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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級次席生彭禹豪要與人決鬥。
知情人士競相通知,很快,三年級所有在校生都知道了這件事。當然,也不僅僅是三年級,還有些其他年級的戰鬥狂人。三人成虎,傳話總會背離真實,本來彭禹豪挑戰的是安祈的弟弟安然,多轉幾次口,決鬥的雙方就變成了彭禹豪同安祈。
彭禹豪是誰?
他是三年級裡修煉等級最高的獸人,對翡翠的吸收度很好,修煉速度很快,戰鬥天賦卻並不出眾,一打起來或者使用蠻力,或者用充足的能量吊著對方打消耗戰。彭禹豪的戰鬥意識裡,沒有一種叫做策略的東西。
安祈與之完全相反。
他的修煉等級不算高,堪堪能躋身上流。你若因為他的修煉等級小瞧他,離死也不遠了。戰鬥是深深融入赤金比蒙骨血裡的東西。他是天生的人肉收割機。
戰鬥擂台四周的看台上早早就圍滿了人。他們都是奔安祈而來的,每一次安祈的戰鬥都是這樣,熱血沸騰座無虛席。
安祈被稱為策略型戰鬥的模範教科書。
不是說彭禹豪挑戰首席生安祈嗎?匆忙趕來觀戰的獸人崽子找了位置坐定之後,一抬頭,傻眼了。
擂台的北邊站的的卻是彭禹豪,誰能告訴他們南邊這崽子是誰?
是安祈嗎?
安祈啥時候整容了?
有眼尖的崽子一聲驚呼:「安安安安……安祈……」
旁邊的人正在咒罵那些個傳假話的,聽到這聲更怒,「吼什麼吼,殺千刀的誰說的彭禹豪挑戰安祈?就說不可能,安祈這樣的人怎麼會接受彭禹豪的挑戰?」獸人崽子都是有尊嚴的,他們只會答應那些能入自己眼的戰鬥。
彭禹豪顯然不在安祈能入眼的範圍內。
「是安祈,真是安祈。」那人有吼了一聲,音量再次提高了。
他這麼一吼,別人也注意到了,「安祈也在這裡,台上的那只是誰?」誰不知道三年級的安祈是出了名的冷淡,除了上課和學院戰鬥測試,平時很難見到人。安祈會特地趕來圍觀彭禹豪同另一隻崽子決鬥。
有可能嗎?
從前不管彭禹豪怎麼叫囂,安祈也沒鳥過他,難道說彭禹豪幹了什麼讓安祈把他看進眼裡了?
趕來圍觀的獸人們交頭接耳,討論著一切的可能性。
一場簡單的決鬥而已,已經被瑪卡學院那些無聊的獸人們炒得越發撲朔迷離了。
安祈看著站在擂台南面的自家弟弟,傲然立於台上,沉穩淡然。
只是五年的時光而已,他就已經長成不依靠哥哥也能獨當一面的非獸人了嗎?從前幾日的相遇之後,安祈總是在回憶過去的種種,那時他們都還年幼,小安然跟在小安祈身後到處跑,趕也趕不走。
小安然喜歡到賭石街去撿廢料,白送也沒人要的那種,他出去一趟就能抱回一堆破石頭,臉上髒兮兮的,別人罵他傻,他也笑得開心。
安祈一隻知道自家弟弟不聰明,也沒有任何出眾的天賦,安祈那麼嚴苛的要求自己就是為了能更好的保護弟弟,阿爸說,他們阿爹死的早,當哥哥的要疼弟弟。曾經安祈以為他們會一輩子這樣走下去,他牽著自家弟弟的手,替他撥雲散霧遮風擋雨。
五年而已,竟然都變了。
小安然已經成長為聰明又有主見的非獸人了,他會做好吃的飯,會配藥丸子,就連賭石天賦也像雨後春筍一樣蹭蹭的冒了出來。若不是這張熟悉的臉,以及深入骨髓的血脈牽連,安祈一定認不出,這樣犀利強勢的非獸人是他弟弟。一想到這兒,安祈就很傷感。他希望安然好,同時也希望在自家弟弟面前有點哥哥的氣場。唔……從目前看來,魚和熊掌很難兼顧。
