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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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工大學的操場一圈400米,一千米剛好是兩圈半,5000米為十二圈半。
從第一圈的下半程,差距逐漸拉開。費長樂與許峰為第一集團領先,穩定後,費長樂放慢了速度,始終落後許峰一步的距離。
直到第六圈,兩人仍然保持著這樣的差距,並逐漸要超過最後一名。
按實力來說,最後一名的速度真的不算慢。只不過是費長樂一開始就像箭一樣的飛了出去,許峰硬著頭皮追上去,即使後來費長樂放緩,但速度還是很快的。
實現完美的套圈,費長樂一副泰山壓頂不彎腰的淡然表情,在許峰身後跑。
「就這樣,長樂,非常好!」張強雖然不太瞭解長跑,但常識還是懂的。領跑的人往往是最累的,要控制速度,還要防止後面的人追上。尤其像費長樂這樣只差一步之遙步步緊逼的選手。
雙臂上舉,張強奮力加油打氣。按照現在的形式來看,前兩名是保了。這對外語學院來說,這簡直就是開天闢地頭一遭!
「終點再抄了他丫的!」大吼一聲過後,引來軍工學院更大的加油聲,陣陣如雷鳴,震得外語學院微弱的加油聲不見了蹤影。
「領頭的那人厲害不?」張強一看喊不過,識時務的坐回休息台,擰開脈動,仰脖喝飲料。
身邊同學關注著場上的比賽,分神回答張強:「厲害,叫許峰,是這個比賽的紀錄保持者,好像,一二三……四五,連續贏五年了吧。」
「噗——」一口脈動天女散花。
張強起身,搖臂呐喊:「友誼第一,比賽第二,長樂,保二啊!二!」
孫雅仁上身穿白色灰條紋襯衫,□鐵灰色剪裁精良的西裝褲。柔軟的黑髮以四十五度角向後,服帖的固定住。
皮膚呈不健康的透明白,眉眼清明淡然,說不出乾淨,獨有一份凜冽的味道。無血色的薄唇下露出的牙齒潔白而尖銳,絲絲縷縷的煙霧從唇瓣中溢出。
扔掉煙頭,用腳輕輕撚滅,第七根。
「水。」微抬手,馬雲遞上黑白兩色的專用水杯。杯子左右分兩種顏色,兩個喝水口。白色裡面裝的是飲用磁化水,黑色裡面是營養師和私人醫生調製的營養液。
揭開黑色杯口,褐色的液體湧進喉嚨。慢慢的,緩緩的滾動喉結。
「下午的行程。」點燃第八根香煙,孫雅仁摸了摸系的嚴密的襯衫領口。
馬雲拿出隨身攜帶記事本:「3點,健身。5點半,回總廠。七點,家族聚餐。」
孫雅仁向後退了半步,馬雲把休息台擦拭了一遍。孫雅仁才慢慢的坐下,右腿支在左腿上,眼神微微眯起。
對從小學畢業就練習長跑的許峰來說,這次的預選賽是一生中最痛苦的比賽。如果不是對武器設計的熱愛,可能現在的他就在國家隊為國家效力了。沒遇到過對手的許峰大少爺,面臨了前所未有的嚴峻考驗。
看了一眼跑道旁的牌子,還有最後的半圈。
全身的肌肉仿佛都在顫抖,緩慢的運作,咬緊牙關,許峰再一次提速,這是他迄今為止的最好成績,也是對自己身體極限的挑戰。
用余光向身邊一瞥,許峰頹了。一步,無論他如何加速,費長樂始終以一步的距離緊緊的咬在後面!
所有人都認為,費長樂之所以佔據第二的位置是戰術需要。其實他們都錯了。費長樂的想法非常簡單,他可以用奧運會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完全程,這對地球人來說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此,把握不好時間的他,只要跟在第一名的後方,最後超過對方就好,時間也不會太突兀。
最後一百米,許峰放任身體加速跑,每一步,仿佛連呼吸聲和心跳,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十米、八米、五米!
勝利在望。
就在這時……
事後,許峰回憶。當時的他,真的是拼進了全力,也做好了費長樂要反超的準備。如果費長樂稍稍加快一點,他有絕對的把握第三次加速。可是,凡事就壞在可是上。費長樂的加速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給許峰的感覺,就像一輛嶄新的法拉利在身旁呼嘯而過!
