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楊擎柯。

楊擎柯不是個好兒子，正如楊昊不是一個好父親。

有著一個無論什麼事都能把他寵上天的母親，楊擎柯很難免除富二代身上的那些毛病。

他虛榮、貪婪、懶惰，有著無限對於權力的控制**，在沒有發生那麼多的事情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楊家注定的接班人，即使他的父親不喜歡他。

沒錯！楊擎柯從懂事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父親楊昊，對他沒有一點感情。

不同於其他人的父親，楊昊不會對他的任何行為有任何的表示，他闖禍了，楊昊叫人來收拾，他做出了成績，楊昊也不會給他一個笑臉。

和寵溺他的母親不一樣，楊昊眼裡，根本沒有這個兒子。

楊擎柯在意麼？在人前他可以對此表示不屑一顧，甚至可以表現出一種熬不在乎的蔑視，但是從內心深處，楊擎柯卻依舊渴望著楊昊關注。

沒有一個孩子的成長不需要父親的陪伴，再優秀的母親也代替不了父親這個角色，楊擎柯心中的焦躁即使是他的母親夏爾嵐也不知道，到底有多麼渴求楊昊的注視，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從今想來，楊擎柯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出手逼迫楊擎宇，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在他的眼裡完全不值一提，甚至比不上一個貼心一點的僕人。

按理來說，楊擎宇這個對於他的地位毫無威脅的人，根本沒有吸引他目光的資格，可是楊擎柯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喜歡在暗處偷偷的看著自己這個不停奮鬥的大哥。

在看著他花費比自己更多的時間更多的經歷，得到的卻沒有自己十分之一的時候，楊擎柯心裡有一種扭曲的快意。

再努力又怎麼樣，楊昊照樣不會看楊擎宇一眼，那個冷漠如冰的男人根本就對自己的子女視若無物，無論是紈褲的楊擎柯，還是奮鬥的楊擎宇。

楊擎柯就這麼日復一日的看著，看著自己和楊擎宇兩個人猶如小丑一般的表演，突然有一天，他厭倦了，厭倦了楊擎宇那想要討好楊昊的模樣，楊擎柯不想承認的是，他在楊擎宇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厭倦的楊擎柯輕鬆的就將楊擎宇逼到了絕境。

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事情卻發生了——楊昊，那個看起來根本不關心他們兄弟之間爭鬥的父親，因為楊擎宇的背叛，插手了這件事。

陰謀暴露了楊擎柯說不慌是假的，他不願讓楊擎宇說出真相，更不看到楊昊失望的眼神，於是，一聲槍響…

被擊中的楊擎宇跌入了水中，楊昊笑了，他問楊擎柯，是誰給你的膽子，楊擎柯自然沒有回答，頭腦一片混亂的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快些到那個疼他的母親身邊去，他相信，只要到了夏爾嵐身邊，楊昊一定不會對他做什麼。

可是他錯了。

楊昊不但沒有念及和他的父子之情，甚至連和夏爾嵐的夫妻之情也沒有放在眼裡，他直接和夏爾嵐攤了牌，要麼交出楊擎柯，要麼用其他東西來換。

夏爾嵐怎麼敢將楊擎柯交出去，對楊昊無比瞭解的她，清楚的知道若是此時將楊擎宇可交給楊昊，無異於送直接的兒子去死，她很少看見楊昊這麼生氣的樣子，於是無奈之下，夏爾嵐只有妥協。

第一次把楊擎柯臭罵了一頓，甚至還險些出手打了他，夏爾嵐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她最終選擇了犧牲楊青雁。

看著女兒帶著仇恨和怨恨的目光，夏爾嵐只有苦笑，要她看著楊擎柯就這麼去死……她真的做不到……可是還有什麼選擇呢？事已至此。她能做的，只是被兒女們怨 恨罷了，都怪她，如果不是她寵的楊擎柯上了天，讓他失去了分寸殺死了楊擎宇，也不至於弄成今天這樣的局面，可憐天下父母心。在某些時候，她只是個無助的女 人罷了。

