在這個時候搶他的風頭,只是看向洪儒文,等他回答。
洪儒文丟開墨言,對著那人拱手道:「正是!我乃昆山洪儒文,如不嫌棄,還請過船一敘。」
那人皺了皺眉頭,大聲道:「洪儒文是誰?我只知道昆山有洪通天,還有個大弟子岳峰……」
洪儒文臉上漲的通紅,心中不由得十分惱怒,但卻不好發作,只得耐著性子說:「洪通天正是家父。」
那人恍然大悟,道:「原來是洪少主,失敬失敬。」那人說著失敬,但卻沒有半分敬意,只是看向一旁的墨言,問道:「聽說一代修士墨升邪仙逝,其子扶棺歸昆山,這位想必就是墨前輩的愛子墨言吧?」
墨言道:「是。」
那人笑了起來:「墨少爺,我奇峰城城主昔日和令尊有過一點交情,他往日閉關修煉,昨天剛剛出關,便聽說了墨前輩的噩耗,悲慟不已。聽說其幼子帶著棺材投奔昆山,故此再次等候多時,想見一見故人之子,不知道墨少爺可否賞臉。」
墨言尚未回答,洪儒文便大聲道:「言弟是我昆山的客人,旁人豈可胡亂請了去?墨世伯的葬禮,定在下月奎日,若想要見言弟,到時候去昆山便可。」洪儒文說著,便一拉墨言,道:「言弟,我們走!」
墨言被洪儒文拖著,尚未走出半步,便忽然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從天而降,尚未看清的時候,就感到自己罩在一片陰影之下。
墨言抬頭,只見面前站著一個穿著玄色長袍的青年男人,那人攔在洪儒文面前,面色不悅,斥責道:「墨前輩是何等高人,墨少爺是他的獨子,論輩分,別說是你,就算是你父親洪通天,都要恭恭敬敬的對墨少爺叫上一聲前輩。你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洪通天和一個凡人弄出來的私生子,居然敢稱呼墨前輩世伯,稱呼墨少爺言弟?誰給你的膽子?」
洪儒文一愣,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以為自己也是和旁人一樣,是父親用心血澆灌仙葫所出,現在猛然聽到對方污蔑自己是凡人所生,不禁大怒,一聲清喝,背後飛劍就欲出鞘。
卻不料那人根本未等飛劍出鞘,就伸手一彈,一道黑色的光破空而來,刺入劍鞘。
洪儒文的飛劍就此沉寂。
也就是這一招,洪儒文知道自己和對方差距太大,立刻呼喊:「大師兄!大師兄!」
岳峰搶上一步,攔在雙方之間,對那名黑衣人道:「奇峰城主大名,我們無不知曉。我昆山也非孟浪之輩,只因為墨前輩和我師父有約定,故此少主才稱呼墨前輩為世伯,墨少爺為言弟。此乃長輩之間的約定,我等做弟子的,只是照辦而已,還請奇峰城主見諒。」
那黑衣人聽了這番話,才面色稍緩,對岳峰拱手:「原來是這樣,既然是墨前輩的意思,那也罷了。」說畢,那黑衣人朝著墨言深深行禮,懇切道:「我家主人實在是想要見墨少爺一面,墨少爺出生之時,他還曾親手抱過您,並且送過一個龍騰中海的玉珮給少爺您做禮物。這十年來,若不是因為閉關修煉的原因,他早就去探望您了。還請墨少爺看在我家主人一心惦念的份上,前去見上一面。」
洪儒文見奇峰城的人對自己不理不睬,呵斥鄙視,但卻對墨言畢恭畢敬,心中十分不舒服,但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訥訥的哼了一聲。
墨言聽到對方的話,心念一動,他腰間摸出一塊黑玉所雕成的玉珮,只見上面雕刻者一條巨大的黑龍,在雲霧之間翻騰,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和肅殺的感覺。
這塊玉珮除了手工精湛外,沒有任何仙氣靈力,所以墨言一直能夠帶在身邊。
就算是上一世,這玉珮也一直貼身佩戴,直到他被洪儒文的未婚妻下了春藥,丟入海中後,才在那種情況下丟失。
他一直以為這是父親給自己的,卻沒想到,居然是旁人送的。
墨言抬頭,看著那黑衣人,心中也有些好奇,想要知道奇峰城主到底是什麼人。但他轉念一想,父親的屍體尚在船上,眼看就要抵達昆山,還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
墨言道:「多謝城主美意,但後輩現在不是很方便……」
他話音未落,忽見到海面上一陣黑雲籠罩過來,霎時間電閃雷鳴,海浪翻湧,幾乎要將整個船都吞沒一般。
洪儒文大驚失色:「不好!海怪來了!」
話音未落,卻聽得一個聲音,從對面的船上傳來:「墨公子,我是誠心想要一見,還請不要推辭。」
眾人一起抬頭,朝著聲音來處看去,只見一個身材魁偉高大的男子,立於船頭,那人一身黑衣,手藏在袖子中,負於身後,黑髮用金環束於頭頂,立於陰影之中,看不清容貌,只能夠見到一雙眼睛,又亮又冷,其中滿是殺伐之氣,彷彿用千萬人之鮮血洗過一樣,帶著猩紅的顏色。
墨言亦看到了這雙眼睛,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從他心底湧現。
他覺得自己似乎見到過這雙眼睛,但卻根本想不起來,是在什麼地方見過,或許,是在夢中吧?
這雙眼眸,雖然讓人望而生畏,但卻無端的,墨言覺得熟悉和安心。
墨言遲疑片刻,道:「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了!」
那人露出一個微笑,轉身而去,剛剛的陰雲盡數消散,雨停雷消,太陽重新露出臉,海面上恢復了一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