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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書玄的訴說停止了，他沉默的看著楊擎宇似乎在等待著他的答案。

「……」楊擎宇看著簡書玄沉重的目光，低低的嘆了一口氣，片刻後才道：「我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

「為什麼要這麼對你？」簡書玄的苦笑依舊掛在臉上：「其實說白了……他的性格被扭曲了之後，其實根本不知道怎麼去表達自己的愛。」

楊擎宇慘白著臉。

「他不知道怎麼把你留在身邊……所以只有使用最簡單也是好最直接的辦法。」簡書玄看著楊擎宇道：「用暴力把你留住，你就再也不會走了。」

「他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就是越澤？」楊擎宇的聲音很虛弱。

「他如果告訴你你會是什麼反應？」用手抹了一把臉，簡書玄無奈道：「你會走麼？」

楊擎宇愣了……，的確，若是楊昊告訴自己他就是越澤，那麼楊擎宇會毫不猶豫的離開，他害怕楊昊，這種恐懼已經深入了骨髓。

「所以嘛。」簡書玄拍了拍楊擎宇的肩膀：「不能怪他啊……。」

「那怪誰？」楊擎宇木然道：「怪我麼？怪我朝他開了槍？」

「……」簡書玄沉默了片刻，隨後道：「大概是怪……人類吧。」

怪人類？楊擎宇想，的確，如果不是因為貪婪和慾望，楊昊不會經歷那些讓人毛骨悚然的經歷，更不會承受那些精神上的折磨……而自己，也不會落到今天這般田地。

「可是現在說這麼多有什麼意義呢。」楊擎宇疲憊的閉上了眼：「我瞭解他，我同情他，可是即使我留在這裡……。」

「誰要你的同情。」冷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楊擎宇驚訝的抬頭看見坐在輪椅上披著一層厚厚毯子的楊昊。

「誰他媽的要你的同情。」雖然臉色蒼白如紙，楊昊的氣勢卻並沒有因為受傷而有所緩和，反而像是要將自己全副武裝一樣，凜冽的讓人心生懼意。

「楊擎宇，你搞清楚。」楊昊急促的喘息了幾次：「我還沒有可憐到需要你來同情的地步！」

「……我不是那個意思。」楊擎宇想要反駁卻被楊昊冷漠的眼神打斷了。

「不是那個意思？」嘴角掛著一抹嘲諷的笑容，楊昊冷冷道：「那你是什麼意思？楊擎宇，我在乎你，可是你得知道，我的底線到底是什麼。」

「……」楊擎宇眼前一陣眩暈，他看著眼前楊昊強撐的摸樣，腦海裡居然浮現出錄像裡越澤那小小的身影……那麼小……明明那在害怕……可是卻故作強硬不願意暴露出自己的恐懼。

「簡書玄。」把目光轉向了站在一旁的簡書玄，楊昊用一種讓簡書玄心驚肉跳的語氣道：「我對你非常的失望。」

「老爺……。」簡書玄想要辯解，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口，他能說什麼呢？明明知道楊昊最討厭被挖開曾經脆弱的傷口，可是為了留下少爺，他還是那麼做了。

「你要走就走。」楊昊掩飾住語氣裡的疲倦：「我不會再留你了。」

「為什麼？」楊擎宇無力的搖著頭：「其實你一開始就告訴我……也不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我……。」

「從一開始就告訴你？」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楊昊看著神色崩潰的楊擎宇好奇道：「如果我一開始告訴你，我就是越澤，你會接受越澤麼？如果一開始就告訴，人類有多麼的噁心，你會相信我說的話麼？別開玩笑了……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事，誰都不知道是什麼感覺，楊擎宇，來，告訴我，越澤死掉的時候，你是什麼感覺？」

「……」心臟處一陣刺痛，楊擎宇木然的抬頭看了楊昊一眼，楊昊說的沒錯，當他在知道越澤死掉這個消息的時候……靈魂彷彿與身體脫離了一般……心中唯一所念想的，只有一件事——為越澤報仇。有了這樣的經歷，他完全可以體會出……楊昊看著自己母親經受折磨時的心情。

「哈哈……」楊昊突然摀住自己的臉開始發出低沉的笑聲，他笑的全身都顫抖起來，像是看見了什麼好笑的事。

「你笑什麼？」被楊昊的笑聲弄的全身自在，楊擎宇皺起了眉頭。

「我在笑你啊。」楊昊撐著下巴，面無表情的看著楊擎宇：「我在笑你到底是有多天真。」

「為什麼？」楊擎宇愣愣道：「我天真……？」

「沒錯啊，天真。」楊昊深吸一口氣：「我要是你，想走的時候就早走了，還留到現在在這裡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