楊青雁不是唯一的犧牲品。

楊擎柯還獻出了一隻眼睛的代價。

和楊昊單獨談完之後，楊擎柯就摀住眼睛從房間裡走了出來，鮮紅的血液順著指縫一點點滴落在地上，猶如一把尖刀劃在夏爾嵐的心上，被她護得住楊擎柯一時，護不住楊擎柯一世。

而楊擎柯呢？在被楊昊一個耳光狠狠扇到臉上，跌在地上傷到了眼睛的時候。他終於對自己的父親心如死灰，他的姐姐楊青雁已經為他的魯莽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他自己也即將為之付出應有的。

一隻眼睛。

楊擎柯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可是當某天，他掀起被眼罩遮住的眼睛，發現原本應該失去光澤的瞳孔居然變成了綠色的時候……楊擎柯的精神崩潰了！

綠色變成綠色楊擎柯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可是他後來漸漸發現變成了綠色的瞳孔居然比以前的視力好很多倍而且……

他的皮膚上開始出現墨綠色的鱗片，雖然不多，但是卻足以擊潰楊擎柯所有的理智，他發瘋一樣把所有的鱗片從自己的手腕上撕扯下來，即使痛的淚流滿面。卻也不 願再看見這些可怕的東西，這是對他弒兄的懲罰麼？絕望中的楊擎柯想：是因為他殺死了楊擎宇的原因？上天要懲罰他去做怪物？

不……楊擎柯坐在浴室冰冷的地板上，把頭埋入了膝蓋，他很怕，真的很怕！出去了那些浮華的裝飾，他不過是個沒有滿二十歲的孩子而已。遇到自己無法理解的事，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個沒有人的地方哭泣。

哭完之後呢？楊擎柯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腕，苦澀的笑了……他到底是做錯了什麼……要遭受這樣的事。

經歷了這些，背叛楊昊似乎也成了理所應當的事。

楊擎柯再也無法忍受楊昊了，每當他看到那些綠色的鱗片的時候，就會想起楊昊那冷漠的表情和扇在他臉上的那一記耳光。

噩夢般的記憶印在楊擎柯的心上，永遠也無法磨滅。

其實到最後，能幫到自己的，就只有自己了，不是麼？

楊擎柯準備了很久，然後突然發力，當他輕易的進入楊昊的臥室的時候，看到的是讓他震驚無比的一幕…

一隻人魚……一隻火紅的人魚，坐在楊昊家的沙發上。

「這裡來幾個人…」對手下吩咐了下去，楊擎柯觀察著眼前奇特的生物。紅色的魚尾，還有那魅惑的面容……毫無疑問，出現在他眼前的就是一條雄性人魚。

意外的，楊擎柯居然從眼前的生物的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難道……他身上的變異和人魚有關係。

然而沒有等到楊擎柯仔細想明白這些事，他就死了…

是的，死了。

死在了楊昊手下的槍下，當胸口被一顆子彈擊中的時候，楊擎柯很平靜，平靜的甚至不像是一個即將死去的人，他能清楚的感覺到血液從身體裡流出的感覺，也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跌落到地上的疼痛。

他想：原來死亡是一件這麼舒適的事。

可是他還有很多遺憾的事沒有去做，他還不想死……他……還不甘心！

不甘心的楊擎柯最終還是醒了，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沉浮於冰冷的海水之中，他……變成了一條人魚。

猛然想起了楊昊臥室裡的那條紅色人魚，楊擎柯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若是沒猜錯……那條魚……應該和楊擎宇有關係吧！

陷入了沉思的楊擎柯突然發現眼前出現了一個男人的時候，差點沒把自己嚇的嗆水，他看著一個有著一頭銀色長髮的男子浮在他的面前。

男人看著他驚訝的目光溫柔一笑，向他打了個招呼：「你好，我叫吾琦…」

這就是楊擎柯和吾琦的第一次相遇。

事實上這次相遇實在是算不上美妙，因為被驚嚇過度的楊擎柯條件反射的對吾琦進行了攻擊，而吾琦也不得不對此進行了反擊。

當楊擎柯被籐蔓纏繞的結結實實的時候，他不得不再次審視眼前這個看上去非常奇怪的男人，一張西方人的面孔，一頭銀色的長髮，除了還算英俊的面容，並沒有十分吸引人的地方。名叫吾琦的男人微微一笑，繼續著自己的自我介紹：「你好，楊擎柯。我叫吾琦，是樹族。」