像是察覺到背後焦灼的視線,安然回頭朝安祈站的地方看了一眼,他瞧見安祈臉上的糾結和擔憂,微微笑了笑。安祈站在離戰鬥擂台最近的地方,他看到安然的嘴型,「哥,相信我。」
安然是這麼說的。
個人矛盾升級到決鬥的層面,就不再是獸人崽子自己的事了,在瑪卡學院,決鬥是一種傳統,它不僅是解決爭端的方式,也是日常的娛樂活動。
沒電腦,沒電視,連個收音機也沒有。
出門就只有一條賭石街,有賭石師解石的話還有點熱鬧看,平日裡冷清的很。
在這樣一個娛樂活動稀缺的地方,圍觀決鬥押寶下注就成為一種全民活動。
戰鬥擂台上很快上去了第三個人,學院飛行戰鬥班導師——沈瑞恩。他看了看戰鬥擂台上南北分立的兩位戰士,一個是三年級次席生彭禹豪,另一個,是三年級首席生……噢不不,這是幻覺了嗎他竟然看到了一隻很面生的戰士。
誰說的安祈接受了彭禹豪的挑戰?
謠言這是謠言。
沈瑞恩一陣咬牙切齒,他是飛行戰鬥班的導師,身份端著呢。他接下裁判的活計還不是為了近距離欣賞安祈的戰鬥方式——那種讓雙耳鼓噪心臟怦怦亂跳的暴力美學。
是誰放出的假消息?
擦哩個擦,決鬥的雙方壓根就沒有安祈。
沈瑞恩欲哭無淚,可那又怎麼樣?難道他還能將那只不認識的崽子踢下去然後換安祈上嗎?決鬥的雙方才是主角,圍觀群眾只是配角有木有。
雖然心中不爽,該走的程序還是不能少,沈瑞恩清了清嗓子,「各位同學安靜,還沒下注的速度,彭禹豪與……與……呃……」沈瑞恩這才想起他原本準備的那套說辭已經不適用了,那洋洋灑灑一大篇寫得熱血沸騰的演講稿是為安祈準備的。
安祈沒有上,擂台南邊的這位他壓根不認識。
沈瑞恩往安然身邊湊了湊,壓低聲音問:「我說這位同學,你叫什麼名字?」
安然壓根沒注意到沈瑞恩這邊,他被那邊鬧哄哄下注的吸引了視線。擂台下面有張公告牌,上面寫著對戰雙方的最新賠率。
彭禹豪勝:一賠一。
XXX勝:一賠一百。
白煞煞的木牌子用紅漆刷的大字,很顯眼,尤其是與彭禹豪相對那處原本應該寫著安然名字的地方,不知道是誰用紅漆刷了三把大大的紅叉子。
安然險些吐血三升倒地不起。
這算什麼?
從主辦方到圍觀群眾,這些獸人崽子是不是太瞧不起他了
好吧,無名氏就算了,這樣對比鮮明的賠率到底是哪個沒眼光的整出來的?他承認他不出名,也沒什麼戰鬥力,就算是這樣,對面這個傻大個要想贏他,那也是做夢。
安然本來只想小小的教訓彭禹豪一下。沒想到卻接連受到刺激,這時候,他的心態已經扭曲了,安然握緊了爪子,這場決鬥,他不僅要贏,還要贏得漂亮勢必要給對面那個傻大個以及開設賭盤的傢伙來一次震撼教育。
沈瑞恩還想詢問安然的名字,卻見擂台南面那傢伙竟然奔賭盤去了。沈瑞恩扶額,他再一次覺得自己的決定衝動了,堂堂飛行戰鬥班的導師喲,你吃飽了撐的作踐自己當什麼裁判。
遠遠的,沈瑞恩就聽到安然在吼:「這裡這裡,我也要下注。」
喲西安然的舉動驚掉了一干圍觀群眾的狗眼。這還是頭一回,參加決鬥的本尊竟然吼著下注來了。丫不需要深呼吸準備準備?還是想壓對手獲勝趁機撈上一把。
可素,一比一的賠率真的有油水可撈嗎?
