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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壁》第10章
第十章

  夜色欲靜。

  兩人一同用了晚飯,看到岑淵吃得很少,商弈庭便多點幾個菜。岑淵原本就不想莊主操心,下意識地多吃了些。

  他一直以來祈望商弈庭對他有對宋鳴風百分之一的溫柔而不可得,沒想到在這幾天全部實現。

  這種變化,似乎是從他失去武功後開始,在發現他的身體的秘密後變得尤為明顯。

  他一直想知道,商弈庭會不會因此歧視他,嘲笑他,可是商弈庭眼中的憐憫讓他不容錯認。

  想必這種身體在他眼裡,就連女人也不如了吧。既然如此,商弈庭也不會吝嗇這一點點的同情。

  內心的狂亂只有自己知道,沒有洩露半分。翻來覆去地,只是想到了一個死字。

  入夜後,商弈庭竟然讓他和他躺在一張床上安歇。

  從未得到過這般尊榮的岑淵卻絲毫沒有受寵若驚的想法。在商弈庭眼裡,只怕他更像一隻貓兒、狗兒,如今又拔去了爪牙,自然毫不擔心他會對他不利。

  他的確不會對他不利的,只是商弈庭從未相信,只有在他失去武功,變成個具有奇怪性癖的怪物才相信,沒了武功沒了自尊的他,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威脅,甚至對他口吐愛語。

  「小淵,你睡了麼?」商弈庭的手摸了過來,碰觸到岑淵修長柔軟的手掌,輕輕握住了。

  岑淵氣息均勻,仿佛入睡了一般,面容也十分平靜。

  其實他的年紀比商弈庭要大兩歲,商弈庭這麼叫他並不合適。只是蓄養寵物的人給寵物起名,並不會在乎寵物的感受,他也就沒拒絕。

  所剩的時間不長,反正也沒拒絕的必要了。

  卻聽商弈庭輕笑了一聲,溫言道:「睡著了也好,有些事,你不知道還好些。其實我在三……」

  商弈庭這一句戛然而止,竟然不知怎地沒有繼續下去,只是像窒息了一般,輕咳了一聲。

  岑淵並不在乎商弈庭想說些什麼,他知道商弈庭此時的溫柔,只不過是多餘的憐憫,這並不是給岑淵的,而是施捨給一個身患隱疾的可憐人。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當初就死。

  岑淵恍恍惚惚地想著,卻聽商弈庭放棄一般道:「罷了,以後你自然明白我的心意。」

  他的心意?

  他的心意都是留給鮮花美玉一般的美人,對自己只不過有些新鮮感罷了,又有什麼心意可言?

  他抽了抽嘴角,眼前像是忽然恍惚了一般,依稀看到商弈庭萬種深情,輕輕地吻在一個少年的面頰上。

  其實他從未見過兩人當面親昵,最有印象的還是半個多月前他初回莊時,聽到商弈庭和宋鳴風的吵鬧聲。不管宋鳴風怎麼辱駡,商弈庭都能坦然受之。

  不知那揮之不去的記憶又是從何處得來?