沒錯，吾琦就是樹族。

一種可以輕鬆操控植物的非人類，在工業化如此迅速的今天，他們生活的地盤人類不斷的佔有，於是不得不長出雙腿試圖融入到人類的生活中來，樹族的數量很少，甚至比人魚還要珍貴，但是由於他們的生存沒有地域的限制，幾乎很少有人類發現他們的存在。而相對於人魚的兇狠好鬥，樹族更加的溫和，他們寧願花大把大把的時間去曬太陽，也不願去做些權利傾軋的事。

楊擎柯顯然不知道這個種族。

他被牢牢的束縛在海水，就像一個粽子。除了吐泡泡和聽著吾琦的解釋，就什麼也做不了了，然後楊擎柯就在吾琦平靜的目光中，徹底崩潰…

他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個笑話罷了，他就像一個渴求表演的演員，演到了最後，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角色是小丑。

楊擎柯試圖自爆。

沒有用楊擎宇那麼溫和的辦法，他骨子裡似乎比楊擎宇遺傳了更多楊昊的暴戾，當他的身體開始發出白光的時候，把吾琦嚇了一大跳……他也沒想到這個二少爺也能這麼的激進。

於是無奈之下，吾琦只好搬出了夏爾嵐。他問一臉絕望的楊擎柯：「你不想看看你的媽媽夏爾嵐麼？你不想看看你媽媽失去你之後有多麼痛苦麼？」

吾琦賭對了，人魚自爆的力量太過巨大，若是他沒有成功勸說楊擎柯放棄自殺，不但會身受重傷，就算回楊昊那裡也交代不了。

楊擎柯聽到夏爾嵐這三個字的時候，放棄了自殺。

他其實是個幸運的人，雖然沒有一個稱職的父親，卻有一個愛他的母親，於始終孤單一人的楊擎宇不一樣，即使在最狼狽的時候，也有一個家，等著他回去。

「好…」，楊擎柯說：「我不死，你帶我去見夏爾嵐…」

吾琦答應了。

可是於心軟的吾琦不同楊昊似乎根本不想這個小兒子過好，他在簡書玄帶著楊擎柯意外闖入之後，選擇了直接告訴楊擎柯真相。

楊擎柯再次崩潰，由夏爾嵐築成的心理防線無法攔住楊昊那冷漠的笑容，他聽著楊昊在他耳邊說：「楊擎柯，你是只遺傳了我血統的人魚…」

楊擎柯哭了，哭的像個絕望的孩子，他哭著對楊昊說：「他要做人！他不要做人魚！他不要當怪物……」

接著毫無疑問的被楊昊死死的扼住了喉嚨。

楊昊眼裡是澎湃的殺意，楊擎柯知道他是真的想殺死自己。他也終於明白了楊昊不喜歡自己的原因，其實從頭到尾他就錯了，對於一隻人魚來說，人類……就好比惡魔般的存在，對惡魔溫情，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楊擎柯最後還是沒有死撐。

突然到來的吾琦阻止了楊昊的殺戮，那個從他變成人魚之後就一直陪在他身邊的男人將他攬在了懷裡，溫度從薄薄的襯衣傳到了楊擎柯的心中。

他聽著吾琦和楊昊爭吵，然後從楊昊手裡奪下了即將被殺死的自己。

說楊擎柯不敢動，絕對是假的。

他知道楊昊在吾琦心中的份量，也知道要改變楊昊的想法是件多麼難的事情，被吾琦抱在懷裡離開楊昊房間的時候，楊擎柯又哭了。

變成人魚之後突然有些愛哭的他，緊緊的抓住了眼前人的衣領，抽泣著問：「吾琦，你是不是也放棄我？我是不是真的是怪物？媽媽在哪？楊昊真的那麼恨我麼？」

吾琦沒有回答，他看著瑟瑟發抖的楊擎柯，在他額上印上了一個溫柔的吻，然後輕聲承諾：「別怕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楊擎柯昏沉沉的想：這就夠了……一切有他……是不是就代表……自己可以休息一會了，吾琦不會嫌棄他，也不會……拋棄他。

他可以安靜的睡個覺，然後醒來，看看自己是不是只是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