不要沒賺到幾個錢還倒賠上半條命。
安然想要讓那開設賭盤的沒眼光的傢伙賠死賠殘廢。這樣的想法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帝都的各大賭盤幾乎都由第一商行壟斷,蘇家那財大氣粗的架勢,不是安然這樣小打小鬧能掏空的。
賭盤那邊第一商行的負責人也發現安然了,他這與眾不同的位置,獨特的氣場,很難讓人忽略。「這個……這位閣下,你是決鬥方,我們有規定,絕對雙方不能下注。」
「規定你大爺你把規定拿出來我看看。」安然那一雙眼瞬間就瞪得溜圓,斷人財路該死。
負責人很為難,「我們確實有規定不能為您破例。」
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
眼珠子一轉,安然朝安祈身邊的五十嵐白鬼眨了眨眼。北大陸來的某只比安然更加財大氣粗的變異地龍懂了,他氣壓全開朝著賭盤就擠了過去。「老闆,下注。」
這場賭局之後,第一商行的這個負責人每每想起這事都會後悔自己沒讓安然下注,讓安然下注雖然也是賠,但至少能賠得少一點不是。
安然寧可麻煩五十嵐白鬼也不求助自家哥哥的行為讓安祈很受傷。某只覺得自家弟弟太耀眼,就要被外人拐走了,他不知道的是,安然寧可使喚五十嵐白鬼也不找他,那是對親人的保護。
賺這種錢,出這種頭,那是要遭人嫉恨的。
五十嵐白鬼,實力強,後台硬。絕對是最好的靶子人選。
某只沒有金錢概念的路癡將一身家當全都壓了進去,負責人哆嗦的確認:「閣下,請問您賭哪一方勝?」五十嵐白鬼嘿嘿一笑,指著那三把紅叉,「當然是這個無名氏。」
我啊!
安然恨不得把五十嵐白鬼撕成片片吞下去。
這傢伙又皮癢了
不要以為這樣就算了,五十嵐白鬼下完注拿了憑證票剛想退回大部隊那邊,人群外圍通向賭盤那處讓開一條道來。霎時間,所有人的視線就像X射線一樣朝人潮湧動的方向射去。
噢又一個帝都名人來了。
是君淺西。
「君淺西閣下……是君淺西閣下……」
「君淺西閣下怎麼過來了?」嗷嗷,他當然不是來看彭禹豪的,彭禹豪怎麼會攀上大陸第一天才君淺西?
不是彭禹豪又是誰呢?
難不成還是這個二道殘的生面孔。
久負盛名的大陸第一天才君淺西,壓根沒被群眾的熱情嚇倒,他一派淡然徐徐而來,經過第一商行的賭盤旁邊的時候將衣兜裡的晶卡掏了出來。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君淺西抿唇一笑,「我也下注。」
你問君淺西閣下支持誰?還能有誰,當然是安然同志。
有君淺西打頭,不少崇拜他的崽子都跟風買了安然幾注,局面終於不再完全的一面倒。唔……事實上,按押注的總金額算,彭禹豪遠遠落後。只是五十嵐白鬼一個人的身家,就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仰望。
尼瑪這還是頭一次,有人把晶卡上所有的數額都壓進去。
這是錢多了燒得慌,還是對他支持的那人無比的相信?