  他心思混亂至極,已無力多想,滿腦子只是商弈庭發現他在暴虐後勃起時的震驚表情。

  若只是不能人道,還能隱姓埋名,從此遠逸江湖,再也不管他人,可是變成如今模樣,他幾乎能想到以後被人恥笑嘲弄,想到他時就覺得噁心反胃。

  人生至此,已沒有活下去的必要。或許只有一死,才能證明他的清白。

  聽著商弈庭鼻息緩緩,已然睡熟,想來商弈庭為了追蹤宋鳴風,不眠不休地連番趕路,又在他身上發洩了兩次,難免會有些疲倦。

  他慢慢將手從商弈庭的手中掙脫,看著商弈庭熟睡的面容沒有一絲不舒服的痕跡,心裡忍不住想,大概商弈庭說的是真話,他並不是真的喜歡宋鳴風。

  這個男子雖然武功絕高、容貌絕美,但孤傲任性、花心難測,不值得別人愛上他,這也正是他從來不曾在他面前提過自己的感情的原因。

  然而感情的事,並不是不提就不會被人看出來。

  商弈庭質問他是否還愛他時,他表面平靜,當時心中驚懼交集。

  還以為隱藏得很深,卻沒想到早就被他知道了。

  從未想過會在他身上得到回報,如今被他溫柔對待過兩次,也算是值了。

  見好就收,才不會走到商弈庭翻臉的那一步,到時彼此臉上都不好看。

  他坐起身來,胡亂撿了一件衣裳穿上,心神不定地出了門。

  他身體十分疲倦,走得極慢,唯恐發出聲音,驚動別人,他連鞋也沒穿,赤著雙足走了出去。

  滄州的地界他來的次數不多,但那幾日尋找宋公子的住處,卻是在這附近打探了多日,很是熟悉,於是出了客棧,逕自往東而行。

  +++++

  卻說商弈庭與岑淵同臥榻上時,原本想訴說一番別後思念之情,雖說對岑淵而言,其實並未分別,但對他來說,卻是相隔了整整三年。

  開口時還好好的,提到三年前,便忽然發現,從他口中竟然無法發出聲音。

  明明嘴唇在動,卻是無法發出聲音!

  他以為是他變成了啞巴,但卻極為冷靜地聽到外面風過樹梢的風聲,躺在自己身邊的這個男子的呼吸……

  正當他汗流浹背之時,感到了胸口處一熱,不由伸手去摸,摸到了一個被他磨去了棱角的硬物。

  他已將那枚赤舃璧碎片串了起來,做成墜子掛在脖子處,並用衣裳遮住,當作是自己的幸運之物,沒想到那時竟忽然感到碎片熱得發燙,像是要將他的肌膚灼傷。

  他按著碎片,閉口不語,心中卻是又驚又懼。

  原來光陰倒流,知道前事的只有自己,卻並不能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訴其他人。對於自己來說是光陰倒流,可是對於旁人來說,這些事情完全沒有發生過,自然不能說出口。

  若是他勉強壓制這種灼傷感,奮力呼喊,想必也能發出聲音,可是到時會發生什麼事,卻是難以揣測。

  或許碎片發燙,正是在向他示警。

  他不由暗自慶倖將這枚赤舃璧的碎片當成了幸運符隨身攜帶,否則沒有發現碎片的奇異之處,強行說了出口,導致意外發生,他自己死了也就罷了,若是又回到三年後,發現只不過是一場夢……

  到時本該完好的赤舃璧不冀而飛,他便再也無法彌補。

  一念及此,不由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商弈庭向來橫行霸道,不信鬼神,但如今卻覺蒼天待他已是不薄,又有誰有這種運氣,能夠使時光重溯,挽回他畢生的最大錯處?

  他勉強壓著自己驚惶不定的心,回想起岑淵必定在等待他的下文,於是隨口說了幾句將來如何如何的話,可惜心神不定,只好作罷,只能緊了緊掌心中的手,閉上眼睛,裝做漸漸熟睡,不再言語。

  若是往常,他必定很快就能睡著,只是今天心中有事,不免想到既然有這麼大忌諱,不能說出曾經發生的將來,只怕以後會有什麼隱患。

  商雋此人一定是要除去的,宋鳴風頗有幾分小聰明,又會喜歡上自己,最好還是送走,越遠越好。其他那些女人,雖然身嬌體軟,但比起岑淵來還是差得太遠,也都當成賞賜,送給下屬了便是。

  岑淵此人表面上不會拈酸呷醋,但要是板著臉拿他們來堵自己一句,自己也難受得很。

  他一一盤算,漸漸有些睡意時,卻感到岑淵掙開了他的手。

  商弈庭皺了皺眉,正要重新將他的手抓回來,卻感覺對方的目光看著自己。

  明明閉著眼睛,卻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像是有實質的一般,輕輕碰觸著自己,卻又擔心將自己驚醒。

  這種溫柔的感覺過於舒服,只是卻帶著一種濃鬱得仿佛膠著的悲涼,讓他有些疑惑。

  隨即立時想起,岑淵的身體變成那般模樣,他必然是十分難受。

  對商弈庭來說,有那種性癖的人雖然十分奇怪,但對方既然是自己決定要相處一生的人,那自然會想方設法令他回轉過來,畢竟只是一樁小事,並不值得岑淵這麼耿耿於懷。

  岑淵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的股肱之臣,從來不必他操心,想來這件事他也能想得通,只是夜半睡不著,難免心情煩悶,他多想一會兒就自然能想通了。

