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林桐從屍體上抽出一把卷了刃的陌刀，扭身猛力一砍，將一個想趁機偷襲的人劈成兩半，血污濺了一身，他身邊的親兵已經被人衝開了。林桐一夾身下的馬匹，到處都是人，自己這邊的，鄭軍那邊的，兩軍陷入混戰，李勣早已不見蹤影。

不能拖在這裏，王世充帶來三萬援軍，而李世民他們出去的時候，卻只帶了五百人，林桐心如火燒一般，恨不得直接飛去李非容他們身邊。只是眨眼的失神，數枚箭矢就向著林桐的面門射來，此時躲避已經有些晚了，林桐下意識的一揮刀，叮叮噹當的響聲中夾雜了噗的一聲，那是箭矢入肉的聲音。

幾個鄭兵見林桐的肩膀被箭矢射中，互相看了一眼，便湧了過來，能砍死一個的將領絕對是大功一件。

自己這樣目標太大了，林桐乾脆翻身下馬。眼一眯，近三米長的陌刀在陽光下映出刺眼的白光，一圈橫掃，再沒人敢站在林桐身邊。

那些想來撿便宜的鄭兵，被這一刀攔腰砍成上下兩截，帶著一絲熱氣的血液裹著內臟流了一地，只是一刀，便沒了五個。地上的那些哀嚎的人雖說並未完全死透，卻也沒人再理會他們了，一刀揮掃過去，便有人倒地，耳邊除了慘叫聲外，就是骨肉碎裂的聲音，林桐只揮了五六刀，手上的陌刀便鈍的有些難用，正好一個鄭兵拿著長矛來挑，林桐一把奪過長矛，那個鄭兵根本來不及鬆手，便被林桐拽到身邊，擰了脖子，軟綿綿的扔到一邊。

漸漸的，林桐身邊的敵兵越來越少，林桐渾然殺紅了眼，肩膀上的箭矢隨著他的動作一晃一晃，慢慢被鮮血浸透，手中的刀換了一把又一把，戰場上總是能撿到適用的刀的。等他殺出戰圈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後不知何時已經聚起了大量的唐兵，“將軍，咱們怎麼辦？”身邊的軍士問道。

林桐拿刀將箭身削去，只留箭頭在體內“去找秦王他們。”說著，拉過一匹無主的戰馬，領著身後的幾百人向著李世民他們早上出去的方向跑去。李勣還陷在戰場上，不過林桐卻也顧不上他了。

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李世民幾乎一點停頓都沒有，帶著五百人在鄭軍的包圍下左突右沖，試著找出最薄弱的地方，一舉突圍。

眼見得自己這方幾萬人竟困不住對方幾百人，被對方殺的如同遇見盜匪的百姓一般，簡直是毫無還手之力，王世充這邊再也呆不住了。“陛下，臣願請戰。”說話的是王世充的心腹愛將燕琪。

燕琪信心滿滿的指揮著手下的軍士將唐軍團團圍住，他仗著自己這邊人多，想將唐軍一層層的圍起來，再縮小圈子，最後將對方生擒。

李世民深吸一口氣，將弓拉滿，兩眼眨也不眨，對準對面中間指揮的那個將領，一松，箭矢如電，那人從馬上落下，前方敵軍頓時一陣混亂。李世民一催身下馬匹，領著身邊僅剩的兩三百人沖了過去。燕琪的親兵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奮力廝殺的唐兵將自家主將生捆了去。僅靠著幾百人，就能在萬人中擒獲敵軍主將。王世充臉色慘白無比，手心滲出一層冷汗，還沒等他派人，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廝殺聲，自己後方竟亂了起來。

“援軍到了。”不知是誰喊了這麼一聲，李世民這邊頓時士氣大振，找了個薄弱處，帶著身邊的騎兵撕破了個口子，沖了出去。

林桐這一隊人馬出現的無聲無息，直接從王世充的後面殺了進去，雖說只有幾百人，卻占了個措手不及的便宜。

等李世民從包圍圈中殺出來的時候，身邊的騎兵只剩了一百多人，見到林桐，一看對方身後那少的可憐的幾百人，也顧不上說什麼，只吩咐道：“快撤。”

王世充雖說剛剛被李世民這邊的勇猛震住了，這會卻也反應過來，忙命手下人追趕，生擒敵軍主將的這種機會可是不多。

一個年輕的小將領著數千人，死死的追了過來，林桐見他咬的緊，一拉馬，停住，抽出一杆長槍對著那個不知死活的小將，猛力一擲。就見一道銀光滑過，只不過眨眼工夫，馬背上的人根本來不及躲避，便被穿了個透心涼，現出一個血淋淋的大洞，那小將只晃了一下，便從馬上栽了下去。槍身的速度卻還是未減，又好像穿串子一般堪堪插透了兩個人，才失了力道。