五十嵐白鬼當然是相信安然的,沒有人發現,戰鬥擂台南邊這只體格瘦削身量短小的戰士肩上那只雪白皮毛的「蘇格蘭折耳貓」碧眼掀開了一條縫。
皮膚蒼白、矮小、瘦削,這些詞彙從來都是同非獸人掛鉤的,尤其寵物貓這玩意兒,獸人崽子絕對不會養。
玩物喪志。
戰鬥還沒開始,安然就已經被劃歸到了必敗的一方,看不到彭禹豪同安祈的火熱對抗的確可惜,能看到彭禹豪虐爆這只肉腳似乎也不錯。
圍觀的獸人崽子已經吹起了口哨,「吁吁吁彭禹豪,三分鐘搞不定你就是孬種。」
彭禹豪朗聲一笑,自信無比的放話說:「對付這麼個二道殘還需要三分鐘?大爺我一巴掌就把他扇飛出去。」
「彭禹豪,你找死。」安然這邊還沒開始打,安祈就先動了怒,他掙扎著就要往擂台上撲。與彭禹豪一道的那些狐朋狗友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安然就是安祈身上的逆鱗,碰不得嘲笑安然,就要有被放血的覺悟。
不僅安祈動怒,盧胖子等人都怒了。一個個爭相上台想要會會那不怕死的。安然無奈的看著他們,一個頭漲成兩個大。
「哥親哥誒您別上來,我自己能處理。」安撫好了安祈,安然朝另外幾隻惡狠狠地瞪過去:「要算賬等我打完了再說,哼哼,小爺我今天非得親自料理了他。不打得他屁股開花他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又耽擱了這麼多時間,沈瑞恩當然不能看他們繼續拖下去。雖然他對安祈和安然的關係很有興趣。彭禹豪只說了一句而已,當事人本尊都沒生氣,一貫以淡定著稱的安祈竟然動了怒。
沈瑞恩招呼安然和彭禹豪在戰鬥擂台的一側用白紙黑字立下生死狀。獸人戰士的決鬥,生死有命,為達勝利不擇手段。沈瑞恩看著兩隻摁下手印,他將兩份生死狀收好,看一眼安然那張紙上簽的名字,待雙方歸位,立即宣佈:「彭禹豪與安然的生死決鬥,正式開始。」
彭禹豪不知道安然的底細,各種參數都是根據安然他哥安祈自行腦補的,作戰方案也是對戰安祈的時候用的那套。他以為,安然是安祈的親弟弟,血脈上說也應該是赤金比蒙。
有赤金比蒙的血統,就算再差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他就沒想到,獸人大陸上,被稱為弟弟的,不僅是獸人,非獸人也是。
唔……彭禹豪的腦子裡壓根沒出現過安然是非獸人這個想法,能這麼果決的接受他的挑戰,這份豪氣,這份底氣,怎麼看也不是身嬌體弱的非獸人能夠擁有的。
在沈瑞恩宣佈決鬥開始的瞬間,彭禹豪就變回了獸形朝安然撲過去。彭禹豪的獸形是一隻巨大的劍齒虎。有藍色的皮毛,黑色的花紋,額際一個威武的「王」字,他的獸形足足有三米長,一米半高,那噸位,雖然比不上盧胖子和五十嵐白鬼,比起秦慕言、顧炎等人卻龐大多了。
莫說非獸人,就算是普通的獸人崽子,面對這樣龐大的劍齒虎都會感到駭然。
安然沒有,他只微微皺了皺眉,有點拿不定主意的苦惱。在彭禹豪撲過來的瞬間,安然往嘴裡餵了幾粒小小的藥丸子。
當然,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那是藥丸子,圍觀群眾心裡各種緊張,彭禹豪都撲過來了,這小戰士傻了嗎?咋還不變作獸形?安然也想變獸形,獸人能夠自由的在獸形和人形之間轉換,這一點他一直很好奇。
可惜他是個非獸人崽子。
劍齒虎距離安然已經不足三米了。
