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城中
看著林楠那眼巴巴瞅著他的可憐樣子,還有手中那沉甸甸的銅錢,李非容的表情就跟生吞了一個鴨蛋一樣。
“你還真有本事。”摸著林楠的腦袋,李非容覺得自己還是小看了這個小孩,這手腳也夠利索的。
錢既到手,李非容也不會矯情的說什麼不用,領著林楠就去買吃食去了。如今糧價飛漲,這袋銅錢也買不了多少吃的。
林楠味同嚼蠟的吃著買來的胡餅,一口餅在嘴裏嚼了半天也沒咽下去。父親不讓自己偷東西的,可他不僅偷了,如今還吃著。
“又不是讓你吃毒藥,怎麼這幅模樣。”李非容指了指街邊的一些流民乞丐道:“看,他們不知多眼饞你手中的這塊餅子。”
林楠抬眼一看,幾個餓的瘦骨嶙峋的小孩藍著眼看著他手中的胡餅。林楠手中拿著胡餅默默走到那幾個最小的孩子面前,將餅撕開,準備一塊塊分出去。這些流民都是餓紅眼的,見人來舍吃食,直接就撲過來搶了。林楠手中的胡餅很快便幾個男子奪了去,那些餓的發昏的小孩卻是一口都未分到。
李非容一把將衣服都快被扯破的林楠拉了回來,捏著林楠的小臉道“你還有閒心去周濟別人。”
林楠扯著李非容低聲道:“能把你的吃的給那幾個小孩麼。”
李非容讓林楠將那幾個小的拉過來,流民窩那裏實在是髒臭的可以,他是一點也不想靠近。幾個小孩怯怯的跟在林楠的身後,那些小孩的父母並未攔阻。事實上,他們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被人撿了去,好歹也能有口吃的。
接了餅的幾個小孩跟得了珍寶一般跑回自己父母身邊,李非容的眼神閃了閃,拉起林楠道:“走吧,你幫不了他們的。”
“我們去哪兒。”
“去弄錢。”
李非容領著林楠進了一家書肆,給了店家幾個錢,借了筆墨,要寫名刺。林楠一直惦記著李非容說的那句要賣了他的話,看李非容正全心全意的寫東西,小孩偷偷挪一步又一步,一步一小心挪到門口,猛的一轉身,撒丫子就跑。
正埋頭寫東西的李非容就聽店裏的夥計提醒道:“這位公子,你家的小童跑了。”等李非容抬頭一看,林楠已經跑的連影子都沒了。這該死的小子,李非容暗咒一聲,將筆放下,“幫我留著這名刺,我一會兒過來取。”
夥計心中頗覺好笑,指了下左邊,“你家的小童剛剛是朝那裏跑了。”
林楠邁著小短腿,呼哧呼哧的喘著氣,在街上繞來繞去,碰到人群就鑽,看見路口便拐,沒幾下便走到了死路。小傢伙穩了穩氣息,扒著身邊的土牆便爬了上去,心中還感慨著自己師父的正確性。
李非容遠遠的看見林楠的小身影一晃而過,可等他追到了這裏卻是一點影子都沒。難道是自己看花眼了?
“林楠,出來,我不賣你。你出來我便帶你去尋你父親。”
林楠此時已經跳到了人家的院子裏,貼著牆聽外面的動靜,聽見李非容的喊話,心中暗自撇嘴,這人騙小孩也騙的太沒水準了,自己都上了他一次當了,他還指望自己再上第二次當麼,真是笨蛋。
“是誰!”