再睜眼,終點的條幅已經不見了。
寂靜片刻,空曠的操場上,似乎只能聽得見費長樂的膠皮鞋摩擦地面的聲音。
高大勁瘦充滿爆發力的體態如優雅的豹子,回過身,銳利深沉的眸光奪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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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沉寂過後,外國語學院一直提心吊膽的學子們終於怒吼了出來,聲音高亢激昂,不知是為了費長樂的勝利,還是被他一路散漫舉止壓抑的後遺症。
緊致的肌肉上沒有一絲的汗液,看著第二名的許峰熱汗淋漓氣喘吁吁的模樣,費長樂也學著佯裝喘氣。
許峰把半袖白色運動衫脫下,露出小麥色的皮膚。把半袖當做毛巾抹了一把臉,向費長樂走了過來。
「跑的不錯,以前怎麼沒參加過比賽?」
雖說家境優越,但一路順風順水的許大少爺並沒有染上紈絝子弟的脾性。即使輸了比賽,也頂多是耍耍嘴皮子,有點不甘心的英雄惜英雄之感。
「獎金太低。」
許峰一曬,:「我老大想見你,沒什麼特別的,就是比較欣賞你,聊一聊,賞個臉?」
「老大?」
「啊,我現在研二,工作地方的頭兒。」
費長樂沉默片刻,張強拿著毛巾和礦泉水走了過來,看到許峰後,問:「怎麼事?」
「沒什麼,你先等我一下,馬上回來。」費長樂對張強說完後看向許峰,示意他帶路。
許峰在一旁用半袖擦身上的汗,聽到費長樂的話後,嘿嘿一樂,沖張強點個頭,帶著費長樂向孫雅仁的方向走去。
張強不知道事情前因後果,撓撓頭發,拿著東西一步三回頭的返回休息台。
「老大,人我帶來了哈,這人不錯,手下留情。」
後方,費長樂明顯感覺到許峰散漫的氣息凝聚了起來,雖然還是笑嘻嘻的,但最後兩句話卻沒有玩笑的感覺。
「你叫什麼?」
費長樂掃了眼地面,滿地的煙頭與灰燼。男人的氣色很不好,似乎是生過什麼大病,身體的元氣嚴重受損,已經補不回來了。並且留有後遺症,一旦有個病引就是很難處理的局面。但這並不妨礙這個男人展示他的魅力。他長得並不是多麼的出眾,卻有讓你移不開視線的魔力。
無需什麼動作與修飾,就那樣簡簡單單的坐著,便會吸引你的目光,一個淡淡的微笑,就讓你暫態失了聲,晃了眼。
「你找我什麼事?」不問反答,聲音從容淡定。
孫雅仁夾煙的手指微不可查的動了動,火星絲絲的舔舐著煙草,慢慢向上攀爬,留下孱弱的細緻塵埃。
「啪」細小的聲音埋沒在其餘的分貝中,煙絲燃燒到了盡頭。脆弱的煙灰因手指的顫動,片片順著風流的方向滑落。
瞭解孫雅仁的人都知道,孫雅仁平生最討厭的一件事,就是別人不聽話。無論是不是他的手下,只要讓他感覺不舒服的,哪怕是短暫的一秒,他也會讓你從此以後,一輩子不舒服。
扯了扯嘴唇,透明的表皮仿佛隨時會崩裂,溢出血珠。
看著孫雅仁的表情,許峰的心一沉。
許峰很欣賞費長樂,沉穩、從容,不焦躁,難得的是優越的身體條件,但他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多說什麼。因為他很清楚,為了費長樂,得罪孫雅仁很不值得。
「下午,跟我走,聽我的話,我給你想要的。」孫雅仁修長潔白的手指抬起,馬雲點上新的煙。
聲音,很誘人,條件,很誘人。孫雅仁本身就像一張無邊無際的蜘蛛網,周密的佈置後,再向你扔出令你垂涎的誘餌。
許峰和馬雲很熟悉這套說詞,每個被孫雅仁看上的男人,都是這樣上鉤的。無論你是學生、職員、員警、律師、老師、政客、商人……
在L市,孫雅仁就像潘朵拉魔盒,他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
無往不利的話語說出後,許峰也垂下了眼睛,只要和孫雅仁扯上關係的男人,除非你有強硬的背景,否則沒幾個好下場。
費長樂看了看手腕上的廉價手錶,回答道:「不行。」
話音剛落,許峰猛的抬起頭。
「為什麼?」孫雅仁叼著煙站起,漆黑的瞳仁微微眯起,向前踱了兩步,與費長樂留有一隻半煙的距離,微微仰頭,直視比他高了一頭多的費長樂。
「我下午有家教課和打工。」沒有移動距離,費長樂稍低頭,看著那雙,即使是男人,也可以說是漂亮的眸子。
孫雅仁輕輕的呼出口煙,兩人相對無聲的凝視。沒有一絲旖旎或異樣的氣氛,反而越顯蕭肅。
孫雅仁的眼睛雖然漂亮,但卻很少有人能直視三十秒之上。那雙眼睛,清澈又渾濁。清澈的能看清你每一寸骯髒的思想,渾濁的能讓你溺死在這如沙漠般乾涸的雙眸中。
「一晚上,給你一萬,很簡單,上我。」微微側頭,孫雅仁將煙頭吐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