安然還是沒有躲。他睜著眼咬牙硬接了這一下,安然一爪子被彭禹豪拍飛了出去,有龜甲丸以及二黑暗中卸力,安然摔出去三四米遠,鮮血吐了一地,看起來淒慘無比。圍觀的獸人噓聲一片,安祈直接紅了臉,仰天長嘯一聲就要衝上去撕了彭禹豪。
沒有人看到,被拍飛出去的瞬間,安然勾了勾唇角。
「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沒用的孬種,彭禹豪殺了他。」
諸如此類的叫囂聲響成一片。安然完全不在意,他掙扎著坐起來,將趴在他肩頭舔臉的小貓咪抱在懷裡,然後慢悠悠的又往嘴裡塞了一粒藥丸子。他看起來很慘,卻慢慢的站了起來。
他傲然的站在彭禹豪對面,在別人準備丟臭雞蛋讓他滾下去的時候,幽然開口——你輸了
你輸了。
簡簡單單三個字,如雷貫耳。
彭禹豪有那麼一個瞬間沒反應過來,待他反應過來,那點不忍和猶豫已經消失殆盡,安然踐踏了他的尊嚴,必須死。
如果沒見識都能按你預想的方向發展,不出任何意外,那你就不是獸人,是上帝。彭禹豪不是上帝,他興奮的刨地,又要朝安然撲過去,身體剛一騰空,就重重的摔到地上。身體抽搐,連獸形都維持不住。
彭禹豪被打回了原形,在所有圍觀的獸人360°監控下。他面色青黑,口吐白沫,四肢不停的抽搐。像是吸食了鴉片的癮君子,身上像是有千蟲萬蟻在噬咬。
包括身為裁判的飛行戰鬥班導師沈瑞恩在內的所有人駭然了。所有的經過他們都看在眼裡,這些獸人之中,天賦技能五花八門,有複眼,有夜視,有耳裡超然,等等。這麼多人才,竟然沒有一個人看清楚擂台上的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安然說——你輸了。
他早就知道彭禹豪會在這個時候倒下,所以在彭禹豪蹬腿準備撲過去的時候他眼也沒眨一下。從戰鬥開始到彭禹豪支持不住倒下,短短一個半回合的時間裡,安然到底做了什麼事?
所有人都好奇,他們都在等一個解釋。
沈瑞恩眉頭皺得死緊,獸人的尊嚴讓他不認同安然先前的窩囊行為,可他又不得不承認,這一次對決,的確是安然贏了。沈瑞恩看著安然,焦灼的視線就像要在他身上盯出兩個洞。「恭喜你贏了對決。」
安然摸一把嘴角殘留的血漬,似笑非笑的說:「你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那麼回事。」
「哦?」對於安然的直白,沈瑞恩很意外,他想了想控制不住滿心的好奇還是問了出來,「能不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懷疑我弄虛作假?」
沈瑞恩擺擺手,「不,當然不是。」
實在是贏得太簡單太漂亮了,他們想到了一切的可能,安然被咬斷脖子,被撕碎,腦花四濺,血灑擂台……只是沒想到,這場對決會以安然放倒彭禹豪結束。
三年級次席生兩個回合之內就被一個無名小卒輕鬆KO掉。
這樣的結果,實在很難讓人接受。
安然並不是什麼小氣的人,沈瑞恩想要一個結果,安然樂得再打擊他一次。「你知道我是個非獸人……」
……
他的音量並不高,偏偏這個時候,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他們都看著傲然立於擂台之上的安然,不可置信
他說了什麼?非獸人開玩笑吧!
這麼英勇的,一個照面就放到了三米長兩米高的劍齒虎,他竟然是非獸人?
「你你你你……你是非獸人……」沈瑞恩一點平時的瀟灑風度也沒有,他被嚇到了,尼瑪是個人都會被嚇到好不好,有這麼凶殘的非獸人麼?啊!
非獸人都這樣了,獸人崽子還怎麼混?