  雖是如此一想,但看他出門,仍然不太放心,於是也穿了衣裳,跟著出了門。

  擔心驚動岑淵,他並不敢離得太近,只是遠遠跟在身後,看他走得太慢,甚至想上前扶他一扶。

  這種旖旎的心思,令他的心癢進了骨子裡。

  這個人做副莊主時,他對他十分顧忌,看他多和別人說一句話,便覺得他是想籠絡別人,想奪權篡位,只想狠狠在他身上發洩,讓他不要有非分之想。

  如今想來,這種古怪的心思完全不對勁。

  岑淵出門時似乎有些失魂落魄,竟然沒注意外袍穿成了他的衣裳。不過這也說明岑淵其實與他不分你我。

  商弈庭不由得有些暗自得意。

  他灼熱的目光緊緊盯著十餘丈外的那道背影。

  那人的長髮只是隨意地束起了前額的一些,夜風吹拂他猩紅色的衣袂,微微露出裡面雪白的袍角,赤裸的雙足踏在砂石地上,然而主人卻似乎毫不在意。

  商弈庭發現他壓下去的情欲幾乎是立刻被挑了起來,只想上前將他按倒在地上,剝去他的衣裳。

  商弈庭心神不寧地看著他的背影,渾然沒發現這是一條上山的路。

  直到發現路的盡頭是萬丈高懸的懸崖,他才停下腳步,心下悚然一驚。

  由於一直是上山,這個地方又恰好是鷹嘴崖,若非臨近,實在看不到盡頭並沒有路。

  此時岑淵已站在懸崖邊上,山風凜冽,吹動他的衣裳,像是要將他吹落山崖,他卻是站得筆直,仿佛一杆槍立在那裡,不會撼動半分。

  雖是決定一世相守,但商弈庭在心底深處難免有些抱憾岑淵是個沉悶的人,以後過日子難免要小心翼翼,但此時看到這般情狀,不由驀然驚在當地。

  這麼驕傲、這麼倔強的男子,世間的確是少有。

  這幾年來南征北戰,他只顧著擴張地盤,細枝末節都是讓岑淵打理,如今看來,若是沒有這個男人,浩然山莊完全走不到今日這一步。

  他只目眩了片刻,便立刻回過神來。

  雖有明月懸空,但也太晚了些,腳下一個不慎,便可能跌落深淵。更何況,他站得離懸崖邊實在太近!

  不,他不是湊巧站得那麼近,他是特地來這裡的!他是要死在此處!

  發現這種可能時,商弈庭驚呼一聲:「快回來,岑淵!」

  他聲音中盡是驚惶失措,疾步上前,就要將他拖拽回來。

  聽到他的聲音在夜空中傳來,岑淵像是怔了一下,這才回轉過身。

  「你別過來。」

  他的神情渾渾噩噩,像是眼神放空,直到目光碰觸到商弈庭時,才像是燒著了一般,猛地回過神,卻已向懸崖邊上退了一小步。

  「你若過來,我便跳下去了。」

  他果然是想死!

  商弈庭只後悔自己為何不早些發現,在半路就阻止了他,竟然鬼迷心竅地跟了他過來,看著他的背影,便能有無數迷戀心思。

  商弈庭縱是有萬般心機,此時腦子也是一團混亂,只急急說道:「那裡太危險了,快回來!有什麼話回來再說便可,切不可傷了性命!」

  卻是怕驚嚇到他,不敢上前一步。

  「是麼?莊主又怎麼會在乎岑淵的性命?」他低低笑了一聲。

  「我自然在乎你!」

  商弈庭卻覺得口中像是含了黃連一般。

  時光重溯之時他欣喜若狂,對岑淵調笑有之,戲弄有之,甚至為了逼問他的一句愛語,就險些讓他暴露於眾多下屬面前。

  對他雖有同情憐惜,卻是不夠尊重,也難怪他以為自己只是一時興起地玩弄,而不把他的感情當回事。

  怪只怪他只懂得褻玩美人,卻是不知傾心相愛的人又該如何相處。

  「多謝莊主在乎岑淵的性命,不過苟延殘喘,活著也無甚意思。」岑淵笑了一下,臉上卻是十分木然,像是並沒有在意商弈庭說什麼,他的表情顯露了他如今神志恍惚,其實並不十分理智。