「……你。」被楊昊的話弄的愣住了，楊擎宇不敢相信道：「你想我走？」

「我說了。」楊昊冷漠的眼神讓楊擎宇渾身一顫：「你要走，就走。」

氣氛就這麼僵硬下來。

簡書玄看著楊擎宇和楊昊大眼瞪小眼的模樣急的心急火燎，他很害怕楊擎宇真的說出要走的話，如果楊擎宇走了……那麼楊昊就真的完了。

可是讓他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只見一陣僵硬的沉默之後，楊擎宇慢慢的開了口：「好啊，我走。」

楊昊在聽到這句話時居然感到了一種扭曲的解脫，他努力了那麼多，爭取了那麼久，最後的結果還是沒有變，說到底，不是他的，再怎麼努力也得不到。

「我走了。」楊擎宇看著楊昊面無表情的臉露出一個笑容：「我覺的我現在很難很你說清楚，你不覺的自己做錯了什麼，也不覺的有哪裡對不起我，那麼我只能跟你說對不起了，爸爸，再見。」

說完，他就直接朝門外走去。

楊昊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他沉默的看著自己空無的前方，聽著楊擎宇離開的腳步聲……他錯了？哪裡錯了？

「老爺！！」實在是不明白兩個人為什麼要這樣互相折騰，簡書玄虛弱的叫了一聲楊昊……明明可以簡單說清楚的事情，為什麼他們要弄的那麼複雜？？

「簡書玄。」眼神看著前方，叫著簡書玄的名字，楊昊道：「我哪裡錯了？」

「你……」簡書玄咬了咬牙：「少爺其實是無辜的啊，就算老爺經歷過了什麼事，為什麼也要少爺經歷一遍？」

「因為我是變態嘛。」眼神變得有些恍惚，楊昊平穩的說著：「因為受不了他想和人類一起生活的想法……每次他有那種想法的時候，我就想起了媽媽的樣子……你說我要是再看見他被人切著吃了……。」

「老爺。」簡書玄快要哭出來了：「有老爺您在，少爺怎麼會受傷呢？」

「我在。」楊昊面無表情的看向簡書玄：「可是他還是受傷了。」

「……」簡書玄氣息一窒。

「他還是被人毀了喉嚨，扒掉了爪子，磨平了牙齒。」楊昊道：「我什麼也做不了，簡書玄，說到底，我還是什麼都做不了。」

「……那只是個意外。」簡書玄語氣艱澀，他此刻才發現，在楊擎宇經歷了那些事之後，在內心深處被傷害的最深的，居然是看上去毫無憐憫之心的楊昊。

「不。」楊昊拒絕了簡書玄的安慰，他眼睛微微低垂，眼神散漫：「這不是個意外，簡書玄，你看看楊擎柯，他就沒有遇到這樣的事，其實說到底……我想要保護的人，最後的結果都只有一個。」

「老爺……您就別說了。」知道楊昊陷入了死結，簡書玄慘然道：「您該想想。如果沒有您，少爺肯定還會經歷更多的折磨……您已經盡力了呀。」

「我是楊家的掌舵人。」楊昊看著自己白淨的雙手，臉上充滿了疲憊：「我可以花錢把被捉住的族人給買回來，我可以讓他們回到海裡……但是……。」

「但是……我……。」卻永遠回不去了。楊昊沒有說出後面的話，他腦海裡浮現出自己母親溫柔的笑容，隨後，那笑容漸漸被惡毒的憎惡代替……雖然他可以變成越澤……雖然他依舊可以回到海中，可是人類帶給他的傷痛猶如一個嵌入了脖頸的項圈，時時刻刻讓他痛之入骨，他恨，他想掙脫，他甚至開始嫉妒。

嫉妒楊擎柯，嫉妒夏爾嵐，嫉妒這些毀掉他一生的生物，為什麼他們可以輕鬆的擁有他求而不得的東西，卻不珍惜……卻在揮霍！！！

這一切，直到楊擎宇變成人魚的那一刻，終於得到了化解，當楊昊的母親死於人類之手，父親殉情之時，他終於再次看到了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族人，他終於……可以牢牢抓住那唯一的稻草。

可是最後呢。楊昊仰起了頭，看著天花板：「說道底，最後還是得一個人啊。」

簡書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然後他們都傻了，只見楊昊在說出那句話之後，門外突然衝進一個人，惡狠狠的給了楊昊一個耳光！

……自從接管楊家之後，楊昊就再也沒有被人打過了，所以這一個耳光忽閃上他臉的時候他竟然還沒有反應過來。

「太他媽的窩囊了楊昊你！！」楊擎宇紅著眼的模樣像是要咬人：「想要什麼你他媽不自己來拿怎麼會有！！做這樣子給誰看啊你！！你這個！你這個！！！」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形容詞，楊擎宇急了直接來了一句：「你這個傻逼！！」

「……」楊昊。

「……」簡書玄。

「我告訴你楊昊！！」楊擎宇聲嘶力竭：「你要是喜歡我你就來追！！！」說完他就再次跑了出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楊昊和……簡書玄。