安然很滿意自己帶來的轟動,笑瞇瞇的繼續說:「非獸人怎麼了?非獸人也是有尊嚴的。他敢向我挑戰,我為什麼不能接受?」說著,他努努嘴,「贏的不還是我麼?獸人戰士做到這份上,真夠窩囊的。」
咳咳,沈瑞恩已經不敢深想安然說的話了,認真追究下去他還不憋屈死。
圍觀的這麼多,有幾個不是獸人?安然這話就是呼呼地在往所有獸人臉上扇巴掌。獸人大陸這地方,雖說非獸人也很重要,尤其是非獸人賭石師,社會地位一點不比獸人戰士低,那畢竟是少數。多數的非獸人是依附於獸人生存的。
安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樣的話,若是來個有心人士再添一把火,他必定逃不過要和在場的所有人開戰。
獸人崽子不能欺辱非獸人,這的確是大陸潛規則。
不要忘了,潛規則裡還有一條,為了維護尊嚴,非常時期可以使用非常手段。
沈瑞恩想了想,又問:「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安然眨眨眼,無辜的道:「我被他拍了一巴掌。」
好吧,這一點是事實,「然後呢?」
「然後我飛了出去。」
安然這樣,顯然是不欲回答,沈瑞恩不傻,他眸子霍的冷下來,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既然是非獸人,那就肯定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你知道羞辱帝都瑪卡學院的學生有什麼後果?」
威脅,紅果果的威脅,安然臉上那點笑意也徹底退了下來,他那樣比沈瑞恩更駭人,像是鎖定了獵物的凶獸,蓄滿了渾身力氣,就要將獵物撕碎。「他在挑釁我的時候就應該做好了死的覺悟。」安然指了指擂台外的石桌上生死狀上還沒乾透的墨跡。「我只知道,站在這裡生死由命,怕死就不要玩。」
「非獸人也有尊嚴,尊嚴無價。」他字字鏗鏘,句句有力,他站在擂台上,一身傲骨,煢煢孑孓。他身前是抽搐的彭禹豪,身後是愕然的圍觀群眾。他就那麼站在那裡,光華流轉,不可逼視。
「你。」沈瑞恩氣得就要發抖了,他伸出右手食指指著安然,半天沒說出一句話。直到人群裡爆發出一陣朗朗大笑。「好小傢伙有意思,老頭我喜歡。」一個花白鬍子的老頭哈哈大笑從人群裡走出來,他隱匿在人群裡從頭到尾看了個全程,偏偏沒人發現他的存在。他是個高手真正的高手。
安然哼哼兩聲,滿是嫌棄的撇嘴道:「喜歡我的多了去了,老頭兒,我不喜歡你。」
「你你你。」沈瑞恩已經向昏過去了,這非獸人實在是太不識抬舉了,什麼老頭兒,他能叫老頭兒麼?這是瑪卡學院的老院長雖然現在已經退休了,聲威猶在。
這老頭兒是瑪卡學院的臉面,安然竟敢冒犯他。
眉一豎,安然用他一貫軟綿綿沒骨頭的聲調說:「我怎麼了我?我一個潔身自愛的非獸人,哪像他為老不尊。」
所有人都看清了老頭子的真面目。所有人都在為安然默哀,他們等著安然被他嘴裡為老不尊的老頭子一巴掌拍死。事情的發展再次出乎了他們的意料,安然越嗆,老頭子越高興。
「好些年沒遇到這麼有意思的小傢伙了,有脾氣好,做人哪能沒點脾氣。」他雖然不知道安然做了什麼,看看躺在地上抽搐著口吐白沫的那隻,這是中毒了吧。老頭子渾濁的眼珠子在安然一陣打量,能配出這麼厲害的毒藥,不知道是哪個老傢伙調教出來的弟子。
可惜啊可惜,難得來這麼個對胃口的,怎麼就是非獸人呢?
老頭子是大路上首屈一指的獸人戰士,安然要是只獸人崽子,拜到他門下絕對前途無量。
一場烏龍決鬥就這麼收了場。瑪卡學院的老院長親自站出來說喜歡安然,沈瑞恩還能說什麼?他蹲在角落裡畫圈圈,默默地詛咒安然陰溝裡翻船,同時對各種抽風不定性的老院長深深怨念。
TUT他是故意的吧,是吧?