  一個人越是頑強,在信念被摧毀,意志力被瓦解時,就會受到越大的打擊。

  他曾經的願望無非就是浩然山莊崛起,如今浩然山莊在武林中獨一無二,不必他掛念在心,而此時他的身體損毀,連男人的自尊也不可得,自然提不上什麼意志力。

  商弈庭只覺得心中一疼,像是被千萬根細針刺過。

  他以為,他和他之間將會有無數時光,他有無數機會可以慢慢彌補,卻沒想到,重回的這個時刻仍然太晚。

  岑淵如今只不過是一個空殼子,活在世上的行屍走肉。

  「岑淵,不管你變成怎樣,我都不會嫌棄你的,你又何必自暴自棄?」

  商弈庭越來越慌亂,他發現自己不管怎樣地情深意重,但說出口時都會顯得毫無說服力。

  嫌棄……這樣的男子,又豈是輪得到自己嫌棄的?只可惜他仍然沒有做到珍愛無比,愛逾性命的地步。

  這段時間他所做的實在太少,只顧著自己的心情,卻沒注意到對方早已瀕臨絕境。

  「我是真心實意地喜歡你……」

  「是麼?」岑淵低低地笑了一聲,似乎在笑他所說的話荒謬絕倫,「多謝莊主憐憫。岑淵此生其實早已無憾,要說的,早就在飲下那杯毒酒之前說完。『淵』之一字,是莊主少年時給我選的名,要我虛懷若穀,淵停嶽立。只怕這件往事,莊主並不知道。如今恰能尋到一處,與此字相符,想來岑淵當時未死在地牢之中,除了莊主當時的手下留情之外,還有冥冥之中的定數。」

  「不,你不必死的!」

  岑淵的話令他心下大駭,他上前幾步,卻見岑淵竟又後退了一步,正站在山崖之巔,只得停住腳步。

  「莊主,我的自尊全都不要了,也請你給我一點臉面,讓我死了吧。」他神情滿是苦澀悵惘,「你要的那句答案我可以現在告訴你,儘管不甘不願,但我心中,仍然對你……對你愛戀萬分。」

  像是終於把沉寂在心底已久的話說完,他像是松了一口氣,又有幾分釋然,「以後……以後多珍重了。」

  岑淵似乎並不想說得太多,只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往懸崖一步踏入,隨即向萬丈深淵跌落。

  「不!」商弈庭聽他吐露愛語時,不由心下激動,正不知如何回答他,沒想到他如此決絕,才剛說完便躍下懸崖,令他措手不及,不由大叫一聲。

  他用盡渾身內勁沖上前去,卻是因相距太遠,連他的一片衣袂也碰觸不到。

  低頭下望去,卻見一片紅影飛速墜落,而懸崖竟是深不見底。

  若是岑淵武功還在,還會有一線生機,但他卻因一念私心,怕他對自己不管不顧,決絕離去,從此再也尋不著他。

  原來只要心死了,是怎麼也留不住的。

  此時此刻,竟像是被一種深重的夢魔魘住了一般,仿佛難以呼吸。

  他苦熬了三年,才機緣巧合地摔破赤舃璧,回到三年前,難道仍然無法逃過岑淵死去的命運麼?

  赤舃璧已碎,世上自然不會再有另一塊赤舃璧。

  而他所擁有過的人,一直以來都沒有真正屬於他。

  如果赤舃璧的存在,只是讓他做了一個夢的話,那麼他寧可這個夢破碎,從來沒給過他希望。

  「赤舃璧!赤舃璧!」他大笑了幾聲,笑聲卻盡是蒼涼,像是要與風中的戀人相擁,他張開雙臂,躍下了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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