只一擲，便死了三人，其中一人還是鄭兵的將領，李世民大喜道：“好武藝。”林桐看身後的鄭軍亂了起來，便急命身邊的兩個小兵將衣服脫下來，“請兩位殿下換上這衣服。”

等兩人換好衣服後，林桐便讓他們先行離去，自己在這裏擋一下鄭軍。李非容一下就急了起來，對方近萬人馬，這一留下，就幾乎是必死了。想到這裏，李非容嘴唇都白了起來。

“別，我們走快點，鄭軍跟不上的，要不了多久就能回營，那時鄭軍肯定不敢再追的。”李非容顫聲道。

李世民卻比李非容果決的多，說了句保重，拉著李非容就要離開，李非容看著林桐騎在馬上擦拭武器的身影，眼淚一下就下來了，李世民只當他是心疼自己手下愛將，也並未想到其他地方去。

“快開營門，秦王回來了。”一個騎士高喊道，卻不料看守營門的人一陣騷動後，並沒打開營門，反而將弓箭都拿了出來，對準他們道：“秦王殿下在哪里？”

李世民從隊中站了出來“孤王在此！”話音剛落，一枚箭矢便射了過來，李世民大怒，一劍砍掉箭矢，“看守營門的是哪個？叫他出來見孤。”

營中不知是誰喊道：“莫想詐開營門，我們周將軍已經去找齊王殿下回報此事了。”

齊王，哼，李元吉！李世民一勒身下躁動的馬匹，將身上那身普通士卒的衣服脫了下來，頭盔一摘，“爾等可看清了。”

營中有幾人認出是李世民的樣子，慌忙開了營門，那幾個射箭的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連頭也不敢抬，他們怎會知道真是秦王殿下，將軍他說對方恐怕是敵軍奸細，秦王又是灰頭土臉的，他們如何認出。

李世民也顧不得斥責他們，吩咐點兵，他要去救林桐和李勣。

李元吉看到自家二哥毫髮無損的回來，面上微微抽了一下，便笑著迎了上來“聽說王賊帶了人過來，弟弟正要點兵出去，沒想到二哥已經回來了。”剛剛李世民不在營中，李元吉只給了李勣五千人讓他去援李世民，本以為對方這下要倒楣，沒想到竟然一點事沒有。

“多謝三弟派人來救。”李世民淡淡道，也沒有繼續理會李元吉，轉身點了兩萬兵馬出營。

林桐被人救回來的時候，當時隨他一起留下的士卒已經死的七七八八。他不知自己廝殺了多久，只覺得手臂好像沉的再也抬不起。因為失血過多，腦袋也是暈乎乎的，最後只知道有人靠近便要砍殺，身上的傷口無數，十幾只箭矢晃悠悠的插在身上，身邊躺著無數死屍。

李非容一直記得那一幕，林桐渾身是血的站在那裏，手中握著一把斷刀，身邊屍體堆的老高，卻沒活人敢靠近。已經意識不清的林桐只剩下本能的動作，連唐兵也照砍不誤，好在尉遲恭跟了過來，否則還真沒人能下了他的兵器。

這一幕讓李非容做了幾個月的噩夢，每次驚醒都要湊到林桐身邊，將手探在對方的鼻下，感受到那輕淺的呼吸後才能緩緩安撫下自己那幾乎要跳出胸口的心臟。

林楠看到自己父親跟個血人一般的被抬回來，小臉煞白煞白的，一時間腦中竟是一片空白，不知如何了，只呆呆站在帳中，跟在軍醫身邊，傻傻的看著軍醫剜去父親身上的十幾個箭頭，清理傷口，上藥，包紮。看著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去，看到那止不住血的傷口被烙鐵烙出一股焦臭。

帳中一直鬧哄哄的，等到人散去，小孩默默的蹲回到林桐的身邊，輕輕摸著林桐的臉龐，那裏涼的嚇人，一點也沒有往日那種溫暖。他不知道為何自己父親會為了那兩個無干的人去送死。李非容和李世民兩人在林楠的眼中，只是林桐的上司罷了，為何父親會為了他們這樣拼命。林楠扯著林桐的衣角，他幾乎不敢碰自己父親的身體，他只覺得父親渾身上下哪里都是要命的傷口，仿佛一動就會要了命一樣。

片刻後，帳中響起低低的抽噎聲“爸，你別死，別丟下我，爸……”

李非容在帳外聽著林楠的哭聲，一臉的黯然，他覺得自己沒臉進去，他竟為了保命，將林桐獨自一人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