故意在最後冒出來,幾句話救安然於水火之中,掃了自己人整盤棋局。
有這麼當院長的麼?竟然拆自己家的台。
安然可不管這場決鬥會帶來怎樣深遠的影響,收拾了彭禹豪,安然心中一陣舒坦,直到他從戰鬥擂台上下來,回到自家哥哥跟前,他看到安祈微微顫抖的身子。
玩得太過了,他似乎嚇到了自家哥哥。
呃……安然伸手想要握住安祈的手,安祈手一縮,轉身走了。
安祈生氣了。
在安然遠古的記憶裡,這應該是安祈第一次生氣,從出生起,安然就是老安家的寶貝,被安祈安烈寵著長大的。安祈從來沒對他說過一句重話,從來沒有。
「呃……」安然看著哥哥離開的背影,想要追上去,又不知道追上了要說什麼。
從他執意要接下彭禹豪的決鬥開始,安祈的情緒就不對勁。事實上,安然會這麼做,也是為了自家哥哥,他習慣了曲線救國,很少會同誰真正對上,以自己為餌,這麼凶殘的放倒對方還是第一次。
安然瞭解獸人崽子的戰鬥方式,純物理攻擊,還不依靠工具。這樣的決鬥,彭禹豪勢必會碰到他,安然已經做好了被撓一爪子或者咬一口的準備。他在彭禹豪變身的瞬間吞下了龜甲丸、避毒丹等等好幾種藥丸子,然後用一種特殊的引子將劇毒種在皮膚表面。只要彭禹豪碰到他,不出一分鐘,必定被放倒。
有龜甲丸防身,加上二黑的蓄力守護。安然只是受衝擊噴了口血,看起來挺嚴重,其實並沒有什麼大事。後來吃了一粒跌打損傷丸就徹底好了。
安然這一連串的行動是早設計好的,在彭禹豪沉不住氣向他提出決鬥的時候。他覺得沒必要多解釋,只是一點小陰謀而已。安然忘記了,安祈是他唯一的哥哥,無論弟弟多厲害多凶殘,遇上這樣的事,做哥哥的總會擔心。
安祈是懂安然的,正因為懂,他才惱恨安然的不自愛,以自己為餌,安然自己不覺得,安祈看著心裡一抽一抽的疼。
「小然弟弟,這回是你錯了。」
安然也知道,他做錯了,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向安祈解釋。安然是個小彆扭的人,從前就有點孤僻自閉,想到什麼就要做,很少考慮別人的想法,
他上輩子就是獨生子,一個人租了房子長期住在外面,也沒有什麼哥哥姐姐,接近他的多半都是奔著林氏珠寶的名頭去的,都不是什麼真誠坦率的人。安然還是頭一次遇到這麼真心對他好的,安祈同秦慕言還不一樣,秦慕言是無條件支持安然,安然說的話做的決定,對的是對的,錯的也是對的。他們雖然都是紅彤彤一顆真心,安祈比秦慕言多了一個身份。他是安然唯一的哥哥。
做哥哥,尤其是弟控成這樣的。多半都疑神疑鬼,自家弟弟一句話一個動作就能讓他想半天。
安然做的事,還不僅僅是一句話一個動作這樣溫和的程度。他站在決鬥場上被彭禹豪拍那一下,吐血的是他自己,心疼的是安祈。
那一爪子直接拍掉了安祈半條命。他以前受過更嚴重的傷,那時候也沒覺得這樣痛過。
這一天B-11的對抗訓練安祈沒有去,安然去了。按照盧胖子的說法,弟控都會經歷這樣一個過程,應該給他時間想清楚。
鬧出這場烏龍決鬥,不能怨安然,也不能怨安祈。
安然是有絕對的把握,用一點不算小傷的小傷換取一個圓滿的結果,這樣的代價絕對是值得的。安祈是擔心弟弟,他忘記了人總會長大,安然已經不是五年前跟在他屁股後頭轉的小傢伙了。
他們都沒錯,只是缺少溝通。
安然在B-11親自監督,讓五十嵐白鬼發狠的操練了三隻獸人一天。君淺西是懂得察言觀色的,見安然和安祈鬧矛盾,他本來想說的話一句也沒說,只溫聲細語的打了個招呼,就打道回府了。
機會還多得是,沒必要在這時候說出來給自己添堵。
不用腦子想也知道,這個時候,安然什麼也不會答應。
這一天,五十嵐白鬼在訓練場把盧胖子、聞人浩以及樊藺虐得要死要活,臨到回去的時候,三隻獸人險些沒能爬起來。這時候,五十嵐白鬼神神秘秘的湊到安然的耳朵邊,他的嘴角都是朝上咧著的,「一賠一百,小安然,我們賺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