“捉賊啊!”從屋中出來一個婦人,看到自家院牆根那裏蹲著一個小孩,立時便高聲叫了起來。城中的流民如今是越來越多,她以為林楠是那些流民的小孩,來她家偷東西的。
林楠一臉鬱悶的看著李非容,那婦人剛喊出聲,李非容便敲了那家人的門,說自己弟弟剛剛跟自己鬧了彆扭,才逃到他家。林楠也不好辯解,耷拉著腦袋在一邊聽著,那婦人把林楠交到李非容手中,又將兩人好一番數落。
“你還挺能跑的,我還真沒想到你還會翻牆。”李非容這次是說什麼都不撒手了,緊抓著林楠的手腕不放。
回書肆拿了寫好的名刺,李非容便拖著林楠出城。小傢伙走了沒多久便蹲下來,任李非容怎麼拉拽都說走不動了。李非容待要翻臉,又想了想。確實,從昨晚林楠就沒睡,跟著自己一路跑下了山,又在城中繞了這半天,他不過是一七歲的稚齡童子,奔波了一天一夜自然受不住。
“那咱們就歇一下。”李非容口氣也軟了些。
找了家客棧,一問價錢,才知道兩人手裏的這點錢只夠包下一個鋪位住一天的,還是沒有鋪蓋的。
林楠眨巴著眼睛瞅著李非容,李非容也不好讓一個小孩去偷東西來養自己,跟那店裏的夥計說起好話來,看能不能借個鋪蓋。只是他從小是被人捧著長大的,哪里會跟人低三下四的哀求。
乾巴巴的說了幾句,那小二只斜眼看他倆,自言自語道:“這世道,誰可憐誰啊!沒錢就別住店,省下些錢還能多換點吃的。”
李非容氣的臉色發白,卻也發作不得,重重的哼了一聲,坐到那光禿禿鋪位上。那鋪位簡陋不堪,若是沒個鋪蓋,睡這一夜,非要弄得渾身酸痛不可。林楠拉了拉夥計的袖子,軟聲道“我和哥哥只是暫借一天,小哥哥就幫個忙吧。”說著悄悄塞過去幾枚銅錢。
那夥計臉上頓時和緩不少,這錢是林楠私下給他的,店主並不會知道。笑眯眯的接過錢,塞好,低聲道:“等著。”
沒過多久,那夥計便偷偷抱來一套鋪蓋,雖說舊了點,看著卻是乾淨,“這是我娘做的,剛拆洗過,乾淨的很,兩位將就著用。”
自己沒辦成的事林楠辦成了,李非容只覺面上無光,將鋪蓋胡亂一鋪,將林楠丟上去“快點睡,明天早起還要趕路。”
兩人睡在一個鋪位上,實在是擠了點,好在李非容是個少年,林楠是個小孩,勉強也能擠下。
他倆睡的早,天剛黑的時候,這客棧裏又來了一批客人,是些胡商。雖說現在世道亂了,但是可圖的利卻還是不少,這些胡商正準備去大興城,路上便在這裏歇腳。
這客棧並不算多大,不少胡商便被安排到了通鋪這裏。兩人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身邊有人躺了下去,一股酸臭味隱隱朝著兩人的鼻尖沖去。李非容皺了皺眉,把頭埋在林楠的頸間,小傢伙的身子還帶著股淡香,讓他感覺好受許多。
他倆身邊躺的那胡商睡前跟同伴吃了些酒,睡到半夜竟做起春夢來。林楠模糊中,覺得有人在他們的鋪蓋上蹭,沒多久他的臉上便被人摸了一把,濕濕熱熱的手心,半夢半醒中林楠一下就憶起那天的情景,睜開眼一看,離自己幾寸遠的地方躺著一個鬍子拉碴的男子。小傢伙下意識的一揮拳頭,沖著那人鼻樑那裏就捶了過去,那倒楣胡商春夢做的正美,鼻樑那裏卻驟疼起來,‘嗷’的一聲便跳了起來。
林楠被救回來後,一直表現的頗為正常,就是受不了鬍子太多的人。大概是那天的陰影太重,一開始看到鬍子濃密的人還會發抖。後來慢慢被林桐他們安撫過來,才表現的稍微正常了點,只是他卻是極為厭惡鬍子。在寨中你若想抱抱他,或者跟他親近,手必須是乾燥的,聲音也不能是沙啞的,否則他會自己躲開。
齊國遠就是因為一臉鬍子,林楠每次見他,都只問好,從不肯讓他抱。林桐也因為這個,每天都要刮鬍子。這胡商一臉的鬍子,還帶著酒氣,睡到半夜的林楠第一反應就是惡人來了。
“你這小子為何打我。”胡商怒氣衝衝的揪著林楠的手腕,將他拖下鋪位,只是他這模樣實在是威風不起來,眼淚鼻涕流了一臉。
此時的倉城
“什麼,楠楠被人捉走了!”‘啪’的一聲,林桐腳下踩著的那塊磚石竟碎成了幾塊,“誰幹的!怎麼捉走的!捉走多久了!”
看著林桐一臉扭曲的樣子,那嘍啰兩腿竟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四寨主的厲害他們是曉得的,看著文質彬彬,下手卻是狠辣。這幾天不知殺了多少隋兵,那些降了的隋兵若是不安分,只需把四寨主的名號一報,別說鬧事了,嚇的失禁的都有。
“就是騙著跟您成親的那個,那天小公子去找他了,結果晚上不知怎麼就被那人劫持了去,看守寨門的幾個弟兄怕傷了小公子,就被他跑了。”嘍啰結結巴巴的說完這段話,背上已被汗水浸透。
“李非容!”林桐咬牙切齒念著。我他m的當時就該宰了這小子,想什麼抱大腿,背靠大樹好乘涼。我兒子若是有一點閃失,我便是拼了命也要讓你李家江山坐不穩。
幾個嘍啰被林桐的一身煞氣驚的腿肚子打顫,大氣也不敢出一下,只恨不得能直接消失於當場。
林桐也顧不得巡視城牆了,連甲胄也未換就要出城。看到竄山猴出來找他,連話也不說一聲,直接將那只猴子扔到自己馬背上,又奪了身邊一個騎士的馬匹。竄山猴精通追蹤之術,有他在,一切都好辦許多。
兩人快馬疾行了一天,終於在第二天中午趕到了少華山。
林桐一臉陰狠的盯著那幾個看守寨門的嘍啰“他們當時走的哪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